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等你歸來
夏末已過, 夜露深重。
初秋的獸終于吃掉了夏日的尾巴, 為樹木裸露的枝葉覆上了一層單薄脆弱的白霜。些微幹枯的葉,随着風,自枝上滑下。
如此,讓人真正的意識到, 夏天真的是過去了。
渾身通紅的燈籠鬼悠游着,有它們在的地方, 則被渲染的一片通明。即使位于光亮照不見的地方,少女也能夠清晰的看到,傍水而生的櫻樹簌簌搖動, 不合季節的怒放着。
立香撥開身前擋住去路的矮灌木, 她走着相對崎岖的小路,順利的避開了庭院中搖搖晃晃的幾個燈籠鬼。
少女貓着腰, 腳下的動作輕盈而敏捷,輕悄悄的行走在牆角的灌木叢中, 灌木與布料摩擦,聲響卻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平日裏短短的這麽一段路, 此時顯得如此漫長。
終于, 立香挨近了深紅的鳥居, 她扶着紅木直起身來, 回頭, 深深的看了一眼生活了許久的庭院,擡步向前,離開了這裏。
“——窣窣..”
“誰在那!”少女迅速回身低喝道, 警惕的看着剛剛經過的那棵樹。
于此同時,金色與紅色交織的靈子在少女身前閃現,在靈子中現身的英靈一瞬間擋在她的身前。
“是我。”酒吞童子抱着手臂從樹後走了出來,紅發披散,“你要走了?”
“…”少女點了點頭,直直的看着他,像是在問他還有什麽事。
“你們是來自未來對吧?”
立香絲毫不奇怪他會知道這件事情,畢竟一直以來都未曾遮掩過這一點。
“我想問問…”鬼王手心有一片火紅的楓葉,他落在楓葉上的目光,溫柔的可以讓任何女子沉溺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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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之後會怎樣?”
“其實你自己大約已經有猜想了吧?”立香一臉的高深莫測,活像個神棍,開始忽悠對方,“既然如此,無論我說什麽,你都會存有疑慮。”
不能向過去的人透露未來,一點枝末的細節就可能會對以後造成劇烈的不知好壞的影響。人理剛修複不久,一切還都在觀望之中,要避免任何一方不利因素有出現的可能。
正因如此,唯有這個事情上,少女絕對不能讓步。
“…也對。”酒吞童子看着對方老神在在的微笑,确定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告訴他。
況且,他也并非不明白這些事情,畢竟涉及了‘命運’、‘未來’這類東西,往往會變得極其複雜,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萬劫不複。
他只是…不死心,也放心不下。
不過話說回來,酒吞童子隐晦的打量了一下黑發紅瞳的軍裝少女,得到了對方的一個怒視。
紅葉啊…就算漂亮的近妖,她畢竟是個人類,會轉生也是情理之中。在喜歡上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種事情是必須要去面對的。
或遲或早。
如此稍稍放寬心的大江山鬼王,在這一刻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這邊的紅葉轉世是轉世了。
轉世後也确實是叫做織田信長,一樣的黑發紅瞳。豔麗的眼角總是帶笑的,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張揚。
就連揮刀的弧度都是一般無二的一往無前。
唯一不一樣的…這邊的信長…是個男孩子啊!!!想不到吧?提前給酒吞童子點蠟,英明了一輩子,最該考慮的事情完全沒有想過,雖然有先入為主的原因在裏面。
就算是他以後吃驚的能把酒葫蘆吞下去也是以後的事了,眼下他已經放下心來,想着等紅葉轉世了一定會去找到她。
無論處于何方。
“沒有別的事情了?”少女清脆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得走了。”
“啧..”酒吞俊美的臉上浮出一絲紅色,他抓了抓自己的紅發,“用人類的話來說,祝武運昌隆。”
“…嗯”少女的表情柔軟下來,沒有了之前豎起渾身刺的樣子,“祝君武運昌隆。”
酒吞童子灌了一口酒,看着少女身側的英靈們在原地靈體化隐去了身形。
立香沖他點點頭,轉身離去,步伐漸行漸遠,她的背影消匿在了夜色的深處。
料峭的夜風吹起他的頭發,酒吞童子在樹下站了片刻後,有些無趣的咂咂嘴,“嘛…回去了。”
“…嗯”姑獲鳥從樹冠中跳了出來,木屐的底子在泥土上卡出一個淺淺的印痕,“回去了。”
這兩聲‘回去了’,不知是指的是要走回庭院的他們,還是回去屬于自己的時代的藤丸立香。
然而無論是哪一方,都終究是回去了,無法回頭。
“——哔”
界面一直顯示着‘通訊連接請求中’的終端在長久的沉默後,‘哔’的一聲返回了初始界面。
“唔…”咕噠子煩躁的将手下的白發揉亂了,她低下頭将自己的臉頰貼上了迦爾納的臉頰。
“還是聯系不上嗎?”迦爾納蒼白的臉頰浮起一絲紅暈,有些羞澀的偏過頭去,卻又忍不住偷瞄着挂在他背上的少女。
他在少女所不知道的地方,一直看着她,蒼藍色的瞳孔中滿是她的倒影。夜空一樣,有着绮麗的光影。
無論心中是怎樣思考着,迦爾納總是能面上半分不顯,羞澀一樣偏頭。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立香總是喜歡突然襲擊,襲擊成功後看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然後在心裏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至于迦爾納…?一開始确實是不太習慣而導致不太會應對,現在多半是在縱容禦主。而且…被喜歡的人親近,這種感覺是會上瘾的。
柔軟的臉頰,明朗的笑容。帶着獨屬于少女的淡淡香氣,帶着試探與惡作劇意味的靠近。
像有着柔軟皮毛的小動物,小心翼翼的伸出爪子去觸碰。啊…準确的說,是還在成長中的猛獸幼崽,遲早會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樣子。
…無法戒掉,關于名為藤丸立香的少女,關于她全部的一切。
如若不然,憑迦爾納的身手,怎麽可能會連這點事都躲不過去。
“可惡啊嘤嘤嘤!”立香假哭幾聲。
她完全不知道一直好脾氣任她壓榨勞動力的迦爾納到底是以一種什麽樣的目光看她,收攏了摟着迦爾納的手臂,“達芬奇親不接我的電話啦!”
