第26章
第26章
來之前,許知年本以為郁寒所說的家庭只是聯邦普通官員家庭,直到飛船駛入禁衛森嚴的A區,經過嚴密檢查後,又穿過層層軍隊防護與密鑰關卡。
他意識到,她的“父親”身份似乎并不簡單。
冰冷光線從頭頂灑下,将密不透風、連一扇透明窗戶都沒有的走廊照得泛白,安靜得只有腳步聲。
持着槍械的戍衛走在前後兩方,将兩人夾在中間。
許知年微微側頭看女Alpha,她神情如常,和平時辦公時沒什麽不一樣,真要找出什麽不同,或許是眼神更冷了些。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郁寒轉過眼,“害怕了?”
也對,就是在帝國,也只有上層區王宮才會有持槍護衛隊,尋常人根本見不到的。
她出聲安撫,“沒事的,他們不會随便攻擊人的。”
青年盯着她看了兩秒,微微搖搖頭:“我是想問,你小時候一直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嗎?”
郁寒微微一愣,随後輕笑,“是啊,去哪都有戍衛跟着,不過後來我跑出去就是一個人住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在确定她只是個廢物後,自然就沒必要再派人保護她了。
許知年微微抿了抿唇。
“讓我知道這些沒關系嗎?”都到這種程度了,再猜不出來她“父親”身份就說不過去了。
從早上到現在,她告知他的信息早就超過了一個助理應該知道的範疇。
郁寒目光掠過冷白的燈,聲音清淡:“你是在想,我會不會擔心你把這些信息傳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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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不可聞地笑了聲。
“這裏可是聯邦,以信息與數據技術為命脈的國家。”從他們踏入這顆星球的土地第一步開始,就完全在數據監視之下了。
別說是許知年一個人,就算是現在把關于聯邦官員的信息曝光在星網上,用不了一秒鐘,就會被删除得幹幹淨淨。十分鐘後,軍方就會定位追查到他,将他送入牢獄。
郁寒轉眼看他,黑眸清潤,“再說了,我自己帶來的人,這點信任還是要有的。”
許知年眉眼微彎:“原來姐姐已經把我當自己人,那……”
“大小姐,到了。”戍衛官忽然出聲。
恭敬颔首,神色溫和,停在門口刷了權限密鑰。
“嗯。你帶這位先生先去休息,務必看好他。”郁寒輕聲。
“是。”
女Alpha身影消失在關卡門後,年輕的戍衛官恢複面無表情:“請跟我來,先生。”
許知年擡步跟了上去,餘下戍衛都守在了門口,只有他跟戍衛官兩人走在冷白長廊中。
兩人都一言不發,腳步聲平穩,到了一間休息室中。
盛景倒了熱茶放在他面前,在他對面坐下,看着青年漫不經心地将目光放向別處。
安靜了很久,他開口問。
“先生同大小姐是什麽關系?”
許知年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他肩頭軍銜,挂着一顆星星,聯邦少将。
他慢慢垂下眼,捧着熱茶吹了吹,“戍衛官大人這是要盤問我嗎?”
“例行詢問而已。”盛景頓了頓,“畢竟大小姐身份特殊。”
許知年尾音上揚輕輕哦了一聲,歪了下腦袋,“身份特殊,是指她被聯邦親手送給了帝國王室嗎?”
盛景登時眉頭緊皺,後背繃直,平放在腿上的手握緊成拳。
他緊抿着唇,半晌,還是沒有出聲反駁。
冷峻的眉眼目不轉睛地緊盯着面前看似溫和的青年,明明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性,身形清瘦,弱的不行,是戰場上最看不上的白切雞,他只需一擊就能将他制服。
但這人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慢條斯理地喝着茶,反而聲音輕飄飄地問他。
“戍衛官大人和她相識很久了吧?”
靜默了許久,戍衛官沒有回答。
許知年指腹輕輕摩挲過杯壁,也沒指望他會回答,輕輕笑了一聲,彬彬有禮地開口:“所以您的關心未免太遲了點,我想她并不需要這樣的好意。”
盛景猛地攥緊了指節,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他激怒後連忙松開,微微眯起了眸子。
“至于我和她是什麽關系……”青年慢條斯理拉長了尾音,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睨了眼他,語氣是明晃晃的挑釁,“不明顯嗎?”
眼前的青年身份早就被聯邦調查清楚了,許知年,22歲,亞利蘭星人,郁寒的學弟,現任特別貼身助理。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是個Omega。
盛景下颌繃緊,正欲開口說什麽,門外傳來腳步聲。
一名雍容優雅的婦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名同穿着軍裝的年輕男性,肩上同樣挂着軍銜。
盛景站起身,行禮:“夫人,您怎麽忽然過來了?”
