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姜珠珠這句話,不止讓房間裏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也讓她身後的男人脊背一僵。

幾人心思各異,郁寒算是最冷靜的一個,幾乎是一下就明白了外面的人是誰,淡聲開口:“溫誠,進來。”

溫誠實在沒想到姜珠珠會這麽直接說出來,硬着頭皮推開門走進去,打了個招呼:“早啊。”

郁寒:“不早了,現在是下午四點。”

盛澤打量了一遍溫誠,目光落在他擡起手時不經意露出的緊繃的小臂肌肉上,看起來非常有力,整個人健碩帥氣,他不由自主對比了下自己略顯瘦削的白皙手臂。

毋庸置疑的,這人作為Alpha很有魅力,而且還長了張看起來很會玩的臉。

他抿抿唇,“小寒姐,這是你男朋友嗎?”

她居然會喜歡這樣的Alpha?

溫誠在門外聽到了盛澤的話,目光掃過他,不過他并不覺得這人是個威脅。

這人一點都不了解郁寒。

優秀的人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或是直接表白追求,或是以朋友名義相處,想要循序漸進。

但從認識那天起,所有揣着那份心思來接近她的人,無論是學院裏同組的相處已久的學弟,還是訓練場上結識的訓練同伴,只要表露了心意,無一例外,都會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并且之後斷絕了所有聯系。

這八年裏她身邊的人有過很多很多,但最後只剩下了他。

接下來果然也如他所料。

郁寒站起身,沒有回答,而是語氣客氣開口:“盛先生,我還在工作時間,如果沒有什麽要緊的事,就恕我沒有時間接待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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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小寒姐,”盛澤連忙出聲,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我來這裏主要還是因為我父親。”

眼看着再不說就要被趕走了,盛澤不敢再嘴貧,老老實實将來意說了一遍。

郁寒要回到聯邦接手學習繼承人事務,亞利蘭星這邊的公司就需要找人接班管理,但外界對于新興起來占據了半壁江山的星辰頗多觊觎,羅伊就是例子。

魚龍混雜,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合适的放心人選的。

盛澤摸着後腦勺,咧嘴:“小寒姐,我爸的意思就是說我在家閑着也是閑着,讓我來幫你,這是我的資料,我爸說讓你先看看再做決定。”

郁寒盯着他看了兩秒,收回目光,慢慢翻着資料庫。

溫誠端起冒着熱氣的茶抿了一口,差點吐出來,“這麽苦,你放了多少茶葉。”

許知年慢條斯理将熱好的牛奶放到郁寒桌前,以及一碟精致的巧克力曲奇,“溫先生,下午正是犯困的時候,濃茶能提神醒腦。”

盛澤瞥見他的反應,好奇也喝了口,表情瞬間扭曲。

苦死了。

但他嘴上卻說:“啊哈哈,好茶,溫先生一看就是很會喝酒的那種類型,想必沒怎麽喝過茶吧。”

溫誠目光投了過去,勾勾嘴角,半笑不笑:“看樣子盛先生平時很喜歡喝茶?”

盛澤學着平日裏自己老爸的樣子,往後躺了躺,“是啊,我這人沒什麽別的愛好,不喜歡出去跟人鬼混玩樂,就平時看看書喝喝茶。”

溫誠眉毛半挑,“哦?”

“盛先生之前是做什麽工作的?”

無業游民盛澤身體一僵。

溫誠翹起二郎腿,撐着下巴:“難道盛先生沒有工作?”

“這可難辦了,我想想,就算是普通的Omega也不會希望自己的伴侶Alpha是一個廢物,更何況……”

話說到末尾,他故意留白,幾乎是挑釁。

盛澤猛地一拍桌子,“雖然我現在之前沒有工作,但這不代表我以後沒有工作!”

