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姜鸠将兩只釵簪給秋霜,讓其收起來。
“二公子怎麽了,追着給您送禮。”秋霜奇怪着,“這兩只發簪精致倒是精致,除了樣式有些俗氣。”
姜鸠揚起眉眼,“只曉得吃的人,眼光終于高了。”
“小姐……我只是胖點,又不是傻,我之前見過賀小姐身邊侍女簪過。”秋霜羞嗔,“二公子如今當上刑部侍郎,怎麽還送這東西啊。”
姜鸠抿了抿唇,将蕭修晏用自己俸祿買的話咽了下去。
姜鸠将這兩只釵簪給秋霜,讓其收起來,“過幾日元正,人大多回去看花燈,我們再去趟豐邑坊,把這個和咱們攢起來的一道送給青沅。”
“小姐還要去見那個人?”秋霜瞪大眼睛,話音出口忙往屋外看了看,确保此時只有彼此兩人,“瑞王殿下回京。咱們要再去那個地方,若是瑞王殿下知道,勢必會惹得殿下不悅。”
姜鸠擡眸目光探究,淡淡掃了秋霜一眼,“你是我的婢女,還是瑞王的?”
秋霜心中一驚,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只是擔心小姐。那人背叛瑞王殿下才被罰去豐邑坊。婢女擔心你同瑞王殿下對着來,只會吃力不讨好。何況,婢子聽瑞王身邊的親随說,皇後娘娘已屬意将您立為瑞王殿下側妃。”
姜鸠倏然起身,往前踱兩步,看着秋霜冷冷笑了,“我竟不知曉,宮裏的事你比我還清楚。”
秋霜身體前撲,惶惶抱住姜鸠的裙腳,“小姐小姐,奴婢并無二心,只是擔心你,為了一個廢棋,何必惹殿下生氣。”
除夕日。
姜鸠一大早去了壽寧堂,毫無意外見到蕭修晏。這幾日朝廷休沐,姜鸠有意躲着他,唯有在姑祖母這裏躲避不了。
調令趕在年關,蕭修晏因此在刑部待了幾天。也是好幾日沒見到姜鸠,目光掃了一眼她的發髻,發髻幾支金簪絹花,唯獨沒有自己贈她的兩支。
“還好有你們兩陪着我這個老婆子,九兒來長安那年也是冬日吧?”
Advertisement
老王妃牽握住姜鸠的手,一年終了,正是熱鬧孤寂時,難免讓人回想之前。
“是啊姑祖母,過完年足足五年了。”姜鸠今日穿得一身紅襖,脖頸環配梅花璎珞,嬌笑溫靈,俏中一抹豔色,“您當日肯收留我,教養我。這份恩情,九兒永不會忘。”
“你這孩子,你父親舅舅都是老王爺當年的得意門生,你父親因罪伏誅,母親帶着你在別家讨生活不易,她也是苦命人,忍下悲別千裏迢迢将你送來長安城,只為你過得好些。”
“孩子,我知你心中苦。且放心,待過完年各地舉子來京春闱,我定為你尋個如意郎君,也不枉你陪我這些年。”
姜鸠幾預落淚,眼圈紅了紅。
蕭修晏坐在下位,端起熱茶吹了吹。王妃見他穩坐如木人般,“這幾日長安城有燈會,晏兒這性子真像老王爺,年紀輕輕悶得很,今日不若帶九兒出去轉轉吧,亥時回來守夜即刻。”
“姑祖母,二公子事多纏身……”
“好。”蕭修晏忽然開口,冷不丁打斷姜鸠的話,應下這事。
姜鸠環住王妃的胳膊撒嬌,視線掃想蕭修晏時,冷不丁對上他,莞爾笑意僵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同意。
蕭修晏指骨慢慢捏緊,随即放松将茶杯放在桌上,唇微抿不言,襯得身上墨藍長袍,氣場透着不屬于這番年紀的沉着。
“二公子。”兩人前後走出壽寧堂,姜鸠在後喚住他。
蕭修晏停下步子,轉過身眼眸映着眼前人,“何事?”
