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吃醋了?

吃醋了?

阮安棠對于別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銳,也許是少年時總是要看他人眼色過活的關系,而他對自己心上人的感知就更敏銳了,這三個月來,他的世界一直圍繞着越郗為中心旋轉,如今自然能看出對方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

他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便看到總算做好心理準備的越郗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之後,神色認真道:

“我想要的東西……是一份地契。”

越郗看着阮安棠茫然的表情,慢慢解釋道:

“地契只是一個比較形象的說法,準确的說,是一份轉讓合同,或是進入一個地方的準入權。”

言下之意,越郗有個非常想去的地方,但越邦并不允許,他就只能抓住機會,以打賭獲勝的方式進去。

那會是什麽地方?那還能是什麽地方!

想到越珏說過的話,阮安棠心頭不妙的預感越來越盛,臉色也漸漸蒼白起來。

越郗并沒有察覺到阮安棠的異狀,畢竟他此時正在苦惱該怎麽說才能不引發誤會,但他相信阮安棠和自己之間的感情,便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我和糖糖……就是我那個初戀的故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畢竟你就是那個勸我放下過去迎接新戀情的Tang。”

說到這裏,越郗還有些幽怨——這些賬他可都記着呢,絕不能就這樣算了——他瞪了阮安棠一眼,繼續說道:

“在我失憶之後,我無數次想回到那片山林中尋找記憶,但父親似乎是怕我會被回憶所傷,便封閉了整片山林禁止我進入,這些年來我想了無數辦法都沒能成功,直到這份賭約的出現,我才看到了希望。”

越郗幾乎瘋了一般渴求那段失去的記憶,也因此甘願忍受父親提出的種種不平等條約,只要能達到目的,吃些苦也沒什麽。

“說實話,我之前想要回到那裏,更多是因為我想尋找和糖糖有關的線索,看看能不能和他破鏡重圓。但現在,我已經喜歡上你,和你在一起了,當然不會去想那些。”

越郗抓住阮安棠的手,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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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很想回去,找到我失去的記憶。我無法忍受這種明知生命中存在空白卻無法填滿的感覺,那段時光對我而言不僅意味着初戀,有着遠比愛情更重要的意義,我無論如何都想要拿回來。”

阮安棠呆呆地看着越郗,他心如刀絞,他開始思考,不,他認為自己太過自私,竟擅自做出本應屬于越郗的決定,竟不顧越郗的心願,擅自将對方蒙在鼓裏。

快被自我厭惡淹沒的阮安棠啞聲開口:“可是你即便重回故地,也不一定能找回記憶,創傷性失憶并非輕而易舉就能治好的。”

“我知道。”越郗垂眸一笑,“我只是想試試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去了那裏還是想不起來,就代表我可能真的沒有這個緣分吧。”

雖然不甘心,但到那時,越郗會爽快地和那段時光說再見。

“而且我也不單是為了尋找回憶,我也想去看看我和母親最後相處的歲月痕跡,雖說那間別墅已經被泥石流毀了大半,但應該能留下些什麽……”

可以說,在放棄尋找糖糖的如今,重回故地已經是越郗最後的執著了。他從醫院醒來之後,腦海中對郗婉婉的記憶就停留在他們收拾行李準備出發的時刻,越郗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和母親在那座山間別墅中度過了怎樣的時光。

在這一刻,看着越郗滿是悵惘懷念的表情,阮安棠終于下了決心,他不想再讓越郗如此難過,如此倔強地去尋找一個自己随時都可以給出的東西。

如果越郗因為自己坦白身份而找回記憶,如果越郗想起了什麽萬般痛苦的畫面,那阮安棠願意和他一起面對,用陪伴和關懷幫他一起走出來。

“阿郗,其實我也有件事……”

“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阮安棠剛打算開口坦白,越郗便溫柔地伸手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并用玩笑似的口吻打趣道:

“吃醋了?”

