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确定心意

确定心意

據阮安冉所稱,他在那個夏天被家人強行拉走送去了國外,根本沒辦法聯系越郗,後來好不容易回國了,便發現那片山林已經被封鎖。

阮安冉向曾寄宿過的人家打聽也什麽都問不出來,再加上越郗從未透露過自己的身份,甚至還改了名字,勢單力薄的他就更無法從茫茫人海中找到越郗了,因此他們才會錯過這麽多年。

沒錯,其實就是把阮安棠的親身經歷套在了自己身上,阮安冉也不怕被拆穿,因為那年夏天他剛好高中畢業,成績差到連二本都上不了的他就被阮利偉送去M國鍍金,浪了四年才回來,回來時才得知阮利偉差點把阮氏折騰到破産。

那段時間阮氏可謂是風雨飄搖,無數企業都等着在其身上咬口肉下來。直到一年後,碩士畢業的阮安棠在爺爺阮信哲的支持下回國,用雷厲風行又狠厲無情的手段進行內部重整,将屍位素餐的阮家親屬全踢了出去,并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

在阮安棠剛回國的時候,阮安冉還以為他是那個任由欺負的小可憐呢,帶着小弟就要羞辱他,卻沒想到被阮安棠身後的保镖反向羞辱,一起扒了衣服吊在泳池邊吹了一晚的冷風。

阮安冉之後發燒燒了三天,心疼兒子的崔曼麗在家裏大吵大鬧,結果被阮信哲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阮利偉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

從那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阮家要變天了。

之後的阮安冉就一直過着只能看阮安棠的眼色的縮頭龜日子,但和曾忍氣吞聲的阮安棠不同,他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天天在其他豪門公子哥富二代朋友面前賣慘,幾乎沒多久,阮安棠欺壓繼母和弟弟的傳聞就傳遍了整個Y市。

可以說,阮安棠如今狼藉的名聲,和阮安冉有着極大的關系。

也因此,如果要問任何一個誰更像備受家庭壓迫的小可憐糖糖的話,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回答阮安冉。

剩下那百分之一是阮安棠自己。

“可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越郗皺眉詢問道,“我能理解你這麽多年都沒能找到我,但如果你真的是糖糖,為什麽在商場見面那天不來找我相認?”

阮安冉當然早就準備好了答案,甚至演技都安排上了,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我怎麽敢和你相認?”

阮安冉自稱早在越郗和阮安棠訂婚時,就因為對哥哥的未婚夫很好奇而看了越郗的資料,這一看可不得了,原來越郗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越珩!他又喜又懼,喜的是終于找到了初戀,懼的是初戀已經變成了哥哥的未婚夫。

“我真是想不通這麽狗血的事情怎麽會落在我身上……在家裏,哥哥的威嚴是不可動搖的,我哪有膽子,哪有能力去搶他的未婚夫……對不起阿珩,我實在是太怕了,哥哥要是知道我有這想法會殺掉我的,或者像是母親一樣被送到精神病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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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安冉抽抽噎噎道,解釋之餘還不忘了給阮安棠上眼藥,他說自己本來想放棄,但在商場見到越郗的瞬間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想去相認,卻沒想到越郗竟然表現得忘記了自己,他不知道越郗是真忘了還是不想和自己再續前緣,驚慌之下就做出了初見的模樣。

在那之後阮安冉拼命地打聽越郗的消息,才從俞昭陽等人的口中得知了越郗曾失憶過,他心灰意冷之餘想放棄,卻實在是舍不得,便要來了越郗的微信時常跟他聯系,然而後者的态度實在太過冷淡了。

說到這裏,阮安冉還有些幽怨,寫滿委屈的狐貍眼讓越郗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輕咳了一聲,讓阮安冉繼續說下去。

之後阮安冉無意中從俞昭陽那裏得知,越郗有個忘記的初戀,還把他寫到了日記裏,阮安冉驚喜極了,得知越郗還愛着自己後,便顧不得阮安棠的威脅,前來和越郗再續前緣。

“……你是說,阮總威脅了你,讓你不要肖想我?”越郗重複着阮安冉的原話,神色古怪道。

阮安冉委屈地點頭:“是的,哥哥雖然沒有和你在一起的打算,甚至私下裏已經有情人了,但還是不允許我和他名義上的未婚夫在一起。”

越郗的神色更微妙了,主要是他完全沒想到阮安棠已經有了情人,明明他們都說好了若是有了戀人一定要告訴彼此,并要幫忙在對方的戀人面前證明這份婚約只是家長硬塞,未來一定會取消。

這家夥真不夠意思,虧他還把阮總當盟友,打算和唐惜在一起之後第一個就告訴對方。

之後阮安冉又說了許多,大部分都是日記中有所記載的內容,也有小部分他自己提及的兩人的過去,描述得極為真實,仿佛那些往昔生活畫卷一一展現在眼前。

在滔滔不絕的阮安冉終于閉嘴,期待地看着越郗,想要一個代表肯定的回答時,越郗卻終于張口,問了一個他在看到阮安冉承認身份的消息之時就疑惑的問題:

“你說你是糖糖,可是根據日記的內容,糖糖只有一個私生子弟弟,并沒有哥哥。而你和阮總的關系不是正好相反嗎?”