許知年見狀便明白了她是誰,郁寒口中提到過的那位繼母。
身後那名男青年跟她面容有些相似,想必就是她的兒子了。
季清雅微微笑了下,“聽說小寒回來了,許久不見,來看看她。”
盛景不動聲色皺了眉頭,開口:“大小姐正在和元首會談,還不知道要多久,夫人還是不要費心等了,請回吧。”
季清雅沒應聲,手指輕輕撫過沙發邊緣,看向許知年,嗓音溫婉:“你是小寒帶來的人吧,果然一表人才,是個好Omega,跟她很相配。”
許知年眸光微定,沒有出聲。
“小景這說的是什麽話,這麽多年不見,當然要好好敘敘舊。不過這裏地方未免太過簡陋,确實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不如清園舒适。”
季清雅收回手輕放在手臂上,動作婉約,“早早聽說小寒要回來,我還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她,勞煩許先生挪步,在那裏和我一起等小寒回來吧。”
盛景雖不喜歡許知年,但郁寒先前還特意囑咐了要看好他,現在被季清雅帶走算怎麽回事。
他不擅長人際關系,但又不是傻子。
郁寒跟她關系不好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了,季清雅想約她見面,以郁寒的性子幾乎是不可能答應的。
所以就想用這種方式帶走她的人,逼她去清園。
盛景垂眼:“大小姐囑咐過要讓許先生在這裏等,由我看護,夫人還是不要為難我了。”
季清雅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軍裝青年終于開口:“盛少将是覺得夫人會對許先生做什麽,還是覺得在我的看護下,許先生會出什麽茬子?”
他說着,向前一步,不動聲色露出了肩上的軍銜。
兩顆星,中将。
盛景繃直了脊背,指腹攥得泛白。
終于還是往後退了一步,以軍人的天職,服從命令,“不敢。”
連遠在x星的司子濯都叫回來了,季清雅果然是有備而來。
盛景還想争取下:“但……”
沙發裏的青年動作悠然站起來,“夫人這麽盛情邀請,我不去反倒顯得無禮了。”
他漫不經心瞥了一眼盛景,語氣似笑非笑:“戍衛官大人,不勞您費心了,再見。”
盛景看他那輕飄飄的樣子,一瞬間火都上來了。
牙根子都氣的疼。
他這麽努力争取還不是都是因為他!因為郁寒的話,因為她……
季清雅帶着許知年離開。
盛景看着還飄着熱氣的茶杯,忽然一愣,緘默下來。
遲來的……就好像現在一樣,他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對自己想做的事卻而止步。
這人不讨喜,看着他的臉就想給他一拳。
但他說的沒錯。
就算他現在反抗,背叛自己的人生信條,背棄軍人天職,她也已經,不再需要了。
飛船緩慢駛入清園,大門在後面被關上,像鳥雀撲進了牢籠。
“許先生是哪裏人?”季清雅優雅坐着,小口抿了下紅茶。
對面的青年姿态淡然坐着,半阖着眼,懶懶散散的,沒有吭聲。
“我母親在問你話呢,啞巴了?”司子逸翹着二郎腿,少年臉上稚氣未褪,十七八歲,正是說話帶刺滿身戾氣的時候。
司子濯坐在一旁看着,沒有出聲。
只是個低等的Omega而已,有什麽好交談的,他完全看不上眼。
還有大費周折讓他急忙趕回來,就因為郁寒回來了。他不明白,就算她分化成了3S精神力Alpha不是廢物了又怎麽樣,他跟弟弟兩個人不也是3S級,也不知道母親有什麽好着急的。
青年慢慢擡起眼梢,語氣平靜:“夫人見我第一面便準确叫出了我的名字,想必在來之前就對我有所了解了,那何必再多此一問呢。”
季清雅目光打量着許知年。
從見面第一眼就格外冷靜,或者可以說是,對于這種事習以為常的平靜。
這樣的人,真的只是一個剛從帝國學院畢業的學生?
季清雅臉上挂着笑:“小寒是我的女兒,她這人單純,她帶回來的人,我想多了解了解,不應該嗎?”
許知年忽的輕咦了一聲。
他目光慢悠悠掃視着雍容貴婦,語氣十分疑惑,一字一句吐字:“可是她告訴我,自己的母親在她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所以您是……太想她了,自己掀開了棺材板剛鑽出來?”
