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湯鹹魚
白湯鹹魚
秦泠在一路向發布會趕過去的時候，同時也在一邊刷着直播一邊看網上輿論，好預備着一會兒突然到現場能準備好話來應對記者。
其實在幾人的開場舞開始的時候，評論風向就有轉好的趨勢了，但中途卻忽然冷不丁被一堆忽然冒出來的偏激言論帶偏了節奏，讓她的心一路提着就沒掉下來過。
一方面是在替師妹團擔心，另一方面自己腦子一熱跑來趟這趟渾水說不定還會吃力不讨好，卿卿自己都不願摻和的事，她跑過來會不會有點狗拿耗子的嫌疑。
這種擔心一直到秦泠走到後臺，看到卿卿在一群各懷鬼胎的媒體當中露出那雙雲淡風輕的臉戛然而止。
卿卿說完這話，也看到了匆匆趕到後臺的秦泠，她并沒有如同所有人預料的那樣，長篇大論地安利自己的女團，只是向不知誰的方向輕點了下頭。
“各位到場的媒體都辛苦了，隔壁京州酒店我已經包下來了，一會兒結束後都可以憑借這次的入場券到場用餐，有家人小孩的有興趣可以帶過去一起吃，不用給我省錢。”
京州酒店是京州最大的酒店，平時就是提前預約也是千金難求一位，此時在卿卿嘴裏卻像是個家常館子一樣，竟然還允許他們帶着家人小孩一同去。
此時不管來的時候收了誰的錢，帶着什麽目的過來的記者都恨不得當場發一篇吹捧報道表決心。
也不是為了那口吃的，主要是知道了The Lux背後的人是卿卿，還敢再跟她做對，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麽。
卿卿又轉身看向後排的粉絲，這些人一部分是The Lux早先短暫出道時就跟着的粉絲，一部分純屬因為名額不難拿過來湊熱鬧的。
“The Lux的粉絲朋友們今天也挺辛苦的，我讓人在後臺準備了一些禮物，大家散場的時候可以過去領。”
後面的粉絲嗓子都要喊得發炎了：“卿卿！我們不要禮物！只要你！”
卿卿沖他們一笑：“你們拿到禮物的時候，就不會這麽想了。”
現場被卿卿一如既往的揮金如土活泛起來，獨獨旁邊的格子衫記者笑容僵硬。
幾分鐘的時間裏，他腦子裏過了幾百種方案，來陳述自己的口不擇言和身不由己，以及該怎麽說才能十分自然地表達自己去京州飯店不是為了圖那裏令人馳往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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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子衫記者還沒來得及開口時，卿卿像是終于想起了他，瞥了眼他機器上的平臺牌子：“這位金菊網記者，剛才是手機沒電了？”
記者一個激靈，下意識擠出谄媚的笑：“對，啊不對，是欠費沒網了，剛才還要謝謝卿姐借我手機，我水平有限想不到太多誇人的話，知道網上肯定有很多網友和我一樣都很欣賞The Lux，所以剛準備和女孩們分享一下呢，沒想到是您的藝人，呵呵真是巧……”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話裏的虛假，後面的粉絲都忍不住噓了這記者一通，卿卿卻也沒有直接怼過去，而是順着他的話說：“欠費了？”
“是啊是啊，不太趕巧。”記者又幹笑幾聲。
卿卿目光在現場逡巡一圈，最後視線定在某個方向，站着的正是The Lux幾人的經紀人羅宇，“羅哥，一會兒帶金菊網記者去京州最大的……營業廳，充好話費再送人回家。也真是的，沒網的記者，還算什麽記者呢。”
說完這話，在一群人的哄鬧聲中，卿卿向秦泠的方向走過去。
“想上去說兩句？”卿卿問她。
秦泠笑了下：“我說什麽，能比得上卿姐的一句‘我是她們的老板’以及包場請客京州酒店管用呢。”
“也是。”卿卿順着她的話，不謙虛地點了點頭。“走吧，帶你到更好吃的地方去。”