嗯?說到這裏,似乎有什麽在越郗腦內靈光一閃,可惜他沒能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想法,注意力又被再度開始紅着眼睛哭哭哭的阮安冉吸引了過去。

阮安冉:“阿珩,你願意相信我嗎?”

越郗:“……你先說。”

阮安冉咬咬牙,說出了他早就想好的解釋:“你可能會震驚,但其實我和阮安棠之間,我才是年齡更大的‘哥哥’。”

接下來,阮安冉就講了一個三流言情劇狗血故事:清純女大學生和富二代相戀後被家人拆散,富二代被迫和富家小姐聯姻,沒想到在結婚前放縱的那晚中了标。女大學生遠走并獨自生下孩子,在國外被富二代撞見後兩人重燃愛火,恰好此時富家小姐提議離婚,兩人便幸福破鏡重圓。

“阮安棠和他的母親才是拆散我們家庭的壞人,明明是我的媽媽先來的,所以我覺得他才是私生子……我明明年紀更大,卻被爺爺強逼着改小了整整一歲,硬生生從哥哥變成了弟弟……二十多年來,我受到了阮安棠不盡其數的欺負和壓迫,甚至一度想要尋死……阿珩,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已經撐不到現在了。”

阮安冉知道越郗定然會去查自己的身世,而他的身份哪怕掩藏得再好也定然會被扒出來,那倒不如他先行坦白,用語言的藝術把自己放在弱勢的一方,給越郗留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

他知道越郗是個多麽同情心泛濫的人,有足夠的把握能夠就此拿捏住對方,于是阮安冉期待地看向越郗,卻發現俊朗青年在沉吟片刻後,突然開口笑道:

“我想我應該敬佩你,為你如此用心地編織出這個看似完美的謊言。”

阮安冉一愣:“我沒有……”

越郗做出一個打住的姿勢,慢慢斂下眉眼,再度擡起頭時,他臉上已經換成了極為冷漠的神色,他的指關節輕輕在桌邊敲着,仿佛在思忖什麽,緩慢有力的節奏具有能夠桎梏心髒的力量。

阮安冉又驚又懼地屏住呼吸。在這一刻,他看着越郗,仿佛覺得自己看到了阮安棠。

不,從時間上來看,難不成阮安棠如今的一些舉動其實是跟越郗學的嗎?呵,東施效颦。

“我從未覺得你就是糖糖。”

良久的沉默後,越郗終于開口了,一句話便否定了他今日——阮安冉自以為的——來意。

在收到微信消息的瞬間,越郗只覺得可笑,他見過阮安冉,雖然只有一面,但也确定對方不可能是糖糖。

哪怕對糖糖的印象只有日記當中的描述,越郗都明白自己絕不可能會錯認對方,他一定會在第一眼看到糖糖時感到內心的顫動,就像日記中寫到——越郗是對穿着白裙子往自己懷裏撲的糖糖一見鐘情的。

就像第一眼見到唐惜時,越郗所感受到的一樣。只不過那時他覺得糖糖是個女孩子,就迅速掃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而另一方面,越郗更明白,哪怕自己有眼無珠沒認出來人,只要糖糖還記得自己,就一定會在重逢的瞬間來和自己相認,也許會淚流滿臉,也許會語無倫次,甚至會在驚慌之下躲起來,在準備好後再以最完美的模樣來正式重逢,但絕不可能強撐鎮定,假裝陌生人一樣來輕率地打招呼。

所以阮安冉不可能是糖糖,而在路邊随便救下的唐惜也不可能。

可越郗還是很震驚,震驚到手機都掉下去了,因為在得知“糖糖找來了”的瞬間,越郗的第一反應并非驚喜,而是——唐惜該怎麽辦?

只要一想到唐惜因自己選擇他人而黯然神傷的模樣,越郗便覺得內心酸痛難耐,他不願對方受到任何傷害,遑論傷害來源于自己。

與之相比,那期盼了八年的破鏡重圓似乎都變得沒有那麽重要,那份終于找到初戀的喜悅在他的心中只留下了淺淺漣漪。

越郗震驚于,原來他早就踏出了舒适區,原來他早就非唐惜不可,原來他對這份感情已經足夠堅定。

他終于看清了真正的心意,他終于可以确定,自己已經對唐惜抱以百分百的愛意,即便今天在這裏坐着的真的是糖糖,越郗也只能說一聲抱歉。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們都得向前看才行。

想到這裏,越郗輕輕吐了口氣,他冷眼看向阮安冉,似笑非笑道:

“阮安冉,也許你覺得自己僞裝的天衣無縫,但破綻多到我懶得一一列舉,我只能說,糖糖沒有你這麽善于運用語言的藝術,也更不像你一樣,表面純潔無瑕,內心卻肮髒又惡毒。”