“晚些出去看燈,我身子畏寒不想去,特來和您說一聲。”姜鸠解釋着,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她忙不疊垂下腦袋。
跟前高大身子往前一步,與她相近,替她攔下這惱人寒風。寒風帶動衣袖,深色衣袍觸碰紅襖裙,輕輕落下。
蕭修晏凝視着她,“好。”
姜鸠終于展顏一笑,颔首不再多言,帶着婢女離去。
。
天色黯淡,朱雀街明如白晝,人頭攢動。
“公子,我去把馬車趕過來。”常随跟在蕭修晏身後,從邢獄走出來,身上難免沾染牢中陰暗氣息。
蕭揮手負在身後,遙看東市方向,喧鬧燈火亮亮與身後地方天地差別。
“走回去吧,看看這長安城。”蕭修晏撣了撣衣袖,行走住一段黑暗中。
長安城這幾日最是繁華,尋常怒能随意出門的閨閣小姐們也能趁這個時候出來,同意中情郎逛花燈猜謎解趣。
長安街人潮如織,常随跟緊蕭修晏,兩人身上的血腥氣息被一衆胭脂香粉掩蓋。
就在兩人将要走出人潮時,蕭修晏視線略頓,往前看着。
常随道:“公子,那不是姜小姐嗎?白日拒絕你,結果這麽晚了還帶着婢女出來賞花燈。”
蕭修晏注意到她換了一身清雅尋常衣裙,打扮尋常,身邊也不是常用的婢女,手中拿着長帷帽,步子匆匆,應是急着去見什麽人。
映荷跟在姜鸠身後,不管街上攤販處多繁華,她也不多看一眼,緊緊跟着姜鸠。
兩人離開主街,映荷湊在姜鸠身邊,“小姐,有人跟蹤我們?”
姜鸠眼神一淩,正要往後看,被映荷及時攔住,“小姐不要往後看,要不咱們回府?”
“不可。”姜鸠急着反駁,對上映荷稍微疑慮視線,忙垂下眼眸,“我也不瞞你了,今夜我出來是要豐邑坊見一個人,必須要見她。”
映荷聞言也不多問,出主意道:“那咱們得甩開那些人,我掩護您。”
“嗯。”姜鸠感激看她一眼,“回去我必重賞你。”
這方,蕭修晏看着那主仆兩越走越快,隐于人潮中,很快消失不見,仿佛知道有人在跟蹤她們。
“這姜小姐到底要做什麽,跑得這麽快?”常随疑惑。
蕭修晏隐約察覺此事不簡單,“四處找找,這麽晚了街上三教九流人多眼雜,莫讓她出意外才好。”
“蕭大人!”
一道男聲在人群中,見到他竟有些意外。
蕭修晏停下,看向旁邊賀鈞霧一身青色常袍,玉冠束發。他手中提着兩盞花燈,瞧起來頗有些滑稽。
“賀尚書。”蕭修晏向來人作揖行禮,賀鈞霧正是刑部尚書,正是蕭修晏的頂頭上司。
旁邊的賀盈盈出聲道:“原來你就是王府的二公子呀,瞧着和大公子倒是完全不像。”
“盈盈,不得無禮。”賀鈞霧作勢輕斥妹妹。
“我也沒說什麽嘛,”賀盈盈清秀碧玉,輕輕一笑,随後往蕭修晏身後瞅了瞅,“對了蕭二公子,你一個人出來的嗎?姜姐姐呢,我怎麽沒見她?”
賀鈞霧不動聲色掃了眼蕭修晏,視線落在他衣袖某處,血色暗黑,微微皺了眉。
蕭修晏對着上司神情,自然知道他看出自己去了刑獄。
蕭修晏拱手告辭,“今日時候不早了,下官便先回府。”
賀鈞霧眉眼隐有怒意,但還是揮手放他走,話中有話,“這幾日,好生在家待着。”
“是。”蕭修晏沉聲應道。
賀盈盈見蕭修晏離去聲音,有些可惜:“這就走了啊,我還沒問他姜姐姐的事兒呢。”
賀鈞霧再看向賀盈盈時斂去戾氣,一派柔情。“無妨,帶年後母親身體好些了,你再去王府找姜小姐玩幾日。”
一提到母親,賀盈盈原本高昂興致撤去大半,“可是母親會同意嗎?母親不允你的任何事,連今晚咱兩都是偷偷溜出來看花燈的。”
賀鈞霧牽住賀盈盈的手,将她攬在身邊,避開擁雜人群。
“放心,相信哥哥。”
“嗯。這世上只有你和母親對我好了。”
到了豐邑坊,姜鸠終于松了一口氣,輕車熟路敲響一戶宅院。
映荷随着姜鸠往裏走,庭院深深,綠竹照映女聲嬌脆掩不住媚,男子相互哄聲。
“小姐,這……”
長安城并非只有明晃晃妓院,更有些藏在深宅之中,供不想露臉招搖的公子哥甚至大臣來。
姜鸠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裏。
前有龜公收了姜鸠的財,拎着人往後院去,最終停在一處房屋前,“清沅娘子還有客人,還請您再此等候片刻。”
姜鸠取下白色帷帽,掏出一袋銀子給龜公,“往後,還需你多多照顧清沅。”
龜公喜不自禁,忙不疊應道:“是是是,小姐年年來一次,每次都賞小的這麽厚賞賜,小的自然不會虧待清沅姑娘,她也聽話,給她安排客人都是懂禮的,不會鬧出大事。”
姜鸠忍住心中嘔意,面上撐笑颔首,等龜公離去,她臉色徹底沉下來。
“小姐,喝點水。”映荷忙從旁邊桌椅上倒了一杯茶,遞給姜鸠。
“不能喝!”