兩人往停車場走，秦泠路上笑說：“你可真夠損的，請其他人到最大的酒店，請那個記者到最大的營業廳，恐怕這句話又要成為爆梗段子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讓羅宇給他充話費挺虧的，這種專門為了噱頭為黑而黑的記者，一分錢都不該讓他拿到。”
“充話費？”卿卿一臉‘你在說什麽笑話’的樣子，“羅宇這個著名鐵公雞，之前彩兒和我講去拍形象照的時候借了他五塊錢買烤腸都被催還了一個星期，你覺得他舍得出錢給那人充話費嗎？”
秦泠笑出來：“……噗，原來在這兒等着呢。說的也是，他說不定還會趁機讓那個記者給他的車加油，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兩人說笑着來到停車場，車子停在了不遠處，秦泠又好奇問：“不過我還是有個問題。”
“嗯？”
“你是本來就打算過來，早上在和我演戲呢嗎？不然怎麽剛好準備了粉絲的禮物還有京州飯店呢？京州飯店不是要提前好久預約的？”
卿卿搖搖頭：“沒有，心血來潮，有些人罵得太髒了。禮物是和合作品牌批發的，送過來還得一兩個小時呢。飯店前幾天嘗着味道不錯就買下來了，老板包場請個客，不過分吧？”
秦泠再次被卿卿的鈔能力折服，大拇指晃了兩下又說：“不過，禮物……批發？咱們公司還有搞批發的合作品牌呢？”
“啊就是這次專輯的合作品牌Gi啊，讓他們送了幾百個當季款包過來，數量多，應該算是批發吧。”卿卿覺得自己的用詞沒什麽不對，誰說幾萬的包不能批發了。
秦泠腳步灌鉛似的停了下來，目光呆滞看着卿卿：“卿姐，我現在回去舉牌應援，還能加入領包隊伍嗎？”
卿卿知道秦泠在開玩笑，拉着她的胳膊往車上走：“你的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還沒上市的限量款，希望秦美人您賞光喜歡。”
後車門打開，兩人進了車子，卿卿對着早已在車裏等着的駕駛位司機道：“蕭黎，把副駕駛座上給秦泠準備的禮物遞過來一下 。”
一只手将價值不菲的袋子遞過來，緊接着露出笑嘻嘻，但和蕭黎沒一點兒關系的臉：“好的，卿大小姐。”
秦泠眼裏只顧着看向袋子，也沒留意人到底是不是蕭黎，只有卿卿被吓了一跳：“裴游！怎麽是你，蕭黎呢？”
卿卿這一喊，秦泠才反應過來，不過她對卿卿和這幾個人的關系已經見怪不怪，擡頭打了聲招呼，便專心開始拆包裹。
裴游一只胳膊搭在方向盤上，身子轉過來沖着卿卿笑說：“你說你那個木讷的小律師啊，淩風在陪他玩呢。”
卿卿眉頭皺起來，淩風平時對她随和，但在那個時代也算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說是活閻王也不為過，“你不要做得太過分。”
“你怎麽不信我呢。”裴游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拿出視頻給她看，“真的在玩，不信你看。”
畫面裏，蕭黎陰着臉正對鏡頭，身後搖擺車叮當作響似乎是個兒童樂園，面前還擺着幾個毛絨玩偶。
“沒騙你吧，幫你帶帶手底下的人，不用謝。”裴游炫耀似的晃了晃手機。
卿卿咬牙：“……裴游！你幾歲了，幼不幼稚啊！我給你三分鐘時間，把人放回來！”
“我要是不呢？”裴游回過身去。
卿卿：“那就永遠別來見我。”
裴游迅速轉身，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為了一個外人，和我說這種話？”
“蕭黎是我的朋友，而且，你也不算是我的——”
卿卿未說完的話被裴游打斷：“行了行了，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這手下逾矩了，淩風教育完肯定會毫發無損把人送回去的，至于你的律師這個職位，我已經幫你另找了。”
