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參演

參演

越過他,李大媽低聲哭泣,滿是褶皺的臉,被淚水洗刷得紅腫,“我就是個沒啥子本事的農村婦女,你們講的我都不懂,兒媳婦是個好心的姑娘,她不嫌棄我,還讓我幫着看孫孫。”

“啥失敗不失敗,成功不成功的我不在乎,我有兒子,我有好兒媳,我有乖孫子,我的生活幸福着呢!”

阮永推動眼鏡,白皙的臉上印刻堅定,“我不說什麽大道理,我非常滿意我的人生,如果不是這該死的游戲,我們現在各自在忙碌自己喜歡的事!”

“真有意思。”程蓉捂着肚子,笑着揩去眼角淚水,“活得幸福的被判定失敗,而那些悲慘的卻成為主角。”

貓貓俯視他們,厭煩地說,“配角總是喜歡給自己加戲。”

“誰在乎。”

“不過…”荊棘一樣的牙齒密布,張合着說,“只要奪走角色牌,你們就可以上臺參演。”

來吧,将你們的愚蠢與貪婪暴露在我眼前,這才是能取悅神明的游戲。

貓貓壓制心底的興奮,尾巴歡快地甩動,他期待卑微的爬蟲下一刻在他面前厮殺,可他說完,只有一陣長久的寂靜。

誰會不懼怕死亡?阮永身體顫抖,鏡框滑下鼻梁,他扶了幾次都沒用。

他喜歡的事不多,總是一個勁沉醉在書裏的世界,追尋與世俗不符的快樂,好在家人開明從未阻止過他。

因此社交方面來說他就是個呆子,認識人不多,也交不下長久的朋友,久而久之更是鑽進書房不肯出來。

他好像很久沒推開窗戶,看着屋外日光伸出溫暖的雙手,撫摸世上每一個角落,枝頭的鳥兒讨論今天要吃哪裏的蟲子。

他好像很久沒走出去,任由勞累的雙腿□□,嘴唇不肯停歇地贊美沿途風景。

這一刻死亡臨近,美好就像泡沫,飄散在周圍閃爍扭曲的彩色光斑,一剎那炸裂迸濺出細微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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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摔碎的餅幹和蛋糕彌漫香濃的氣味,阮永深吸一口氣,緩緩捂住臉,指縫間有滾燙的液體滴落。

“我有我的氣節,這事我幹不出來。”

阮永吸溜鼻涕,身體抖動幅度劇烈。

左峰扭過頭,聲音近乎呢喃,“我女兒不能有個殺人犯父親。”

李大媽捧着臉嗚咽哭着。

盧策茫然環顧,瑟縮地坐在地上,眼睛漸漸暗淡。

貓貓對他們的反應非常不滿意,撥弄茶杯有将他們“銷毀”的沖動。

簡钰看着混亂的局面和低落的衆人,汗水順着臉頰滴落,聲音慷锵有力,目光不屈地盯着貓貓,“通關失敗才會判定衆人的命運,那麽最後的結果未出之前,他們的生命應該受到規則的保護。”

“我向你提出疑問,規則允許範圍內,存在讓所有人活下去的辦法嗎?”

貓貓眼珠在眼眶裏轉動,這個女人身上存在這個世界內人類所定義的一些美好品質,卻讓他十分厭惡。

因此回答起來也是懈怠,“有,神明為了讓你們積極參與游戲,每通關一場你們都可以得到獎勵,當然權柄在最終通關的獎勵之下。”

“渺小的你們可以向神許願,但神有權拒絕。”

夏無憂踮起腳尖,晃動手臂提問,“通關所有游戲後的願望,神明也可以拒絕嗎?”

貓貓露出笑臉,“除非威脅到神本身規則,否則不可以拒絕。”

夏無憂眨巴下眼睛,乖巧地不再詢問。

貓貓與簡钰對視,“你願意用你的願望換他們存活嗎?”

拜托,讓我欣賞醜陋的人性,別讓我看到妄想以卑微的意志,挑釁神的威嚴。

“只有擁有角色牌的人通關才能許願嗎?”簡钰握緊拳頭,視線在年幼的盧策,蒼老的李大媽以及呆愣的阮永身上掠過,無奈一笑。

“如果是這樣,我願意用通關獎勵換他們活着,所以在最終結果之前,我們沒必要自相殘殺。”她想要的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得到,完全沒必要任由這只貓耍弄。

不知何時走到角落的馮濤,慢慢向程蓉靠近。

在其他人又驚又喜看向簡钰時,他趁程蓉不備,猛地撲過去掐住程蓉脖頸。

“別過來!”他咬緊腮肉,兩頰鼓起,厚重的嘴唇一直在顫抖,他力氣很大掐得程蓉臉色漲紅,忍不住用力推阻他的手臂。

“我才不信你這娘兒們的胡言亂語。”馮濤呸了一聲,眼睛紅的恐怖,緊張地盯着其他人。

“把你的角色牌給我!”他收緊手掌,程蓉劇烈咳嗽,嘴角帶着一抹譏諷的笑。

“給你又如何?”她笑聲讓馮濤更加憤怒。

“你笑什麽?告訴我你笑什麽!”