一道女聲急匆匆從外傳來,姜鸠正将茶杯遞向唇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已有一道人影沖過來,将手中的茶杯揮落在地。
杯聲哐當,在屋內極其清脆。
“清沅。”姜鸠愣了愣,看向站在身前的女子,明明是冬日,衣衫卻單薄得厲害,透得可見白皙肌膚,身上酒味胭脂濃烈。
“你還來作甚!”
眼前的女子臉色匆忙,目光看向姜鸠時,又恨又惱。
姜鸠看向她,勉強笑得自然,“又是一年除夕,我來看看你。”
“怎麽,我沒死活得好好的,每年都要來看我笑話,看我在男子之間尋歡作樂,被他們肆意作踐,你滿意了?”
“清沅。”姜鸠始終穩坐在椅子上,只是袖中緊緊扣住的雙手出賣了她,她開口艱難,“你知曉我并無此意。”
“呵,”被喚清沅的女子容貌豔麗奪魄,她冷笑着,“瑞王殿下回京了,你還進宮,相比見過他吧。怎麽,沒求皇後娘娘将你賜給他。”
“我……”姜鸠如被戳中某事,一時啞然。
清沅自然瞧明白了,“你走吧,以後不要來我這裏,免得髒了你的身份。”
“清沅,我已經攢夠錢,可以給你贖身。”姜鸠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将積攢許久的事說了出來,期頤看向她,“我在黑市買了路引和良籍,只要你願意,去哪裏都可以。”
“不必。”清沅下颌微揚,背脊削瘦挺拔,隐着一股韌勁,“我在這裏難道不是如你所願嗎?”
“如果阿姊還在的話,也不想你流落到此番。”
“你休跟我提她!”
一瞬間,清沅才仿佛真正被激怒,她猛得瞪住姜鸠,整個身子微微顫抖。
屋內安靜下來,清沅深吸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你走吧。往後再來此地別怪我向王府的人通報。”
“執迷不悟。”對于她的冥頑不靈,姜鸠無端惱火,她倏然起身,“映荷,我們走。”
蕭修晏追到豐邑坊,還未來得及找姜鸠,就見一處宅門微微打開,正是姜氏小姐和其婢女。
“去查一查這戶人家,她見了誰。”蕭修晏往常随吩咐,瞧着主仆兩身影疑惑。
一路回府,姜鸠匆匆換了衣裳往壽寧堂趕。冷不丁撞上蕭修晏,他立在寒風中,身影颀長沉重,吓她一跳。
“二公子,你怎麽在這兒了?”
蕭修晏轉過身,手中提着一柄長形燈籠,淡淡掃過她,“這麽慌作甚?”
“……你好端端站在這裏,是個人都會吓着吧。”姜鸠難得反擊他,神情恹恹。
“心情不好?”蕭修晏跟上她,悠悠開口:“今夜真沒有出去看花燈,聽說街上圍得水洩不通。”
“出去了啊,還遇見賀家小姐。”
自己在府上一舉一動自然不能躲過他的眼睛,姜鸠遂實話實說。
“撒謊。”
身邊人仿佛猜到她會這麽說,音線沉下,聲色幾分不怒自威。
姜鸠手指攥緊,心虛了瞬,“你跟蹤我?”
蕭修晏不屑,從鼻息間發出輕輕呵聲,“跟蹤,說得這麽難聽。既要平安在府上過下去,暗娼館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