“你有事嗎裴游？”卿卿一巴掌拍過去，裴游靈活躲開，“蕭黎惹你了嗎？我請誰做我的律師關你什麽事？”
“你別說你沒看出來蕭黎對你——”
叮叮——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那個……”秦泠小心翼翼的聲音當中插入，表情還有點懵，“不好意思，無意打斷，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繼續。”
秦泠借着電話快速下車逃離現場，卿卿也不想再和裴游廢話。
她倒是不擔心淩風真的會對蕭黎做出什麽，只是經裴游方才被打斷的話，卿卿有些疑慮。
即使在另一個時代，裴游也不是會随意利用權柄戲弄人的，到了這裏，就算是和柏川也只是定了個不知所謂的賭約，怎麽到了蕭黎這裏，突然這麽偏激？
她一直不算是個對感情敏感的人，也就靠手拿劇本才能勉強分清一些事情，可是蕭黎……不至于吧，平時看着挺正常一人的啊……
卿卿不願再糾結下去，随即轉移話題：“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兒？跟蹤我？”
“還用跟蹤嗎？”裴游也順着她的話沒再繼續纏在上個話題，“你怎麽可能放心看着自己的人受欺負不管。”
卿卿冷笑：“如果不是你自作聰明額外請了那麽一堆品牌站臺，至于把仇恨值拉得這麽高嗎？現在圈裏是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蛋糕要被搶了。”
卿卿最初計劃The lux出道的時候，攤子沒打算從一開始就鋪這麽大，後來裴游不知道從哪聽說，幾天內馬不停蹄差點把幾個國際著名的奢侈品牌聯系盡了。
大約正是因為這樣，被不少人視為了假想敵，整體針對。
“他們的蛋糕？”裴游又冷哼一聲，“他們也配麽，這本來就是只屬于你卿卿一個人的蛋糕，什麽時候輪到他們惦記了。”
娛樂圈水深，不過也沒有江湖朝堂複雜，裴游雖然不願涉深這些鬥争，但身份使然，也不免會被卷入其中，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對生意場和娛樂圈的事才會适應得這麽快。
卿卿想到從前與他經歷的一些事情，聽他這樣說也不想與他再吵下去，又想到蕭黎心裏一瞬間煩躁，擺擺手轉移了話題。
“那你過來幹嘛？”卿卿語氣稍軟了些。
“你都說了，這大半的品牌贊助都是我請來的，我來看看自己的投資成果不是應該的麽。”裴游又拿出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來，“走吧，帶你吃飯去，我們卿大小姐已經兩個小時沒有進食了吧，可不能餓壞了。”
“……不去！”卿卿瞪他。
“北海新運來的全刺身宴也不吃？”
“……”卿卿還真的有點餓了。
猶豫的片刻間，窗戶被人敲了一下，卿卿搖下車窗，秦泠探身過來：“裴總好，不好意思再次打擾……”
秦泠側身一讓，方可盈的臉從身後露出來：“嗨~卿卿，嗨裴總，中午好。”
“可盈？”卿卿有些驚訝，“你怎麽也來了？”
方可盈的視線向車子空空的副駕駛瞥了一眼：“哦我本來想去探秦泠班的，聽過她和你在一起，就馬上趕過來了。”
“這樣啊。”卿卿想了想也沒多問，“正好我們要去吃飯，一起吧？”
秦泠看了看臉色不明的裴游，遲疑道：“這不好吧，不然我和可盈去別的地方吃好了——”
“哎呀有什麽不好的。”方可盈打斷她，拉着秦泠胳膊拽到了後座，後座空間大，三個人坐也不算擁擠。
“打擾了裴總和卿卿的約會，裴總不會介意吧？”方可盈落座後不忘去問裴游。
裴游倒真沒生氣的樣子：“當然不會，帶三位美女一起吃飯，是我的榮幸。”
方可盈沖卿卿挑了下眉：“我給裴總投一票。”
卿卿無語：“再胡說就把你扔下去。”
方可盈吐舌：“誰讓我們卿卿優秀呢，我們把把關投個票什麽的，也算是盡了做姐妹的義務，是吧秦泠？”
秦泠舉手做投降姿勢：“我可什麽都沒說，別問我。”