越郗把阮安棠呆呆的沉默當成了肯定,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你終于吃醋了,要是你再沒什麽反應,我真要當你是什麽包容性極強的聖人……或者根本不喜歡我了。”

平心而論,要是阮安棠有個什麽難以忘懷的初戀,還為此多次拒絕自己的表白,即便和自己在一起了還為和那初戀有關的事情忙碌,越郗覺得他能把自己悶到醋壇子裏去,阮安棠一天說八百遍喜歡都哄不好的那種。

然而阮安棠無論是哪個身份,在自己提到糖糖時都平靜得毛骨悚然,就像是輪船撞擊冰山前波瀾無驚的海面。越郗覺得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阮安棠根本就不喜歡自己,二是阮安棠大度到願意給別人分享自己,越郗覺得哪個可能都無法接受。

還好,如今阮安棠總算吃醋了,就是這吃醋方式有些詭異——呆頭呆腦反應遲鈍,知道的這是赫赫有名的阮總,不知道的還以為越郗誘騙了個小傻子呢。

“怎麽可能!我當然喜歡你,世界第一喜歡,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

阮安棠想也不想地反駁道,看了很多戀愛秘籍的他腦袋裏裝滿了情話,平日裏有些不好意思說,在這種關鍵時刻便成堆往外砸。

越郗看着小甜話張口就來的阮安棠,被哄得有些臉熱,他低頭在漂亮青年的唇上落下輕吻,微微笑道:“嗯,我也喜歡你。只喜歡你,所以不要吃醋了好嗎?”

“嗯,阿郗,我會支持你的,哪怕你想一輩子不回家當游戲主播也行。”阮安棠紅着臉道,“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聽到這席話,越郗的心中暖洋洋的,但他看着臉上仍帶着醋意的阮安棠,忍不住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小騙子……算了,吃醋也沒關系,但你要記得,我現在只喜歡你。”

阮安棠:“……”我的表情這麽好懂的嗎?

阮安棠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發現自己竟然還真的有點吃醋。雖然自己吃自己的醋有點像個笨蛋小學生,但作為越郗如今的未婚夫兼未來老婆,只要一想到越郗那麽喜歡過去的自己,心裏就還是忍不住有點酸酸的。

他現在比過去好看,比過去有氣質,還比過去地位高財産多見識廣……除了臉上的膠原蛋白之外,阮安棠覺得他處處都比高中時期的糖糖要強,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費盡心力才追到越郗,而越郗如今腦海裏還有糖糖。

難不成是因為男人都喜歡年輕的?還是說初戀白月光就是如此令人難以忘懷?

不對,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阮安棠甩甩腦袋揮散了散漫無邊的想法,他抓住越郗的衣袖,再次開口想要向他坦白,卻沒想到這次話還沒說出口,便被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

那敲門聲十分規律而有力,咚咚咚三下之後便恢複寂靜,仿佛料定了門內會有人來開門一樣。

果然,越郗連“誰?”都沒問一聲便放開了半貼在自己身上的阮安棠,有些急切地前去開了門,門一打開,便給了來者一個大大的擁抱。

“哥!”

越郗的臉上滿是喜悅,阮安棠經常會看到越郗的笑容,卻鮮少能看到他高興到如此地步。

“你終于來了,再不來,我還以為你在外面有別的弟弟了。”

“瞎說什麽。”

越珏抱着越郗,在弟弟背上輕輕拍了拍,眉眼間也滿是柔和:

“我昨天忙完工作,今天不就來了?倒是你,小沒良心的,昨天寧願在阮老爺子的壽宴上大鬧一場,也不願回家來看看我。”

越郗立即垮下臉:“我才不願意回那破地方,萬一看到了父親,我渾身長滿嘴都說不清。”

昨天的那份壽宴請柬,越郗甚至是叫了個跑腿去越家老宅取的,俨然把不拿越家一針一線,不和越家攪合在一起貫徹到底。

越珏聽得無奈,只好拍了拍弟弟的腦袋。這時他眼角的餘光掃到了正在一旁看兄弟互動看得稀奇的阮安棠,便輕輕颔首打招呼道:

“阮總你好。”

阮安棠回禮:“越先生你好。”

越郗有些奇怪地看看兩人:“你們認識?”他還打算給他們做個相互介紹呢。

越珏:“你的未婚夫我怎麽可能不認識?”