“咳……”

身旁不遠幾聲輕咳,溫誠和盛澤停下了,同時朝她看去。

女Alpha明顯是被吓到嗆到了,唇畔淌下奶白的液體,順着下巴滴落,不過即使發生了意外也面不改色,淡定放下牛奶杯。

她才剛打算抽張紙擦擦,柔軟的紙巾貼了上來,浸濕後青年手指的溫度也傳了過來,有點涼。

郁寒微微一怔。

許知年單手撐在她身側,彎腰低下,琥珀色的眸子半垂着,沒有跟她對上,只是在仔仔細細地幫她擦幹淨。

但有點……離得太近了。

郁寒看着他的眼睛,一下想到數天前在酒店那個夜晚,如羽毛般的吻,耳根瞬時一燙,連忙從他手裏抽走紙巾。

“我自己來。”

許知年也沒有什麽反應,站起身,将牛奶杯收拾了一下,對着兩人開口,語氣冷淡疏離。

“郁總在看資料時很專注,兩位客人商議事情麻煩小聲一些。”

盛澤沒注意到什麽不對勁,連聲道歉:“不好意思小寒姐。”

郁寒很快調整了過來,語氣平靜下來:“沒事。”

“資料我看了,我同意你接管星辰,不過要……”

“還有這段時間交接事宜……”

“另外……”

溫誠沉默着,看着郁寒。

他剛剛沒有錯過郁寒那一瞬間外露的情緒,那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不過短短幾個月而已。

他垂下眼,捏起巧克力曲奇咬了一口。

從前也不是沒有人以朋友的身份跟她相處幾月、甚至幾年,但郁寒從來不會回應他們的感情。

他以為許知年會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樣,但現在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這種食物,還是那樣甜得發膩。

她為什麽會喜歡這種東西?

送走了盛澤,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郁寒看了眼外面下雨的天,對着溫誠道:“回家說吧。”

“好。”

溫誠應了聲,走到門口一打開被風吹得有點冷,想起她身體不太好,剛想提醒她多穿件衣服,回頭一看。

郁寒正專注翻着什麽文件。

青年站在她面前,白皙指節輕攏着她的大衣衣領,垂眸幫她系着扣子。

很快郁寒将文件收進袋子裏,自然地遞給許知年,朝他走了過來,“走吧。”

“溫誠,晚上想吃什麽?”

溫誠抿緊了唇:“……”

正要交財務資料的姜珠珠抱着文件,正好路過站在溫誠身後看到了全程,以手抵唇輕輕咳了一聲,“郁總,下班啦?”

郁寒神色一僵。

不是因為什麽別的,而是她聽到了眼前的女孩的心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刺激!!】

【平時對大夥冷着張臉,沒想到原來你是這樣的許特助!】

【啊啊啊啊亂碼#&這是什麽修羅場&#亂碼#&】

本來就用了一天腦子,神經刺痛,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忽然的怎麽了,郁寒揉了揉眉心,“交了資料就下班吧。”

姜珠珠猛地點頭:“嗯嗯嗯!”

溫誠讓開一步讓姜珠珠進去,笑笑,“什麽都行,不過難得來一次,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郁寒懶洋洋觑他一眼,開玩笑:“這麽恨我啊你。”

溫誠笑罵:“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廚王歸來,懂不懂啊你。”

郁寒眉眼微彎,應和:“行,廚王。”

“今天随你發揮,你別把我那廚房炸了就行。”

郁寒家離在市中心的公司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下飛船時溫誠看着同樣走下來的青年,不動聲色皺了皺眉。

出電梯時,青年将一把傘遞給他,“溫先生,外面還在下雨。”

随後撐開黑傘打在她頭頂,熟稔地走在她身旁,進入雨幕裏。

溫誠攥緊了傘柄,走了出去。

時隔幾月,再次來到郁寒家,他發現很多地方都變得不同了。

不僅是最初一角的窗邊榻榻米,屋內的布局、裝潢,與原先的冷灰風格完全相斥,變成了偏向溫和的暖白色,柔軟又溫暖。

“食材不多了,我去采購。”許知年将資料袋放下,去了一趟廚房回來說道。

溫誠站起來,“我也去吧。”

