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小言醒了。”院長很欣喜，沒想到這孩子這麽快就醒過來。
正在交談的幾人聽到了，急忙走過去，透過玻璃看向病房內。那孩子比之前更加虛弱了，經歷了一次大型手術，身體的元氣大傷。
此時躺在那裏，身體單薄的像紙片一樣，只剩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
醫生之前提醒過小言需要靜養，所以他們現在只能在外間向裏看去。
那孩子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外面的目光，轉動眼球，看了過來。莫弦的視線與那孩子撞在一起，看到小言虛弱的樣子心裏難受，可又不禁為他高興。
最終莫弦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那孩子眼睛有些迷茫，還處在剛從麻醉中清醒過來的狀态，看見窗外有個熟悉的人露出溫柔的微笑，仿佛也感受到了那種溫和的鼓勵，便微微勾起嘴角。
那個人的笑容很柔和，和別人對他露出的笑容都不太一樣。他從來都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感覺，哪怕是院長，還有照顧自己的姐姐，他們的笑容都無法給他那種體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影帝，畢竟追星這種事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有條件的人才會去做的。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第一次看到影帝的時候，是因為照顧他的姐姐。開始的時候，他不過只是把那個人當做遙不可及的神一樣的人物，後來慢慢地喜歡上了他演的戲，喜歡上了他唱的歌。再後來，有一次他知道了那個人一直在做慈善，而且他們孤兒院也得到了那個人的基金幫助。
他還記得那次過年，他們每個人都吃到了好吃的年夜飯，他還得到了讀書的資助。
這些本來都該來自父母。他是孤兒，從未體驗過這些。
但那個人給了他，甚至還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擁抱過他。
從此，他便覺得自己的生命裏又有了一個重要的存在。雖然那個人不知道，可是他一直都在自己心的最深處。
他其實也不知道手術會是什麽結果。他沒有父母，又成長在孤兒院，各種苦都已經經歷過，但是美好的事情卻體驗的不多。如果這次手術失敗了，其實也沒什麽好遺憾的。只希望下輩子，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那個人出現了，雖然只是一個微笑和幾句話，可卻讓他有了活下去的渴望。
為了那一抹溫暖，之前的病痛以及手術時的痛苦對于他來說也不再那麽難熬了。
他想要繼續接近那個人，感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體驗那種過去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他想要好好活下去。
身體的疼痛依舊，可是那個人的目光卻有種治愈的作用，像是家人的手輕撫着他，讓痛苦紛紛遠離，小言慢慢地睡去……
幾個人安靜地離開病房，又聽醫生說這次手術非常成功，根據現在的情況判斷應該沒有什麽大礙，只是之後的一段時間小言可能會暫時出現行動遲緩，記憶力和視力減退的情況，只要好好休養，病情就會完全康複了。
大家聽到這裏，也都放了心。
幾人都是熬了一夜，雖然休息了一下，可臉上依舊顯出疲憊的神色。陶琛站在那裏，依然一副冷冰冰的神情，不過莫弦無意間還是看到了他眼下有隐約的青色，對于他趕來這裏的情況便也猜出了幾分。
院長開始向衆人道謝，他真的沒想到這幾個大人物會因為孤兒院裏一個孩子的手術一直在這裏。他真是既感謝又感動。一時間說話都有些結巴。其實在這裏，與他聯系過的只有姚樂。
但莫弦他是知道的，影帝級別的人物，平時只有在電視裏才能看見。
莫弦旁邊的年輕人也是位最近經常出現的藝人。站在那邊身着西裝的高大男人，聽之前他與姚樂的對話，似乎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院長逐一道謝，最後來到莫弦面前。
“莫老師，這次真的謝謝你來看小言了。你來了，對小言的幫助真的很大。給你添麻煩了……”院長和莫弦這種身份的人說話有些怯意，兩眼望着腳面。
“我很喜歡小言，怎麽會是麻煩呢。我近期還有一些戲要拍，等結束拍攝之後，我還會過來看小言的。”莫弦說的是心裏話，這個孩子的确讓他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仿佛從小言的身上，他能夠看到自己上輩子的影子。
“小言要是知道你這麽關心他，肯定會高興壞的。”
“如果有什麽困難，請盡管聯系我們。”
《盛世》進入最後的拍攝期，莫弦他們不過請了一天的假，明天還有戲要拍，此時說什麽也得準備趕回鳳凰城了。
出醫院的時候，還遇到了些麻煩。畢竟現在是白天，醫院裏人來人往，僅僅眼鏡或是帽子恐怕沒辦法完全僞裝，還是有一定被發現的危險。
他們幾人只得又花了些功夫才從醫院順利出來。
“莫弦，上車吧。”韓沐插着口袋，微笑邀請的時候，整齊的牙齒微露。
莫弦點點頭，來的時候他就是坐韓沐開的車，此時沒有多想就要就勢進入車中。
“等等，我有話對你說。”
車門忽然被人攔住，莫弦轉過臉，發現是從後面走來的陶琛。
男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緊抿的薄唇已經壓緊的領帶都讓人覺得他繃得很緊，仿佛被什麽東西悶住一樣，有種困獸的感覺。
莫弦在一片陰影中，看見的是那堪比希臘古典雕塑的俊美容貌以及緊鎖住他的雙目。
韓沐站在旁邊，手也扶在車門上。他依然是一臉微笑，沒有說話，不過眼睛卻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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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逃避是沒用的。如果不見，莫弦或許可以不在意。可是當他看見陶琛此時的樣子，他無論如何也沒法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坐進韓沐的車中。
“姚樂，你們先送韓沐去機場吧。我坐陶總的車就好。”莫弦有些抱歉地看着韓沐對姚樂說道。
韓沐看了莫弦一眼，臉上還是帶着笑，眼中的有些東西卻變得冷卻了。他點點頭，坐進車內。
黑色的車窗升起，莫弦最後看見的是青年的側臉消失在視野中，最後只剩下自己在車窗上的倒影。連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臉上的表情是什麽。
陶琛的車停在不遠處，風雷公司旗下的一些項目擴展到了X市，他沒要司機，而是一個人開車前來。
