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越×岑-過去時(2)

越×岑-過去時(2)

談戀愛無疑是令人激動的,更何況還是初戀。

那時,越随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麽對另一個人好。他看舍友追女友,便是什麽都聽對方的,他也便如此對岑葉。

即便那段時間是他最忙的時候,也仍然随叫随到,只要岑葉希望看見他。

他們先吃飯,而後在林蔭道上散步。

第一次牽手。

看電影。聊天。

第一次接吻。

岑葉的手指是細膩的,像雪糕。

他的唇卻是溫軟的,如同晨光。

每一天,越随都在經歷無與倫比的美妙。

即便越随理智上清楚地這種這只是一種動物在性↑欲最為旺盛的時刻,碰上有可能與之交配對象,産生的身體強烈應激行為。

岑葉喜歡畫畫,兩個人經常出去,不是去吃飯,而是去美術館。

岑葉在路上看見好看的建築會停下來欣賞。

岑葉在等菜的時候經常用筆在餐巾紙上畫畫。

岑葉去過很多地方,對于國外的美術館和博物館如數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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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葉最喜歡的人是他爸爸。

……每天,他都在多了解一點他。

每天,越随也在多了解一點自己。

他可以确認自己是喜歡岑葉這種類型的,也許從他從報紙上看到岑葉的那刻開始,就已經界定了自己的品味——精致的、漂亮的、高傲的、熠熠發光的小王子。

他第一次産生了想要和某個人一直在一起的念頭,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與對方的念頭。

迫切地想要跟他進行跟親密地接觸,身體的,靈魂的。

不自覺地就會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觸摸他大衣的衣角,手指滑過他的耳側,撫摸他柔軟的短發,出門時替他戴上圍巾。

想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想要他面對着自己說話,想要看見他擡起來的臉龐,想要他溫柔的觸碰和撫摸。

那三個多月,他們沒有過争吵,越随以為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利,直到岑葉提出分手。

他說他想要去國外讀書,一去至少兩年,也不願意讓他等他,而且兩個人并不合适。

越随并不明白,到底哪裏不合适?是自己做得不夠好,還是別的原因?

他想問,而岑葉的眼眸裏是果決。

他始終是果決的,一旦做出的決定很少更改,連吃飯去哪,到底吃什麽都很少猶豫。

當時岑葉也只是說試試。

自己也許、可能并沒有通過他的考核。

越随沒有問,這是他給自己保留的尊嚴,只是笑了笑,說聲:“好”。

從小到大,越随都在試圖讓自己冷靜成熟。

當父母為了生計奔波難得一見時,當看見父母死去後外婆躲起來望着相片時,當原本打算收養他的大姨因為自己也有兩個孩子決定反悔不敢看他的眼睛時,他就已經決定要成為一個成熟且強大的人。

他從來不打算怨任何人,因為怨任何人都沒有用,怨上天也沒有用。

事情就是這樣的。

如果當時父母不是為了賺錢夜晚疲勞駕駛。

如果能夠早早自力更生。

如果留有積蓄大姨也就不用覺得羞于面對自己。

怎麽樣區分小孩和大人?

是從年紀嗎?

不,是從意志。

越随在被岑葉分手後好段時間都躲在宿舍裏繼續忙自己的創業,對着電腦三四天沒出來,他不允許自己崩潰,也不會讓自己崩潰。

崩潰的人,要麽有幫他收拾爛攤子的人,要麽就是打算放棄自己。

這些年看不出什麽,但越随經歷得比別人多。

獎學金名額被有關系的人拿走;共同創立的公司卻被師兄先行賣掉;給導師做了半年的數據分析以及代筆,說好以兼職形式,結果分文未給。

越随從不認為這是黴運,反而認為,他正在學習這個世界的規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不要盲目相信貌似有權威的人,不要以為是同系前輩必然不會使壞,不要認為僅靠努力就能得到一切,不要輕易相信口頭上的承諾,不要顯得自己太好說話——有些東西是越早學到越好,這樣他可以避免更大的損失。

岑葉也教會了越随一課。

這課不是自我貶低的——他是男神,我是屌絲。

也不是自我喪氣的——有些人你永遠得不到。

或者刻薄醜惡的——岑葉這個人不值得去愛,只會玩弄別人。

而是盡可能自己去發現問題。

我究竟失敗在哪兒?