被突然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的阮安冉懵逼之餘怒不可遏,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哭哭啼啼道:

“阿珩,你怎麽能這樣說我?我真的是糖糖,我說了那麽多只有我們之間才知道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相信我……”

“你說的是我們之間才知道的事,還是日記裏寫過的事?”越郗瞥向阮安冉,“你真以為自己很聰明,誰都玩弄于股掌之中?這世界上和你一樣的家夥可有不少。”

作為越家二少,晟遠集團的既定繼承人,越郗這些年來遇到的莺莺燕燕不計其數,其中也有不少打聽到他有個念念不忘的初戀,甚至也有兩個消息靈通的人用手段看到了他的日記,僞裝成糖糖來接近越郗。

“你想知道那兩人的下場麽?”越郗向來溫柔的笑容中,帶着徹骨的寒意。

Y市的上流階層都知道,越家二少爺越郗是個近乎完美的豪門公子,他知書達理,溫柔和善,勤勉認真,作為一個衆星拱月長大的小少爺,他脾氣好得不可思議。

可僅有極少的人知道,這樣的越郗也有自己的底線,一旦底線被碰觸,他會變得冷漠無情到心狠手辣的地步。

“我第二讨厭的,就是別人欺騙我。”越郗一字一頓道,幽深的目光冷得猶如黑暗峽谷,“尤其是拿着我的失憶做文章,假扮成我找不到的愛人,把我當傻子哄騙。”

看着越郗的目光,阮安冉明白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他終于撕下了一直僞裝的面具,憤憤不平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在騙人,你還來幹什麽?來看我的笑話嗎!”

“來幹什麽?”越郗勾起嘴角,“來感謝你。”

這句是大實話,要是沒有阮安冉搞事,越郗可能還要過上不久的時間才能明白自己對阮安棠的真正心意,這怎麽不值得感謝?

“當然,更重要的是找出你假扮糖糖的目的。”

雖然越郗相當受歡迎,但他可不會自大到認為阮安冉是看上自己才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果然,今日一見,阮安冉的眼中并沒有對自己的愛慕,更多的是利用、算計和像是大仇得報般的愉悅感。

這愉悅感從哪來?越郗最開始不清楚,但從阮安冉的敘述中,他意識到了他對阮安棠的深重敵意,于是越郗便明白了。

對一個視自己的兄長為眼中釘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比搶走讨厭的對方的未婚夫更令人愉悅的呢?

越郗低頭笑笑,他可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成為他人争相攀比,用來報複的工具人,這種感覺倒也挺新奇。

不過也因此,介于這是家事,原本打算親自出手的越郗決定把阮安冉交給阮安棠解決。他突然有些愉悅地想,阮總這回可欠自己了一個人情,也不知向來冷靜到冷漠的阮安棠得知此事會是什麽反應。

越郗瞥了眼表情扭曲的阮安冉,覺得索然無味,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回家去陪唐惜,今天的晚飯就吃涼面好了,那種清爽的感覺正好可以清除掉此次會面帶來的油膩不适。

阮安冉看越郗轉身就走,內心不自覺地松了口氣,他覺得越郗果然像傳聞中一樣脾氣好得驚人,放兩句狠話就原諒了自己。

更不用提越郗如今還不知道阮安棠就是他苦尋不得的糖糖,一想到婚約在身的兩個人都能彼此錯過,阮安冉就不屑又得意,覺得自己小小的失敗也不算什麽了。

想到這裏,阮安冉又忍不住張狂了起來,他對着越郗,突然開口問道:“你說你第二讨厭的是被欺騙,那你最讨厭的是什麽?”

越郗頭都沒回就走出了包間,他不覺得阮安冉有資格去詢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但在聽到提問的瞬間,他的腦海中還是下意識地浮現出了諸多場景。

他想起那場不允許自己去看母親屍體的葬禮。

他想起那片再也不允許自己踏入的山林。

他想起自己一次次試圖重獲記憶卻被阻止。

他想起自己想法設法尋找糖糖卻被勸說對方根本不存在。

做出這些事的人是誰?

是越郗的父親、兄長和他最好的兄弟們。

他們從未意識到這些舉動對越郗造成了多大的傷害,他就像個小醜,被衆人哄得團團轉,拼盡全力去追尋記憶,卻被洗腦說那不是他應該想起的東西。

他對此心懷芥蒂,甚至封閉了曾經最柔軟的內心。越郗和越邦的争吵,越郗的離家出走,某種程度上也是多年壓抑之下的反抗。

所以越郗最讨厭的是什麽?

是別人打着為自己好的名義,去隐瞞那些他渴望知曉的東西。

越越覺得阮總不是糖糖的一大原因就是初見的時候對方太淡定了,他認知中的糖糖不可能這麽淡定,但他不知道在此之前阮總已經偷偷見過他,還是做足了心理準備和計劃才來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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