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很小時候,姜鸠養着一只貍貓,爬樹翻牆格外敏銳。突兀一次,貍貓照常出去,卻再沒回來。

眼前人給自己就是這般感覺。她不指望蕭修晏這樣看不清的人能給自己什麽幫助。

他明明在跟前,卻令人看不透徹。但有一點她可以确認,自己成了蕭修晏的一個物品。

“臨走之前,我想再見一眼清沅。”

“不成。”蕭修晏凝眉,下意識幹脆利落拒絕她。

“如今皇上久不上朝,太子瑞王兩派已成水火之勢,你之前毒害太子,雖對外你獲罪身亡,可還有不少人盯着王府。你只能待在這間屋子,直到随我去南方任上。”

“那你不該救我。”姜鸠盯着他,好似并不是與蕭修晏溝通,而是告知他,“我不會随你去南。”

“為了見一個妓子,就這麽想死?”

蕭修晏的話猛然間刺痛姜鸠,姜鸠冷冷一笑,“公子既然覺得她身份上不得臺面,小女也沒必要留在此處。”

“我并非此意。”蕭修晏見床榻上的女子忽然有了動作,見她起身,絲毫不避諱此時眼前還有一個男人,将衣袍攏在身上。

雪白的臂,烏黑的發,纖瘦身體在短時間穿戴齊整,不只是行動匆忙,腳下未穿鞋襪,赤足行跑光滑屋內。

就在姜鸠手指扣住門板時候,肩上猛然扣住一股力道,将其牢牢往後拽,緊接着身體懸空,腰上強勁力道令她有短暫眩暈。

“蕭修晏你放開我!原來你不是怕太子瑞王,就是嫌棄我的出身,你早就調查過我,你知道我也曾是被瑞王從暗娼館裏帶出來的妓子。”

身上手的主人仿佛被這一句話說穿,姜鸠被毫不客氣重新放回原位,對上一雙沉淵似井的眸子,黑眸中起了波瀾,無端滲得人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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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鸠恍才覺得眼前人熟悉,是當初老王妃壽辰那日,自己去西南院見到的“二公子”。

“若想讓王府的人都知道我屋裏藏了個女人,盡管叫。”蕭修晏氣悶,怒火中燒又無處可發洩,後退幾步,手插在腰上擡頭望了望屋頂。

“我非那般膚淺男子,你是否那般人,我亦不在乎。”蕭修晏将思緒整理,可話出口總覺得少了幾分言理,“姜小姐,我想你明白,一早我調查瑞王和你,自然知道你由來,江州不過是一個說辭罷了。如今,我救你一命。你與你之前種種便是前程往事,讓你莫去豐邑坊,是不想被有心之人碰見利用。”

姜鸠怔愣半晌,這些話她沒想到會從一個世家公子口中說出,可少頃,他嘴上說的不在乎當真是不在乎嗎?

她垂下頭,掠過蕭修晏眼眸,“王府今世予我恩,來世我定當結草銜環付諸所有報答。”

蕭修晏呼出一口濁氣,頗為無奈,“為了出去,不惜冒着被瑞王發現的風險。你忘了他對你……”

蕭修晏巧妙地欲言又止,目光快速落在姜鸠的手上,雖然很快收了回去,但是姜鸠還是明白他的未盡之言。手上痛楚并未消減,這種種皆是拜瑞王所賜。

瑞王端得一副人前溫和斯文模樣,私下陰狠兇殘是出了名的。

“如今在長安人眼中,我府上江州姜氏的女子已然罪死獄中,你不用怕有什麽把柄在瑞王手裏。”

女子仍舊垂着脖頸,蕭修晏看不清她的面容,無法對視她的眼眸,自然也不知道她将自己的話聽進去沒有。

回想方才,兩人在屋內奔跑掙紮,相比她此時毫無反駁,靜靜候在此處,蕭修晏倒是心中安穩了些。

不時,門外響起叩聲,常随在外道:“公子,世子爺派人來,請您過去。”

蕭修晏不由沉心,那寡言少語的世子父親找自己何事?

“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全,往後免不了月餘的舟車勞頓,有這時間你好生靜心休養吧,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靜坐的女子漠然轉過身子,塌腰,将自己的腦袋擱在膝蓋上,視線落在地面。

鬼使神差地,蕭修晏往前兩步,心中稍加思索,擡起手掌輕輕搭在姜鸠的後腦上,“放心,有我在,往後不會有人欺辱你。”

不屬于自己的重力沉在身上,姜鸠鼻翼翕動瞬間,輕輕的點了點腦袋,“公子之恩,沒齒難忘。”

這聲音有氣無力,例行公事回複。

蕭修晏抿唇,收回手,往屋外走去。

雙手關門上鎖,将一柄長匙攏入袖中,再轉身看向院子。整個院子寂靜,角落一棵梧桐樹枝繁丫枯,落葉時不時由風吹落,慢悠悠飄在空中。

門口處立着兩個府衛,就連主屋後抱夏門口處,也坐着兩個老婆子。

蕭修晏淩眸斂色,只要屋裏人有任何東西,自己也能第一時間知曉。

待人走後,姜鸠依稀聽見落鎖聲響,她不屑勾唇,揚起一抹笑意,将垂落在身前的一縷青絲撩到身後。

不到半刻鐘,門外傳來輕微聲響。

是鎖開的聲音,一道人影自屋外轉了進來,盈盈向姜鸠行禮,“小姐。”

姜鸠看向來人,眨了眨眼睛,“秋霜呢?”