阮安棠聽了立即明白了越珏的意思,跟着解釋道:“阿郗的哥哥我當然認識了。”

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未婚夫長什麽樣的越郗覺得臉有點疼,他輕咳一聲,也沒想太多,便帶着越珏進入了家中。

越珏飛速掃視了周圍一圈,頗為意外道:“你這房子還挺溫馨的。”

幹淨又整潔,各處櫃子上都擺了些看了就讓人心情愉快的小裝飾,整體氛圍宜居又溫馨,充滿了生活氣息,一眼就能明白住在這裏的人呢一定很幸福。

意外被哥哥表揚,越郗有點驕傲,他拉過阮安棠,把人推在前方,笑意盈盈地誇獎自家未婚夫:

“這都是安棠的功勞,我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外能掙錢內能顧家,簡直就是完美的伴侶人選,有這樣的老婆我上輩子肯定在行善積德。”

雖說私底下還在和阮安棠鬧點別扭等着被哄,但在外人面前,越郗不吝于給他最大的贊譽,當然也會承認對方的身份,擺足了将來會和阮安棠結婚的架勢。

在越珏面前,越郗表現得更為誇張一些,畢竟他知道自家哥哥有點弟控還護短,對于名聲不太好的阮安棠可能有些成見,他就更得展露出一副非對方不可的樣子,讓越珏對阮安棠的态度好一些了。

阮安棠雖然大概能明白越郗的想法,但還是被誇得紅了臉,尤其是在被叫老婆的時候,心裏有個小人激動得又蹦又跳。

出乎意料的是,越珏對阮安棠的态度居然非常和藹,非但沒覺得他配不上越郗,還贊揚了對方,感謝他在這段時間中對越郗的幫助,甚至直接讓阮安棠稱呼自己為大哥,說是以後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那麽生疏。

越郗有點奇怪,但家庭關系和諧是好事,他便也沒想太多。

之後越珏被留下來吃完飯,阮安棠大大秀了一把,越珏倒還真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在商場上翻手為雲的阮總居然有如此好的廚藝。

越郗見越珏驚訝的模樣,不禁有些得意,他剛想再誇阮安棠幾句,手機便響了起來,來電者是青衣,似乎是要和他讨論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越郗去書房接電話,餐廳中只留下了越珏和阮安棠二人,在短暫的沉默後,阮安棠突然開口道:

“珏哥,非常抱歉,但我想告訴阿郗我的身份。”

越珏聞言蹙起眉頭:“為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失去那段記憶是為了他好。”

阮安棠抿唇道:“可是我不想再打着為他好的名義,去隐瞞阿郗本應知道的事情了,這應當是阿郗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幫他做出決定。”

越郗努力回憶過去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太令人難過了,阮安棠每每想到就幾近心碎,更不用提那無邊無際的罪惡感,幾近将他的靈魂和心髒都淹沒過去。

阮安棠努力争取道:“而且阿郗的內心很強大的,我相信即便是想起了那日的慘劇,也一定能接受并從中走出去,我認為讓他知曉一切才是真正地為他好。”

“……那要不止這樣呢。”

在良久的沉默後,越珏對着幾乎已經下定決心的阮安棠,輕輕嘆了口氣:

“若我們不想讓小郗回憶起的東西,不止那日的慘劇又如何?”

阮安棠心頭湧起了不祥的預感,他強撐着冷靜問道:“……什麽意思?”

越珏看看書房緊閉的門,他一直随意放在腿上的手突然緊握成拳,盡管表情和聲音還是平靜到冰冷,但粘稠的負面情緒還是無法抑制地外漏開來:

“我之前對你說,敵對勢力的雇傭兵找到了我母親和小郗的藏身地,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藏得那麽隐蔽,為什麽會被找到?

“我和父親調查這件事調查了很久,後來終于撬開了某個關聯者的嘴……原來僅僅是因為一通電話。

“在我父親生日那天,家裏收到了一通來自那片山山腳處的未接來電。來電只響了幾秒就挂斷了,但還是被有心人記了下來,最終招致災禍。”

越珏似乎很不想說出這句話,但他最終還是開口了:

“能打出這通電話的,只有小郗,他本來就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又非常尊敬喜愛父親,在生日那天想打電話祝他生日快樂也不稀奇……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卻在錯誤的時刻,造成了慘劇。”

“小郗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責怪自己。而他只要找回記憶,就一定會想起這通電話,進而聯想到真相,把母親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他的內心的确強大,但是我不能保證他能從這種罪惡感中走出去,我也不想讓他面對這種痛苦折磨。”

“阮先生,我作為小郗的兄長,在此鄭重地懇求——請你不要透露給小郗任何有關那個夏日的信息。作為回報,我可以全力幫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你能答應我嗎?”

好,我答應你。

阮安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但他明白,自己此時的表情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什麽世界要這樣對待阿郗呢?

阮安棠感到有鹹澀的液體無盡地從眼中流落,裏面充斥着對戀人的疼惜。

沒關系,無論阿郗遭遇了什麽,我都一定會保護好他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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