這個問題去問岑葉,他未必會給你一個答案,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越随認為一定是有個失敗原因的,就像女生拒絕男生嘴上說憑感覺,真要讓她說,基本都能說出一個理由。

或不求上進;或控制欲太強;或沒有安全感;或花心;或僅僅無法忍受吃飯吧唧嘴,或者其實最開始看那張臉就已經認為自己不會跟他談戀愛。

——感覺是事實的反應,沒有憑空的感覺。

如果岑葉一開始就瞧不上他,就不會同意先試試,絕對有個地方是自己沒注意到,而岑葉無法接受的。

越随是在工作間歇中整整花了一年,不斷地反思、反思再反思,才察覺到問題。

——自己太聽話了。

而岑葉要的,不是聽話的人。

岑葉當時大三,打算出國,并不是沒有猶豫的。

一方面他父親還是希望他能去公司幫忙;一方面,岑葉還很年輕,難免有些糾結未來的發展。這個時候,一向挑剔的他談戀愛,更多情況,是想找個人聊聊,即便這有可能只是出于他的潛意識。

而越随好不容易追到岑葉,兩個人的條件對比起來,越随當時只能給出自己唯一能給的東西,那就是示好。

所以一切都聽他的。去哪約會,吃什麽,看什麽,玩什麽,做什麽,通通都是岑葉拿主意。

卻不知道那時岑葉要的是個能聊得來的人,而不是一只跟屁蟲。

越随畢業後創立的第一個項目失敗了,接着外婆去世,他奔喪後回來,在朋友圈看到了岑葉發布的學校畢業設計展信息,于是中途轉地鐵,回到學校。

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回到這裏。

感覺很不一樣。

迎面走來的年輕男女都說說笑笑,面容天真稚氣。畢業時的越随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沒想到面對真正的現實,還遠遠不夠。

他這次遭遇的是重大挫敗,挫敗到他花大量時間去挽救,而錯過了外婆的病情以及相處的時間。

竟然在奔喪前才想起來,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跟外公外婆通話。

那時的岑葉得到父親的支持,定好了出國的方向,畢業設計展拿了全校第一,永久保存入學校博物館,正在人生高點。

他在人群中熠熠生輝,還是那個精致、漂亮、高傲的小王子。

所以越随沒有上前。

他尋找到岑葉的畫,凝視了很久。

畫傳達的意味是孤單的、寂靜的。

一個小人在混沌中行走,面容模糊,舉止徘徊,周圍四面都有光,顏色不一樣的光。

岑葉畫得顏色仿佛在變幻,周圍的霧氣在移動。

好像小人從哪走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好像從哪走都不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只有在最下角的告示牌上有小字:the way to dream。

這是勵志嗎?

越随認為,不是的。

這句話的意思不是追尋你的夢想,而是走進你的夢想裏。

向前走,一小步一小步,把每一步都變成你想要的世界。所以岑葉才把這個腦袋上有花的小人的腳前放了粒種子。

——想要一個花的世界,不是去尋找花,而是在自己的面前,埋下一顆種子。

越随以前想開大公司,賺大錢,回去給外公外婆大姨看,讓他們知道他過得很好,讓幫助過他的人都吃驚。

然而這只是人一個衣錦還鄉的虛榮和表現欲,他不應該去追尋這種看似大結局的夢,那是海市蜃樓。

他應該現在就做自己喜歡且能做的事,好好賺錢,買房,有穩定收入,跟親人有聯系和陪伴,跟值得信任的人成為夥伴。

把眼前的世界,先變為最好的世界。

the way to dream。

多年後,越随遇見岑葉,意外地在他身上看見那個下午獨自去大學看展覽的自己——那時候他的孤單落魄,沒有人知道。

越是驕傲的人,往往越脆弱,像岑葉這種從小被他爸爸呵護着,在書本中泡大,不了解人心險惡的人,更是如此。

越随理解岑爸爸,如果自己有孩子,也會這樣想為孩子撐起一片天,讓他此生衣食無憂、快快樂樂。

可人畢竟不是神仙,越是了解這個世界,就越要敬畏無常。

越随可以成為金主,像養金絲雀一樣養着岑葉。

可金絲雀的命運是關聯着別人的,它最好的結局便是金主健健康康、一直有錢且始終對它喜歡,缺一項都不行。

只要自己出車禍,或者加班猝死,那時的岑葉絕對撐不起他的公司。

所以,他要他成長起來。

成長到足以自立,成長到頗有積蓄,成長到不再惶恐,成長到哪怕有天他發覺自己不喜歡越随,就能随時離開越随。

越随不怕岑葉離開他。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試圖用示好來維持一段關系的人,他知道當岑葉回過神來,會選擇自己的。

因為岑葉只有可能喜歡上關鍵時刻跟他協同并進的人,而絕不會喜歡上圈養自己的人。

他對岑葉,有這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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