“胡說。”方可盈戳穿她，“你不是前幾天還說，覺得李導和卿姐唔——”
秦泠捂住她的嘴巴：“卿卿，我投扔方可盈下車一票。”
方可盈嗚嗚地發不出聲來，原本平穩運行着的車子逐漸緩慢下來，駕駛座傳來一聲陰涔涔的發問：“李導？李唯西？”
卿卿想起，他們雖然同是穿越者，但其實是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的，李唯西比較倒黴，來的時候是個一無所有的身份，如果被柏川和裴游知道了，恐怕事情還會更複雜。
她不願意再因為自己起太多波瀾，就想随便拿話搪塞過去，只是還沒開口，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是卿卿的電話，她接起後說了幾句話，又報了個自己的位置，然後挂斷電話，讓裴游靠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幾分鐘後，喻遲坐上了副駕駛……
四人坐在同一輛車上，明明秦泠是其中最局外的人，但她卻是最坐立難安的一個。
她坐在卿卿和方可盈中間，卿卿斜對着喻遲說話，方可盈斜對着裴游聊天，中間幾人再輪換下交談對象，作為四人講話的交叉點，秦泠感覺自己面前彌漫着噼裏啪啦的火光，被炸得外焦裏嫩。
漫長的十分鐘過去，下車時秦泠拉着方可盈的胳膊在後面走，趴在她耳邊悄悄問：“你也覺得很尴尬是不是？喻遲……是不是不知道你也在這兒啊。”
方可盈一臉奇怪：“尴尬？哪裏尴尬？”
秦泠愣了下：“不然你為什麽一直避開喻遲，和裴總說話？”
方可盈露出狡黠的笑：“那當然是有別的原因啦。”
“你！”秦泠眼睛睜大，“不會是對裴總……”
“想什麽呢你！”方可盈嬌嗔地皺了下鼻子，“我可是裴總和卿卿的CP粉頭子！請不要惡語中傷！！”
秦泠：“……”怎麽就成CP粉頭子了。。。
發呆的功夫，方可盈拉着她三兩步追上了前面三人，幾人落座餐廳，沒隔半分鐘，服務生就陸續端着餐盤上全了菜，看得出來是裴游早有準備。
“卿卿，先嘗一下這個帝王鲑，今天早上剛送過來的——”
裴游眉開眼笑夾起一筷子鲑魚向卿卿盤子裏送，還沒說完就被喻遲打斷：“——就像剛才在路上說的那樣，你留給院裏的成果太多，章老想要把部分成果去國際上申請獎項，所以想請你回院裏一趟，問一下你的意見。”
卿卿沒太所謂道：“拿出來的就是給你們的，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價值，你們想申獎随便申吧，不要加我的名字。”
喻遲捧着杯子笑：“姐姐，知道你不在乎這些，但你也知道，這些成果的所有權最終還是你，如果你不參加，會出事的。”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些無聊的事！”裴游将筷子用力一放，打斷了喻遲的話。
“無聊？”喻遲轉過臉來看向裴游，意味深長道：“裴總大概是聽不懂，才會覺得無聊吧。也是，裴總整天和金錢打交道，會覺得卿卿平常做的事情很無聊也是正常。”
明明裴游說的是喻遲，卻被轉嫁到了卿卿身上，秦泠和方可盈在旁邊聽着都覺得冷汗直流，兩人默默對視，默契決定做個沒有耳朵的啞巴。
兩人都覺得裴游一定會忍不住動怒發火，如同喻遲所期望的一樣在卿卿面前失态，但他卻并沒有如喻遲所願，反倒順水推舟道：“我确實整日與錢打交道，我平生所愛有二，其中一樣就是錢，而且另一樣，她愛的也是錢。”
裴游雖沒點破，但全場都知道他的所愛之二是誰，裴游又繼續道：“至于她要不要做其他的事情，對她來說無不無聊，我也許不知道，但我能用她最愛的錢來給她最大的支持。”
方可盈家在京州是數得上名字的，但根據她所知的情況，這半年來全國經濟都在下滑，裴游的資産卻連翻了幾番。這樣的話，也不是誰都敢說的，裴游是其中很有資格的一個。