等陶琛坐到駕駛室，莫弦便感覺自己的周圍滿是他的氣息。
對方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莫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之前他對于陶琛并沒有什麽感覺，只是覺得這個男人給人一種壓迫感，大概是因為氣場太強的原因。而在知道自己醉酒後和他做出那樣的事，以及陶琛其實是大神過去的戀人之後，莫弦再見他的時候就本能地有些退縮了。
如果說自己之前不知道他和影帝之前的關系，莫弦還可以正常地和陶琛相處。
可是現在，在知道真相之後，他就有了一種負罪的感覺。每當想到那個男人對他的關心，對他一步一步前進的鼓勵，他就覺得愧疚。
重生并不是他的選擇，莫弦沒想到自己會在影帝的身上重生。
現在的他繼承了那個男人的一切，在演戲方面，他的确是經過自己努力獲得了一些肯定；可是感情上呢？
陶琛并不知道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他以為莫弦不過是變了性子。
就是因為感情太深，他才願意接受各種樣子的莫弦。
莫弦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可恥的小偷。
韓沐已經知道了自己重生的真相，是不是也該告訴陶琛呢？莫弦有些猶豫，他知道自己其實很自私，可是他卻沒有選擇。他在大神的身上重生，他也必須對很多事情負責。
比如他的事業，他的影迷。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消失了就能解決。
可是，有些事情确實他處理不了的。
比如陶琛。
“你最近是在躲我嗎？”男人低沉的聲音微微發啞，經過了一路的颠簸，即使是陶琛，也有些疲倦。說這話的時候，氣勢倒沒有過去和莫弦說話時的氣勢強。等莫弦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裏莫名地難受了一下。
“……”莫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他的确有躲陶琛的心思，可是這樣的話卻是說不出口的。
“我之前說我不願意逼你，卻不是為了讓你躲着我。”
陶琛有力的雙手放在方向盤上，視線直視前方。莫弦看着他的側臉，從第一面見到陶琛起，他就覺得這個男人很強大，強大到一般人難以撼動。
可是今天，他卻覺得這個人的強大有了一些裂縫。
有些東西在慢慢溢出。
“對不起。”莫弦只能道歉。如果他完全失去了記憶，他或許可以嘗試去接受這個戀人；可是他卻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是陶琛過去的戀人。他怎麽可能代替那個人去接受陶琛的情感呢……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
“對不起，我沒法接受。”
莫弦不知道什麽理由能夠讓面前這個男人好受一些。他幾乎想将真相告訴陶琛了。
前方是一個路口，此時正好是紅燈，車子緩緩地停下。“因為你覺得自己現在不喜歡男人了？”陶琛轉過臉看向莫弦。
一向淩厲的視線此時帶着溫柔在莫弦臉上滑過，卻猛地在他的手上停了下來。
莫弦被那陶琛盯得有些難受，看向自己的手，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是空蕩蕩的。
陶琛皺着眉，伸出手握住莫弦的手指：“你把戒指摘掉了？”
莫弦被他抓得微痛，但卻沒有掙紮，只是點了點頭。此時的陶琛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吓人，手上更加使力。
“你以為用不喜歡男人這樣的理由就可以拒絕我嗎？”半晌，陶琛才放開莫弦的手。此時綠燈已經重新亮起，車流開始前行。“還是說你也用這理由拒絕過別人？”
“你什麽意思？”
“那個韓沐，”陶琛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對于莫弦過去的種種玩樂，他可以不在意。因為他知道在那個男人心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不介意那個人的身邊圍繞各種美人。可是現在則不同，他在面前這個男人的眼中已經看不見自己的存在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當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其實并沒有那麽強大。有些事是他無法控制的。
陶琛的話令莫弦一愣，雖然韓沐的表白是孩子氣的，他一直都覺得是韓沐把對自己的某種依賴當做了喜歡，可是在陶琛面前，他卻像是失去了語言功能。
“怎麽了？還是說你喜歡上他了？所以找個理由來拒絕我？”
“不，不是的。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莫弦望着擋風玻璃，前方已經大概能看到機場。這次回鳳凰城，大概得要等到《盛世》拍攝完畢之後，自己才會和陶琛再見。
車內的空間有限，只是坐在陶琛的旁邊，他就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男人周身的困獸氣息。
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告訴他實情呢？
“陶琛，如果我不是過去的莫弦了，你……”
“你的确變了很多。”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如果假如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會怎麽辦？”
“另外一個人？”陶琛皺起眉，本想立即開口，但卻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你現在其實另外一個人，我大概會做出些瘋狂的事情。不要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今天是我失态了。”可能自己真的給莫弦太多壓力，讓他想到這些荒誕的事情。自己現在的不安感可能因為莫弦在鳳凰城拍戲的原因，等《盛世》結束之後，等他回到自己身邊，一切就會變好的。
車在機場前停下，此時周圍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并沒有誰注意到戴帽子的莫弦。
“祝拍攝順利。”
陶琛說完這句話便駕車離開。很快，他的車便消失在川行的車流之中。
莫弦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陶琛所說的瘋狂的事情是指什麽，但那個男人的行為是他無法想象的。他現在根本無法将真相說出口，他需要的是和陶琛心平氣和的談話。
一切都等《盛世》的拍攝結束之後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