“明明當初說好的,從今天開始就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達芬奇親了!”
“現在卻連我的通訊都不接了!”少女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憤憤不平的咬唇,“現在好了…要露宿荒野了..”
“想念晴明家的榻榻米。”
“或許是在發明一些奇怪的小東西吧…”迦爾納有些不确定的說道。
“我不聽不聽!我受打擊了!”立香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要納納的膝枕才能打起精神來!”
當迦爾納一臉坦然的拍拍膝蓋,看向她的時候,立香反而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最後,少女倚在迦爾納身側,枕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因為絕對的信任,所以迦爾納在的地方,立香可以放心的睡得很深。
由于決定了由迦爾納來守夜,信長她們便也不再推脫,随意的靠這樹閉目休息,直至陷入睡眠。
雖說從者不需要睡眠,卻也并不是不能睡眠。尤其是在這種沒有一個人說話的夜裏,睡眠就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迦爾納無語的看了一眼信長四仰八叉的睡姿,以及睡着後整個人纏上酒吞的茨木。
夜深人靜。
迦爾納盯着燃起的篝火失神片刻,将目光轉向了枕在他肩上的少女,白發的神子盯着少女白皙的側臉游神。
看了半晌後,微微側頭。
容顏蒼白绮麗的青年,他低下頭來,在少女唇角印下一個淺嘗辄止的吻。
那是一個不含欲念的吻,蒼藍色的瞳孔安靜而明澈,他看着立香的目光,像看着舉世無雙的珍寶。
日出。
博雅瞠目結舌的看着廊下逆光而立的女人。
陽光模糊了她的輪廓,秀美的容顏恍若天眷。
“你你你!!!”他根本沒有心情去欣賞對方近乎完美的容貌,磕磕巴巴的說道,“你不是和八歧大蛇同歸于盡了嗎?”
“?”八百比丘尼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做了什麽奇怪的夢?”
“…”走出玄關的晴明當即就呆立在那,“兩個人總不可能做同一個夢吧?”
……
八百比丘尼拿這兩個人沒有辦法了,她無奈的笑笑,伸手撫上晴明的臉頰。
“看,是溫熱的。”晴明擡眼撞入對方碧藍的瞳孔中,空靈的嗓音娓娓道來,“我在這裏,在你們的面前。”
誰也不知道,連八百比丘尼自己都不知道的,她體內有一粒瑩淨的水色珠子,源源不斷的提供着純淨的靈力,與她的心髒一同跳動着。
那是此世,最純粹的藍。
“晴明大人!”黑發的少女叽叽喳喳的圍了上來,生生無視了跟在她身側的酒吞童子。
久違的吵鬧,往日會覺得鬧心的場景,此時卻是那麽的溫暖。
晴明執扇而笑,明明和以往一樣,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是夢耶非夢耶?
一切都不那麽的重要了。
畢竟…已經修複成應有的樣子了,這些都會井然有序的,按照原有的樣子走下去。
與此同時…
“——什麽??”少女的聲線急促而沙啞,“不能回迦勒底?”
“魔術協會想吞并?欸…被收購了?”但是比起這個,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
“要審查?要…我走?”
新一天的開始,噩夢一樣。
那邊的聲音壓的低低的,“立香小聲一些,我知道這很難接受。”
“我是偷偷連接上你的。”連往日的靈子投影都沒有,唯一傳過來的是達芬奇的聲音,“時之政府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
“他們是可以信任的,畢竟唇亡齒寒。”通訊終端傳來達芬奇喑啞的低笑,“英靈們,我會盡可能多的送過去,找回瑪修,集結英靈。”
“記得,無論眼下多麽困難,我都相信你可以再次率領英靈們歸來。”
“達..達芬奇…?”立香腦海中警鐘長鳴,她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邊有我,不用擔心。”
“說好了,我是只屬于你的達芬奇親,站在你這邊,與你同在。”
......
果然。
熟悉的眩暈感襲來,急促到她甚至來不及抓住身側的迦爾納。
腦海中的轟鳴,在齒輪齊轉中擠出一句話——
靈子轉移…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要去刀劍亂舞那邊了!
嘿哈哈~學妹我來了(癡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