喻遲輕笑了聲，沒再回話，裴游得意地繼續向卿卿道：“你還記得你那時候和我說過，夢想就是買一座島然後歸隐山林嗎？我看好了一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島？”
明明在話題暴風中心，卿卿卻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在裴游與喻遲你來我往的幾分鐘裏專心致志地幹掉了小半盤刺身。
聽到“島”這個字後才緩緩擡頭，反應慢半拍一樣：“你很有錢嗎裴游？”
裴游挑眉，“比那時少些，但買一座島是夠用了。”
“那我要那座‘一島跨四季’的冰火島，購買證書和贈予合同明天記得送到我的四合院。”卿卿繼續吃着剩下的半盤刺身，慢條斯理道。
裴游被憑空噎住：“冰火島在大夏……你讓我去哪裏給你買？”
“對啊。”卿卿說，“我想要一座島，是我在大夏的時候，你那時候都沒給我，現在還不如我有錢，我差你一座島嗎？”
裴游被迎面怼到了命門，卻沒見臉色不善，相反臉上還帶了些詭異的緋紅：“我後來……給你買了。”
“我不死你不買嘛。”
卿卿說着奇怪的話，秦泠和方可盈兩個圍觀群衆一時不知道去哪裏捕捉重點。
“大夏是哪個國家嗎？還有我沒聽過的國家？”方可盈悄悄問，“還有，卿卿是什麽意思，什麽死呀活呀的……”
秦泠的重點清奇：“裴總以前比現在還有錢？”
裴游剛要說話，從頭到尾都沒吃東西的喻遲起身道：“好了，我話已經帶到了，研究院還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卿卿，就算不打算參加申獎，有空也可以回來看看，大家都很想你，尤其是王院士。”
“嗯。”卿卿點頭。
喻遲拿起放在衣架上的外套準備走，秦泠習慣性地禮貌問：“喻老師這麽早就走了嗎？可以一起吃完再走的。”
說完又意識到這頓飯不是自己做東，她是沒有這個資格說這句話的。
還好裴游沒說什麽，喻遲也只微微一笑：“不了，院裏是真的有事情要回去處理，大家留步吧。”
“我送你。”卿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披好外套走到了門口。
剛才被話嗆的那麽嚴重都沒紅臉的裴游這時臉色終于變了，腳下動了兩下最終還是坐了下去沒去阻止。
卿卿将人送到門口等車，又是一場猝不及防的大雪随性而至。
喻遲擡手接了一朵，竟然停留了數秒都沒化。
“這是我第二喜歡這裏的地方，有雪。我們那裏沒有。”喻遲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也沒有提這裏什麽是他最喜歡的，就像裴游也沒把話說全一樣，但他們知道，他們幾個都很清楚說的是什麽。
喻遲說的那個地方，和這個世界很像，只是科技提前了幾十年，并且四季如春，無冰無雪。
“你那時候給我看過雪，你自己做的雪，我以為那已經很美了，沒想到真正的大雪，比一場盛大的實驗還要震撼。”喻遲的聲音提高了些，但語氣還是很平緩。
卿卿也平靜道：“嗯，我也喜歡雪。”
“你喜歡他？”喻遲忽然道。
“誰？”卿卿偏頭，疑惑地看向喻遲。
喻遲愣了一下，随後像是化雪一樣笑了出來：“你從沒有主動提過我的那個世界，你不懷念我的世界。但你似乎……記得很多他的世界的東西，那個世界，似乎不同。”
卿卿反應過來，喻遲說的是裴游。
“他的世界很近嗎？”喻遲問。
卿卿點點頭，又搖頭。
确實，比起其他人來說，裴游的世界更近一些，但時間遠近對她來說沒什麽差別。
她每次離開一個世界，都會強制自己忘記那個世界。
柏川的世界、喻遲的世界，甚至李唯西的世界裏都有太多她不願回憶的人和事，可想起裴游，幾乎滿滿都是他那張笑嘻嘻欠揍的臉，和無數個在劇本裏本應該遭遇不測但因為裴游的原因活下來的人。
所以這麽多人裏，她對裴游的負罪感最強也最信任，因為他曾經幫她救下了那麽多她想保護的人。
