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歡迎，房間有點亂哦。”韓沐打開房門，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跟在身後的人說。“請進吧。”
趁韓沐彎下腰脫掉球鞋的空當，莫弦打量起面前的複合居室。剛才聊天得知韓沐在H大念書，今年即将畢業，這裏便是他獨自租住的公寓。
從韓沐的談吐和穿着能夠看出他應該出身富裕之家，他的住所很整齊，完全沒有這個年齡男孩子的房間一片內褲襪子亂飛的景象。兩室一廳的格局，其中一間應該是卧室，另一件不知道是不是書房的房間則被鎖上了。整間公寓布置很随意，卻透着整潔。
在靠近陽臺的地方擺設着一架鋼琴，果然是一個愛好音樂的人啊。完全可以想象出少年沐浴在陽光下，專注彈奏的樣子。
桌幾上沒吃完的餅幹，沙發上的游戲手柄，以及一兩個這個年齡應該喜歡的小玩意還是可以反映房間的主人還處于十分可愛的年齡。
莫弦在沙發上坐下，接過韓沐遞來的茶水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自己完全不是那種會被曲奇餅幹誘惑的人，怎麽會跟着這個半大青年到人家家裏呢。
“請嘗嘗吧。”烘烤合宜的曲奇餅幹看起來十分美味，碼放的十分整齊，就那麽放在紙盒裏被推到自己面前。
不嘗一塊似乎等于錯過美味啊。
莫弦拿起一塊，淺咖啡色的餅幹散發着濃郁的香味，上面還帶着數顆幹葡萄粒，只是看着就覺得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很難想象這出自一個學生之手。
韓沐蹲在莫弦面前，一只手托着腮，微笑着看着莫弦，臉上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我是第一次做，試試看怎麽樣。”
莫弦覺得這少年好像急于像大人展示的孩子，一雙大而烏黑的眼睛就那麽滿含期待地看着自己。
果然非常美味，和過去買來的那些包裹在美麗紙袋裏的餅幹完全不同，口感簡直棒極了，帶着一種認真和真誠的美味。
“很好吃。”莫弦不禁稱贊。“真的很好吃。”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作品得到了稱贊，韓沐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有些羞澀。“真的嗎？你喜歡真是太好了。”
莫弦又拿起了一塊，擡頭看着面前的少年，帶着點開玩笑的意味。“你不怕我是壞人嗎？這麽輕易就帶我回家。”
“呵呵…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不是壞人啊。”韓沐在莫弦身邊坐下，和他一起吃了起來。
“因為是同胞的關系嗎？”
“有這個原因，不過也不完全是。”
“咦？”
“其實是因為覺得你很眼熟啊。”
“啊？”其實他是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份嗎？邀請自己前來是有什麽企圖嗎？
韓沐随即報出一個英文名，滿臉認真地說道：“你和她有點像哦。”
“是誰？”對A國文化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少年滿臉憋笑的表情讓莫弦莫名其妙。
“一位很知名的脫口秀主持人。”韓沐補充了一句：“是個大美人哦。”
“……”莫弦有點無語，這是被稱贊了嗎？雖然現在這具身體是自己的，可無論彈出美妙的曲子還是擁有被誇贊的五官似乎和自己沒有一毛錢關系。
有些無奈的沮喪着，韓沐只當他是被說成和女人相像而發窘，笑着安慰。“不要誤會哦，美是不分性別的。”
和這個外向開朗的年輕人比起來，自己就像個傻乎乎的大叔一樣。不過莫弦也松了口氣，這孩子不認識自己。畢竟自己還沒有想好何去何從，就這樣也挺好。
和韓沐聊天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天南海北地亂談，他會和你講很多A國不同于國內的趣聞，講大學教授教自己烤曲奇，講自己來A國四年的收獲。莫弦也慢慢放了開來，講着自己過去從事網絡工作的經歷，開始的時候韓沐有些愣，大概是沒有反應過來，随後便在提問和玩笑中和莫弦聊的愈發熱烈。
“莫弦，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嗯？”正聊着譜曲，韓沐忽然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莫弦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吃晚餐？”