程蓉擡起眼睛,眸中迸射冷冽的光,“「夜莺與玫瑰」我也看過,夜莺将胸膛撞向玫瑰的尖刺,犧牲自己才使玫瑰盛開。”

她咳嗽起來,“即使你得到這張牌也得死!”程蓉看着他逐漸蒼白的臉,痛快且瘋狂地大笑。

“愚蠢的狗東西,你還不如去賭那個好心的姑娘,能不能通關後,許願你們活下去。”

這句話驚醒馮濤,他的臉越發猙獰,一臉兇相,宛若腫脹的豬頭,從兜裏掏出鑰匙上面帶着的多功能小刀,指着簡钰。

“你不是好心嗎!你鐵定不願意看着她死對不對!”馮濤大吼,“把你的身份牌給我!”

李大媽唯唯諾諾地勸道,“你這是做什麽,你這樣是犯法的。”她拍着大腿,急得不行,“我相信這姑娘,你現在把刀放下,犯了錯出去了警察也不會饒過你。”

“去他媽的。”馮濤破口大罵,情緒激動,“警察早他媽不會放過我了。”

他眼珠顫動得厲害,像是要從眼眶中跳出來,“我好好地開着車,誰知道他什麽時候走出來,活該,他活該被我壓死!”

“我不能因為他毀了!我不能。”馮濤神情恍惚,嘴裏嘟囔着。

“只要過了這個狗屁游戲,我就可以許願讓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就可以回歸原本的生活!”

馮濤更用力地掐緊程蓉脖頸,“把你的角色牌給我。”

“好,你別激動!”簡钰看着程蓉痛苦的模樣,從光束中拿下角色牌,試探着向馮濤走去。

程蓉抓住脖頸處的手臂,斜睨着馮濤,右腿慢慢擡起,脫下高跟鞋,簡钰控制眼神不要移開,直勾勾地盯着馮濤,擡起手想将卡牌遞給他。

同一時刻,程蓉用力揮舞手臂,鞋跟重重砸在馮濤的額頭,鮮血濺射到程蓉的臉頰,她若無其事地擦去,揉着喉嚨,舉起高跟鞋一下一下敲打馮濤的腦袋,被跑過來的簡钰拉住。

“夠了,你還想殺了他嗎?”

簡钰喊着左峰,兩人用綁着氣球的彩線纏在一起,将馮濤綁住。

“還剩三日,我們現在就要參演。”如果失敗,最起碼還能有再嘗試一次的機會。

“滿足你。”貓貓彈指,下一刻場景變換,屋內視線昏暗,其餘人被移動到觀衆席,面前的舞臺亮起。

簡钰出現在窗戶前,下方祁梵書盤腿低垂着頭,似乎昏睡過去的樣子。

程蓉穿着一身靓麗的羽毛織成的長裙,坐在樹枝上,夏忘憂則身穿白色束腰拖地長裙,正茫然地坐在家門口。

舒緩的音樂響起,這并非存在眼前的話劇,更像是隔着屏幕觀看另一個世界。

簡钰打量身上的男士服飾,對這個沒有劇本和臺詞的話劇感到無語。

她沒去管下方坐着的祁梵書,沖下樓梯來到樹下,向程蓉張開手。

程蓉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快速地反應過來,從樹上跳入簡钰懷中,被她攬住。

“我愛你!”

程蓉吃驚地瞪大眼睛,腦中靈光一閃,“我…也愛你。”

她撲哧笑出聲,眼睛彎起驅散她的妖豔,脖頸帶着紅痕,“這太兒戲了,那家夥不會想看這樣的戲。”

這就是一場充滿惡意的鬧劇,死神想看見的當然只有死亡。

程蓉推開簡钰,向祁梵書走去,每一步身上的羽毛彩衣便随之搖晃,折射出泡沫上面瑰麗的色彩。

這無趣的世界,她早已厭煩透頂,死去之前還能挽救別人性命,也算死得其所。

程蓉想找些尖銳的東西,她想貓貓一定會在附近安排,從出現到現在沒動過的祁梵書有了動作,他擡起頭,散亂的頭發滑到一旁,露出他蒼白的皮膚上,鑲嵌着的兩顆猶如黑曜石般的眼睛。

像是無盡的深淵,觸之靈魂便會深陷其中,程蓉身體瑟縮,止住腳步,一時沒有勇氣走過去。

祁梵書嘴角一絲極淺的弧度,仿佛找到某種有趣的樂子,纏滿繃帶的手撐住膝蓋站起身,他向着不遠處能看到身影的夏忘憂走去。

程蓉和簡钰愣住,觀衆席的一行人也呆住,尤其是阮永,玫瑰跑了,這出戲怎麽往下演?

但緊接着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夏忘憂提起裙擺走向停在門口的馬車,她從車窗探出頭,長發随着馬車動作搖晃,她圓溜溜的眼睛眯着一條縫,就那麽笑望着祁梵書。

「少女坐上馬車前往王子的舞會。」

夏忘憂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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