喻遲沉默了一會兒，說：“姐姐，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我是說，你自己。”
卿卿望着逐漸被雪染白的道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有些事情也許看不清才是最好的。姐姐，你知道的，我只希望看到你開心！”喻遲的聲調忽然提高很多，語氣裏帶着笑意，但卿卿能看出這個笑并不怎麽真誠。
卿卿仍舊說：“謝謝。”
“好了，車來了，我要走了，記得有空來科研院。”喻遲攔下一輛出租車，目光沒再放在卿卿身上。
卿卿對着車後鏡自顧發了很久的呆，心裏似乎也沒想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感覺一時間有很多東西都理不清楚。
出門出得急，卿卿沒有随身帶暖身的東西，在三九寒天裏沒一會兒腳趾就開始僵麻了，她停止放空，轉身準備往回走時，兩輛車風馳電掣般停在了她面前。
前面一輛駕駛門打開，不久前還被“綁架”在一堆玩偶後的蕭黎從駕駛座走出來，而從後面一輛車裏氣勢洶洶走下來的正是“綁架者”淩風。
“蕭黎，你怎麽……”卿卿驚訝到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
能從淩風手底下逃出來的人，她在大夏只見過一個，那就是她自己……還是借着劇本。
“淩助理看起來很聰明，但似乎不太知道包裏出現別人的物品，是會被警察帶走問詢的。”蕭黎面無表情道。
淩風一個眼刀射過來，卿卿只能慶幸這不是在大夏，不然她已經在為蕭黎收屍了。
蕭黎似乎不知道自己身處多麽危險的境地，繼續道：“你沒事吧？我向警察申報了你的信息，查到你來了這裏，那個人如果是惡意限制你的行動，我可以去向飯店要監控告他的，任他權勢再大我也有把握把他送進去。”
卿卿想說，按照她來時服務生的态度來看，裴游很有可能也把這家店買下來了。
別說她是自願過來的，就是真被挾持了，飯店也不會提供證據的。
“沒事，裴游是朋友，我們只是過來吃個飯。”卿卿說。
“呵。”一聲冷笑，忽然從淩風的方向傳來，卿卿順着聲音看過去，竟然看到了不茍言笑的淩風嘴邊還沒消失的笑意。
雖然是帶着嘲諷意味的，但在這張萬年撲克臉上能看到第二個表情，已經是卿卿想拿出手機拍下來的程度了。
蕭黎不知是生氣還是如何，臉色有些漲紅道：“我調查過，裴總名下有些業務不明的賬務，這幾年來他的資産板塊擴張太快，已經超出了一個常人能有的成就，早就被有關部門關注了。他在金融圈的名聲并不好，出于保險考慮，還是建議你以後少和他來往，不然萬一出了事會——”
“裴游不會做違法的事，退一萬步講就算真出了事我也會幫他。”卿卿語氣不容置疑道，“以後請不要在我面前诋毀我的朋友。”
蕭黎原本透紅的臉瞬間更紅了，像是血要滴下來一般：“不是、我……好，我知道了……”他支吾幾聲，最後妥協道。
“淩風，送我回家吧。”卿卿走到淩風車前，淩風為她打開車門，很自然地叫了聲：“是，夫人。”
獨留蕭黎一個人在冷風中，看着遠去的黑色車子，和猶在耳畔的三個字，發了很久的呆。
車上，淩風再次難得地主動開口道：“我已經為您找好了新的律師，需要今晚讓他過來做一下接洽工作嗎？”
車裏空調開着，卿卿仍舊把車窗打開了一條小縫，風透過這道縫将她的劉海吹翻，肆意在臉上游走，卿卿手指将劉海挽在耳後，說：“不用，蕭黎是很好的律師，我只是忽然有些煩。”
淩風沒有添油加醋繼續說，只點點頭道：“好的。”然後将車裏的音響調到了卿卿喜歡的音樂。
左右兩道不同的風互相擠壓着，卿卿煩躁的心絲毫沒有得到平複。
也許喻遲是對的，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所求都得到了滿足，扮演了六百多個“卿卿”，她似乎真的不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關于蕭黎，不管他從前如何，以後應當只是蕭律師了。