看看天色，沒想到竟然聊到了這個時候。其實應該回去了，可是被那種很期待的眼神注視着，仿佛拒絕這個要求就會變成罪人，莫弦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又回到了肚子裏。“……”
“可以嗎？”韓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以陪我一起嗎？”
“今天是你的生日？”原來是這樣，莫弦完全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了。獨在異鄉，會很希望有人陪伴自己過生日吧。
“嗯。”韓沐低下頭，耳朵有些泛紅，再擡起頭的時候，雖然臉上是非常期待的表情，可是嘴上卻說着明顯違心的話：“不過你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的。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家裏有牛奶嗎？雞蛋和面粉也要。”莫弦站起身，詢問道。
“啊？”果然被突然提問到的牛奶，雞蛋和面粉鎮住了，韓沐一臉疑惑地看着躍躍欲試的對方。
“過生日沒有生日蛋糕怎麽行？”莫弦摸了摸站起來就會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少年的頭。
雖然上輩子是宅男，但卻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宅男。烹饪書上一些複雜的菜式會做一些，蛋糕面包也試着自己做過。
努力回憶起過去制作蛋糕的經歷，莫弦圍着圍裙站在陌生的廚房裏，開始擺弄起制作蛋糕的原料。旁邊的韓沐打了一會兒下手便去冰箱裏找做飯菜的材料。
雞蛋，面粉很快配制成了合适的比例，奶油有些難做，不過再仔細回想加上看了下韓沐家裏的烹饪書籍，很快也上了手。
兩個人在廚房裏忙碌着，不時地談笑，倒不覺得時間飛快。
随意一看，便發現其實韓沐也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像他這麽大的男孩子恐怕很少能做到他這種地步吧。
切蔬菜和肉類時，手法熟練，幾下就切出整齊的丁和絲。
等到炒菜的時候，他動作優雅迅速，倒像是在制作藝術品。
對于火候的掌握拿捏的很準，幾乎是幾樣菜同時進行，卻完全沒有亂套。
好像聊着輕松話題，幾樣色香味俱全，且菜色絕不簡單的菜肴就被端上了桌。
莫弦為烤好的蛋糕塗奶油的工作也正好結束，還特地在上面擺上了草莓櫻桃等水果，雖然沒有外面賣的蛋糕那麽鮮豔美麗，品相倒也十分不錯。
恰好在冰箱裏發現了巧克力醬，生日蛋糕應該寫上生日快樂吧。
莫弦微笑着用巧克力醬在雪白的蛋糕上寫上“生日快樂”四個大字，還畫了個看起來很滑稽的笑臉。
畫完之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嘴角不禁勾起了連自己都未發覺的弧度。
韓沐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後面，有些出神地看着蛋糕上的字和笑臉，慢慢地把下巴搭在莫弦的肩上，雙手不經意似地搭在莫弦的腰間。
韓沐的動作很輕，仿佛老友間親密的小動作，就那麽從後面抱着自己。莫弦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倒也沒有多想，畢竟現在是在開放的A國。
讓他沮喪的是，青年的身量像是要證明A國夥食勝過國內般，竟然比自己還高出一截。
生日晚餐雖然看起來有些簡單，菜色和散發出的香味卻讓人十指大動。中間放着畫着笑臉的蛋糕。
上面插着兩根蠟燭，代表着二十歲。
莫弦看着靜靜燃着，不禁回憶起自己也曾經歷過二十歲。很青澀的年紀，對未來懷着期盼和憧憬，卻也很容易就被現在看來不值一提的挫折輕易地擊倒了。不過，面前這個孩子似乎比自己那時要堅強多了。
擁有美貌又擁有頭腦的人總是會受到命運女神的眷顧。
房間裏放着舒緩的輕音樂，韓沐閉着眼睛許願，長長的睫毛在蠟燭的柔光中暈下淡淡的陰影，專注的表情讓俊美秀麗的臉變得更加引人注目。
等到吹蠟燭的時候，二十歲的大男孩有些害羞，微抿着線條優美的唇輕輕地笑了。
“生日快樂！”房間重新恢複明亮，莫弦真心地祝福着。
“謝謝。”
“切蛋糕吧。”莫弦拿起放在旁邊的銀質刀具，遞給韓沐。
韓沐看着他，眼中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閃爍着，微笑着握住他拿着刀的手，輕聲說：“一起吧。”
青年溫熱的手掌柔軟幹燥，有力地握住自己的手。不知為什麽，身後的青年親密地擁着自己，雖然只是為了一起切蛋糕，卻讓人有點面紅心跳的感覺。
果然美人的魅力五官性別吧。
寫着生日快樂的部分自然是韓沐的，而那個傻乎乎的笑臉卻分給了自己。
莫弦看着手中的蛋糕倒真的有些感嘆了，有多久沒有為自己或者別人慶祝生日了？這種快樂似乎可以傳染，自己也被韓沐的情緒感染了。之前的迷茫以及不确定此時仿佛都在了。