在郁寒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釋了一句:“畢竟是我下廚。”

兩人就這麽出了門,但一路上到超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到溫誠拿了一盒羊排,青年終于出聲:“郁總不喜歡吃羊肉。”

溫誠指節緊了緊,“你知道她不喜歡?她經常跟我一起在學院訓練完去吃烤肉。”

許知年聲音很平靜:“能吃,不代表喜歡。”

“郁總向來是個很能忍的人,和朋友一起吃飯,即使是不合口的食物,她也會忍耐。”

溫誠沉默了片刻,把羊排放了回去。

“她喜歡吃什麽?”

許知年倒是有些意外地擡眼,目光盯着他看了兩秒,如實說出了郁寒的喜好。

兩人采購完了食材,路過花店,老板熟稔笑着跟許知年打招呼:“今天新到了一批花,來挑挑?”

許知年撐着傘,眉眼溫和,垂眸看着雨檐下含苞待放的鮮花。

溫誠想起來驚鴻一瞥見到過屋裏各處的鮮花,眸光加深了些,愈發沉默。

最後許知年挑了幾束百合和小雛菊,老板娘幫他裝好,“瞧你三天兩頭來買花,勤快是勤快了,腦殼怎麽不開竅呢。”

她又往裏面放了支包裝好的紅玫瑰,笑,“雖然這些花也很好看,但哪有女孩子不喜歡玫瑰花的呢,追人得送這個。”

“謝謝您,不過她會覺得困擾的。”

許知年神色溫然,将紅玫瑰抽了出來,放回花籠裏,“下次有需要我會親自來買的。”

兩人離開後,年輕的老板娘一臉磕到了的表情,笑容憋都憋不住,給自己朋友發消息:【我靠,我說的那個連續幾個月來我店裏買花的……】

雨聲淅淅瀝瀝,路上雨滴濺濕褲腳。

“你認真的嗎?”溫誠忽然開口。

他以為許知年只不過是一時起意,郁寒那樣的人,他會喜歡并不讓他意外。

許知年抱着花束,眉眼未動,依舊平靜:“溫先生呢?”

他不是說他如何認為,而是在問他。

溫誠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當然。”

青年似乎是笑了一聲,腳步未停,清冽的溫沉嗓音裹挾着雨聲傳到他的耳中。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不過溫先生,我得提醒你一句,目光只專注在別人身上,是看不清路的。”

溫誠一愣,正在思索這話什麽意思,忽的被石子絆了一個趔趄。

等他站穩身體,撥掉身上雨水,一擡頭已經到了門口。

“……”

溫誠抿了抿唇,走了進去。

晚飯是由溫誠來做的,郁寒有點不太相信幾個月前的廚房殺手,想讓許知年進去幫他,被溫誠嚴詞拒絕了。

許知年将鮮花放好,給花瓶換了水,“郁總,今晚有溫先生,我就不打擾了。”

郁寒一愣,但也沒說什麽,輕嗯了一聲。

她點開的狗血電視劇就那麽放着,聽着廚房傳來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看不下去。

過了許久,溫誠終于出來。

他掃視一圈,沒見到許知年,問:“哪去了?”

郁寒抱緊了些抱枕,“回家了。”

溫誠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這種時候他會故意賴在這裏不走呢。

出乎意料的,溫誠還真做出來了一桌子菜,賣相還不錯。

郁寒嘗了一口,十分感動:“我替我的廚房謝謝你放過它。”

溫誠哼了一聲,“不就是做飯,這麽簡單的事,有什麽難點嗎?”