季清雅笑容驟的一僵。
司子逸騰地一下站起來,沖到許知年面前,粗魯攥住他的衣領提起,氣的臉紅脖子粗,“怎麽跟我母親說話呢!?”
“Omega就是Omega,低賤、粗俗,你知道我母親是誰嗎?!屈尊跟你講話,你竟然敢——”
司子逸擡手就要扇過去,忽的話音一轉。
“啊!疼——!!”
手腕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扣住,纖細的指微微收緊,劇痛便瞬間随着手腕穿透到大腦,腦袋漲痛嗡鳴。
女Alpha慵懶嗓音輕慢落下,“竟然敢什麽?”
司子逸痛到出不了聲:“你……放開……”
青年本來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頓時溫和下來,将未釋放的精神力收了回去。
司子濯猛地站起,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房間裏的女人,額角抽了抽,外面明明守着那麽多人,竟然連個反應都沒有!?
司子濯看出司子逸臉色泛白,“你幹什麽,放開子逸!”
“當着我的面,随便帶走我的人處置,多年不見,對長姐連聲稱呼都沒有,”郁寒嘲諷勾了下唇角,沒放開,又緊了些,捏着他疼的痛哭流涕松開青年的衣領。
“中将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風。”
季清雅也站起身,有些緊張:“小寒,放開你弟弟。”
郁寒眉眼微彎,聽話松開了手。
司子逸一下癱倒在地上,抱着腦袋痛苦翻滾,涕淚橫下,緊緊咬着唇,鮮紅溢出。
兩人連忙扶着司子逸查看情況,司子濯眉頭緊皺,手上沒有傷,便明白是受到了精神力攻擊萎靡不振,嘗試用精神力緩和,卻收效甚微。
季清雅擡起頭,眼底一瞬間露出了厭惡,轉瞬即逝,依舊是溫婉的模樣:“小寒,你對你弟弟做了什麽?”
郁寒沒有錯過她流露出的情緒,語氣平靜。
“夫人別擔心,只是您兒子手有些不規矩,作為長姐,替您教育了一下。否則傳出去,堂堂元首的兒子沒有家教,夫人也覺得不好聽吧?”
她說完看了眼身後許知年,對上他琥珀色的溫和眸子,用眼神示意安撫。
剛出門就被盛景告知了許知年被帶走,還好她來的快,不然剛剛那巴掌得挨實了,還得受不少苦。
季清雅表面溫婉應聲,背地裏指腹掐的泛白:“子濯,把你弟弟扶回房間休息。”
她笑笑:“小寒別生氣,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教育一下就好了。”
郁寒懶得跟她兜圈子繞來繞去的,直接戳穿她,道:“夫人今天這番舉動,是想試探我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聯邦費那麽多功夫求我回來,對吧?”
季清雅面色微僵:“小寒,我只是太久沒見你想跟你敘敘舊……”
郁寒目光平靜:“我沒什麽大本事,不過就是能摧毀3S級Alpha的精神體,讓他們永遠無法再使用精神力,變成一個廢人而已。”
季清雅本來聽着還好,想起剛剛司子逸的情況,忽的瞪大了眼睛,抖着手:“那子逸……”
女Alpha輕笑了下:“夫人無需緊張,我怎麽會對自己的弟弟做這種事呢。”
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
“他頂多卧床休養一個月便會恢複健康了。”
季清雅聽着這話卻沒有産生任何放松的心情,反而一片灰暗。
司子逸可是3S級的Alpha,還是軍校的優等生,僅僅是十幾秒的時間,就将他重創成這樣?
這怎麽可能?
難道這就是……
“夫人是在想,我這次回來是不是要争搶您千方百計都想讓您兒子得到的,下任元首的繼承人位置?”
被一語道出心中所想的季清雅瞳孔微縮。
她幾乎是有點慌地看着郁寒,裝傻:“小寒你在說什麽呢……”
許知年對于季清雅怎樣毫不在意,目光只落在郁寒手上,剛剛碰過髒東西了,他想。
沒有多想,他抽了幾張紙巾沾了水遞過去。
郁寒看着小狗,眉眼頓時溫和了下來。
接過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朝着季清雅緩聲開口:“您實在不必多慮我到底會不會争搶,因為這個位置,”
不可否認地,在聽到她這麽說後,季清雅陡然放松了下來,因為她對這個位置沒興趣對吧?
揉皺的紙巾成團,輕飄飄丢在地上,在地毯上滾了兩圈,落在她高跟鞋邊。
周圍一陣死寂的安靜。
女Alpha嗓音慵懶淡漠,慢悠悠繼續,語氣随意得像在說今天天氣如何。
“我要定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rancis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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