“二十歲真是美好的年紀啊。”莫弦吃着蛋糕，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不禁感嘆起來。他的未來一片明朗，即将從世界着名的H大畢業，無論是就職于公司或者自己創業都肯定會一帆風順。真是耀眼的人啊。
韓沐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說的你好像老人一樣。”
“和你比我當然是老人了，在我眼裏你還是孩子呀。”
“我已經是男人了哦。”韓沐不服氣地揚了揚，舉了舉擁有健美線條的胳膊。
莫弦沒有答話，只是微笑。和自己這個心理外表都奔四的人比，眼前這位本來就是個青春無限的孩子。
“啊，你怎麽可以把我當小孩子。告訴你，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哦。”韓沐起身把打開的紅酒倒入精美的玻璃杯中，将盛着香醇液體的剔透酒杯遞給莫弦。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碰了杯便靜靜地品嘗着杯中的紅酒。
“你說，人的理想是不是在現實中總是遙不可及？有時候你想做一件事，可是偏偏現實卻不允許你這麽做。”青年看着杯中的酒，微微有些出神，不像是在詢問別人，而像是在詢問自己。
莫弦想了想，似乎自己過去也有過向往未來可以從事的愛好，可是步入社會之後，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選擇想要的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你。沒想到看似一帆風順的人也有自己的無奈。不過面前的青年和過去的自己不同。
“你才二十歲而已，有很多機會可以嘗試。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理想是什麽，不過盡力去做，過程也很美好啊。”雖然有點類似說教，但是卻是莫弦的心裏話。
莫弦若有所思。“我想彈首曲子給你聽。”
“嗯。”
把酒杯輕輕地放在鋼琴上，青年慢慢地坐下，背脊挺直，表情變得專注而神聖。一雙修長指節優美的手放上琴鍵，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在那筆挺的身上鋪了一層銀色的薄紗。
雙手仿佛在操控魔術般在黑白琴鍵上舞動，音樂仿佛有了生命，源源不斷地傾瀉出來。時快時慢，仿佛海一般的包容，鹹濕的海風撲面而來，一排排椰樹随着海風蕩漾。似乎可以看到淺灘之上的貝殼，寄居蟹還有晶瑩的小石…
不禁閉上眼睛，所有的感知都失去了，只剩下聽覺，感受着周圍美妙的音樂。
時間仿佛停止了，那雙手按下最後一個音符離開琴弦許久，莫弦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心似乎随着曲子安靜下來，不會跳動了。
莫弦深深地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從那種震撼與享受的感覺中緩解過來，真誠地鼓起掌來。一個人的掌聲在寬敞的房間中響起竟然沒有違和感。
“什麽時候可以追上你呢…”嘆息般的聲音輕微到幾乎一下就被風吹散了。
青年慢慢地轉過臉來，半邊臉隐在月影中，黑色的額發被風随意地吹起，那雙黑而深邃的眸子專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人吸進去。
完全沉浸在剛才音樂中的莫弦只看到那淺色的唇輕輕地開阖，卻沒聽清，或許只是個幻覺。
莫弦摸了摸口袋裏關了機的手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是不是該回去了？
自己的确應該對現在這具身體負責，畢竟原主人是大神級人物，如果失蹤了恐怕要瘋一群人吧。
可是回去之後呢？難道自己要代替原來的那個人繼續生活嗎？
自己根本是完全無法勝任的吧。
這麽想着，紅酒喝的便快了些。莫弦原本的酒量還不錯，可是大概是現在這具身體的酒量欠佳，加上紅酒的後勁十足，和韓沐聊着聊着便覺得雙眼便有些迷蒙起來。面前俊美的臉在視野中也令人振奮地變成了好幾張。
眯了眯眼睛，說話也不利索起來，漸漸在青年安靜的注視和輕柔的話語中失去了意識。
隐隐約約覺得有人貼近自己，手的觸感在臉上輕輕撫過，像是在描摹什麽珍寶般虔誠。
似乎還被人穿過雙腿和手臂輕輕地抱起，莫弦昏沉的大腦隐隐約約想着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不過那個懷抱真的很溫暖舒适。
還有着真實清新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