“你想吃什麽,以後哥給你做好吧。”

郁寒笑了下,“我倒是想,不過以後可能沒這個機會了。”

溫誠想到盛澤今日來的目的,幫她接管星辰,而她叫自己來,也是說要将照夜清交給他。

他當時還以為是她要拓展新的目标,沒功夫打理,現在看來是有別的原因?

對上溫誠探究的視線,郁寒放下筷子,将自己的家世和成為聯邦元首繼承人的事簡短說了一下。

溫誠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只知道她出身聯邦官員的家庭,跟家裏斷絕了關系,卻沒想到是元首的女兒。

這麽說來,他其實一點都不了解她。

溫誠拿筷子的手指微緊,複而松開,“所以這就是你叫我來的原因?”

郁寒眼梢垂下,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忙,所以只是讓你代管一段時間,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接管人選再……”

“忙什麽。”

溫誠擡起眼:“忙着打游戲嗎?”

他如平日裏的神情一樣懶洋洋的,挑起眉梢,笑:“我在霧連星都快閑死了,要不是不努力就得回去繼承家業,我才懶得管那破拍賣場呢。”

“你算是找對人了,別的不行,玩游戲我最擅長。這游戲可是我最喜歡的,你就等着我給它做到宇宙第一游戲公司吧。”

郁寒微微一愣。

“這些事吃完飯再說。”

溫誠拿筷子敲敲碗,催促:“哥花那麽大功夫做的飯,你這就吃兩口,是不是太對不起我了?”

郁寒拿起筷子,“過幾天是蘇蘇的演唱會,去看嗎?”

“我知道,前段時間就在哼哼唧唧給我發消息,連個字都不會打的人,還學人網上聊天呢。”

溫誠撇撇嘴,“就那傻小子,也就會個唱歌了,自己都心理創傷還要去唱。”

郁寒輕聲,“他只是想用這種方式找到自己的族人。”

溫誠一頓:“我知道。”

蘇蘇不是純粹的人類。

是早些年獸人地位低下時,被強盜、商販肆意捕捉屠殺的族群,人魚。因為眼淚成珠,鱗片華麗,是珍貴的珠寶,至今還在被黑商捕殺。

他只是聽郁寒提了一嘴。

她撿到蘇蘇的時候,他最後的母親死在了他懷裏,而他因為魚鱗格外漂亮,正在被他們商議向誰賣個好價錢。

郁寒頓了頓,“蘇蘇以後也要麻煩你了。”

溫誠輕哼了一聲,“放心吧。”

吃完飯才七點,郁寒照常處理一些文件,眼睛疲倦了就習慣性地擡頭看看花瓶的花。

“這是百合嗎?怎麽是粉色的,小……”

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話音忽然僵住。

旁邊窩着的溫誠沒聽清,擡起臉來瞅了瞅花,“對,百合,那老板好像說叫星星百合來着,有粉黃兩種顏色。”

“這樣啊……”

郁寒應了一聲,垂下眼來,長睫遮住了眸中情緒。

溫誠看了眼時間,“我問過了,許知年那家夥說你平時十點前睡覺,正好,這都九點四十了,該去睡了。”

郁寒嗯了一聲,關掉電腦,站起身來。

落地窗外院落忽的一白。

緊接着轟鳴的雷聲接踵而至。

雨聲漸大,噼裏啪啦打在地面上,落地窗上也沾上水漬。

郁寒保持着手撐在桌子上的姿勢,看着桌上的粉色百合,輕輕眨了眨眼。

“發什麽呆呢?”溫誠笑,“你別跟我說你怕打雷啊,咱認識這幾年,你連人家帝國軍隊拿槍指着你腦袋都不怕,還能怕這個……”

郁寒緘默不言。

過了許久終于動了,走到玄關穿上大衣,拿上鑰匙:“我有事出去一趟。”

說完便離開了別墅,整個過程迅速,溫誠甚至還來不及問她大晚上要去幹什麽。

……不過他大概也明白了。

溫誠目光從門口收回,落在桌上的粉色百合花上。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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