可裴游呢？柏川呢？李唯西呢？還有……喻遲？
她也不是非得在其中選一個，她也不是非要和誰在一起，可她心裏為什麽會這麽煩。
“淩風，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卿卿忽然問。
淩風的耳朵一瞬間飚紅：“夫人怎麽會問我這個問題，我從未婚娶，自然不懂這些。”
婚娶……卿卿想到一件事。
喻遲說，卿卿覺得裴游的世界不同，除了在那個世界沒有糟糕的回憶外，難道是因為她和裴游已經有了婚約，也已經過了拜堂的一系列流程，所以才會感覺不同？
想到這些，卿卿覺得心裏更亂了，淩風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轉移話題道：“我已經查到了幾家參與這次事件裏的藝人了，侯爺說讓我聽您的指示，要不要處理。”
卿卿果然被“處理”這兩個字分散了注意力，立刻道：“不用不用，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還沒到需要‘處理’的程度。再看看吧，這也許對這些孩子來說，也是件好事。”
另一邊，裴游收到了淩風發來的消息，得知卿卿已經回家後，心裏有些煩悶，但聽說卿卿把蕭黎打發走後，又一瞬間豔陽高照起來。
招呼着服務生又送來了一桌的食物，桌上的那些在卿卿走後其實都沒動幾筷子，秦泠有些不好意思，但方可盈卻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并在言語間頗有些讨好裴游的意味。
這感覺太熟悉了，很像當初方可盈追着柏川時候的樣子。
還說沒有對裴游有好感，行動分明表現出來了，秦泠負疚感十足，開始後悔方才告訴方可盈自己和卿卿在一起的事情了，她壓低聲音暗示道：“可盈，卿卿不在，我們就不要再打擾裴總了吧，畢竟裴總也是看在卿卿面子上才招待我們的啊。”
秦泠特意把“卿卿”兩個字着重強調了一番。
“哎呀，我也有我的事呢。”方可盈卻像聽不懂似的堅持道。
秦泠感到無語，這丫頭現在這麽沒底線了嗎？挖朋友牆腳挖得這麽理直氣壯？
正當她準備再次提醒時，方可盈忽然挪着椅子走到裴游旁邊，問道：“淩風以前不是天天跟着你嗎？怎麽今天不在，是出差了嗎？去哪個城市了？住了哪個酒店？”
一連串問題問完，秦泠才明白過來，原來方可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半天套近乎，是想問淩風的信息啊。
可是，追着喻遲到處跑仿佛還是上個月的事，方可盈這心變得也太快了點吧。
一肚子的疑慮在飯局結束後，回去的路上秦泠才問起來：“你怎麽又忽然對淩風感興趣了？你這喜歡也喜歡得也太飄忽不定了吧。”
“喜歡嘛，本來不就是虛無缥缈的事情，看心情的嘛。”方可盈看着手機裏用卿卿的自拍交換來的淩風證件照嘻嘻笑說。
“你這也太虛無了……”秦泠不禁當面吐槽道。
“戀愛本來就是取悅自己的事情啊，我看誰覺得歡喜我就追着誰走，反正看着他我心情就好，我又有時間又有錢，幹嘛不去做呢？”方可盈邊說着，将淩風的證件照放到美圖秀秀裏與自己的證件照P在一起，看起來像是結婚登記照一樣。
秦泠：“你管這叫戀愛？”這難道不是單相思嗎？
方可盈忙着P圖，沒空擡頭看她，揮揮手道：“哎呀你不懂。男人嘛，能讓我開心的就是好男人，我管他答不答應我呢，我自己開心就好，一個不行就再換另一個喜歡，反正男人多的是，我又不吃虧。你就把我這種行為想象成追星，能經常見到自己偶像的粉絲可不多。”
秦泠：“……”好像說的沒錯，但又好像哪裏不對勁……
“而且，淩風的胸肌有那——麽一大塊！我總有一天能再摸一次！”
秦泠：“…………”
你這是追星嗎？你這分明是饞人家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