映荷走進,将身上的府內丫鬟的衣裳脫下,放在姜鸠的跟前,“小姐離府沒多久,奴婢便照着小姐吩咐,将秋霜妹妹秘密送往城外。”

很快,一套婢女的衣裳呈在跟前,衣裳最上邊,放着一袋銀子和一一塊令牌。

姜鸠身形不動,看向跟前不卑不亢的女子,“你如此幫我且沒有所圖,我很難相信你。”

映荷像是早已料到姜鸠會這般問,淺淺地笑了笑,“奴婢身世凄苦,為夫人所救。夫人囑咐奴婢照顧好小姐,奴婢自然不惜一切也要為小姐差遣。”

“當真如此?”姜鸠揚了揚聲調,嗓音輕飄飄如雲般,“我那個母親,為了讓女兒重整家族,不惜一切賠上幾個女兒,當初我阿姊就是聽她的話,去勾引瑞王,落得死無全屍。清沅……如今深陷泥潭,我不認為她有這般心腸。”

姜鸠看向她,視線顯而易見地拆穿映荷的說辭。

江州的母親所嫁非人,丈夫養了一房又一房小妾,人死卻帶來徹骨恥辱。姜母将那些妾室通房發買幹淨,留下的十個女兒成了她後半生富貴榮耀的依靠。

庶出的姐姐們被當做她讨好的工具,送給當地豪紳,甚至送上她好弟弟的床帏之內,茍且亂悖,一出苦戲看得她從心驚膽戰到透骨徹涼。

“時間緊迫,此時無論奴婢說什麽,小姐都不會信奴婢。”映荷坦然,将姜鸠一層疑慮很快掀去。

姜鸠見從她嘴裏套不出什麽話來,估摸着時間也不早了,還是動手将身上的衣袍再次脫下,換上那套丫鬟服。

她到底是怕蕭修晏回來,到時候撞上就不好走了。

姜鸠手上不便,映荷上前,動作輕柔迅速地為她更換好衣裳,挽了發髻。

依照映荷告知的路線,姜鸠竟真的暢通無阻,從西南院後廚房的一個小洞除了王府。

一出府,她并未耽擱。走到街巷裏人少的成衣鋪子裏換了一套男裝,再出來時候易了容,

确認身後無人跟蹤,才出此坊,去了豐邑坊。

趁着夜色,彼時正是這些皮/肉生意的好時候,宅院前門時不時有貴公子出入,而後門鮮少打開,姜鸠扣響門,走了進去。

清沅一聲酒色氣息,推開自己的屋子,前腳跨入屋內,落地那一瞬間便覺着不對勁。

原本混沌疲乏腦子清醒,她屏息凝氣,進了屋子将門反鎖起來。走入內室正正聲色,道:“出來吧。”

屋內寂靜,西側窗棂紙白,月色穿透而進,将屋內人的影子拉得纖長。

“若還不出來,我便叫人了。”

少許,側方黑暗中無聲走出一人,立在月色與黑夜的交接處。

男子裝扮,束發帶冠。可身側實在瘦弱嬌小,在風月場見慣的人,一飄而過,明顯是的女扮男裝。

“九兒?”清沅掃去一眼,不由得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像是見着眼前的人分外震驚。

姜鸠沒有往前,甚至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清淩淩,“清沅姐姐,如今我已被天下人唾棄,如此終于配和你說話了嗎?”

“你……”清沅不可置信,随即往前兩步跑來,抱住姜鸠,泣不成聲,“傻子,我沒有怪過你。”

“你脫離了江家,好不容易有好的未來前程,不必和我這下三濫的人混在一起。你這個傻子,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清沅抹去眼底的淚,拽住姜鸠的手往屋內更隐秘處去,“九兒,你是在怎麽逃出來?”

兩個人在屋裏竊竊私語,甚至不敢點燈,生怕引來人來。

清沅摩挲着姜鸠的臉,手還是止不住顫抖,忽覺得有哪不對勁,重新去抓姜鸠的手,才發現她的指甲不對,不是光滑的,觸着甚至有些粗糙,再細嗅着,有股淡淡的藥味。

“你手上的傷……”

黑夜中,依稀見兩人坐在一起的身形與五官輪廓,姜鸠聲音平常,甚至沁着輕松寬慰笑意,“沒事的,已經養好了。姐姐不必擔心。”

“清沅姐姐,我們走吧離開這裏。”姜鸠反握住清沅的手,一雙漂亮靈氣的眼眸滿是希翼。

“這些日子,你藏在何處呢?”清沅不回應姜鸠,反而說道,“當日聽到你下獄,再到在瑞王跟前畏罪自亡,我吓了一大跳,預買通獄卒,可如何也找不到你的屍骨。”

“是蕭家二公子救了我。”姜鸠立馬道。“姐姐,我在黑市早置辦好路引和戶籍,這下,我終于可以帶着你離開這裏。”

可身邊的女人不回應她。

屋內的燭火忽然亮起,猶豫鬼魅在明亮之前進行的反撲,姜鸠眼前刺痛得厲害,下意識就要握住清沅的手。

可卻撲了個空。

“你覺得我是你的清沅姐姐嗎?”

身邊的‘清沅姐姐’早已離姜鸠幾步遠,眼神漠然地盯着她。

一陣破門聲,魚貫而入許多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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