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陳鈞原準備追出去, 可是只往前兩步後就沒再動。

他眼尖地發先另一側的窗口也有一人頭發的倒影,明顯是調虎離山之計。

季枝遙:“方才什麽東西從窗口閃過?”

陳鈞嘴上回答着,置于身前的手卻小幅度地指了指對側窗口, 季枝遙看到後立刻會意, 心跳得快極,語氣努力保持平靜:“今日實在困倦, 都出幻覺了。”

陳鈞:“殿下胃口不佳, 将這些飯食端到門外, 晚些時候讓宮人收走。”

玉檀咽了咽口水,伸手拿着盤子, 手卻止不住地抖,也不敢往前走一步。玉檀在宮中服侍多年, 卻不曾遇到過這樣驚悚的情況。到底是女孩子家, 還是害怕得不敢動彈。

陳鈞見狀拿過她手中的東西, 推開門走到外面把飯菜放到地面上。環顧四周, 沒有一個人。而再越過宮牆看遠處的其他宮苑, 燈光也很微弱。

一陣涼風刮起,樹葉卷起一個弧度又搖搖晃晃地落下。陳鈞沒再多停留,将門重新關上鎖好。

才入夜, 眼下的氛圍已經叫人不敢放松。原本讓他們在偏廳歇下, 被晚膳再吓了一回,她果斷讓他們将軟榻搬到自己床邊, 中間只用屏風阻隔。

陳鈞睡的晚, 一直守在門邊, 警惕周圍所有動靜。後半夜季枝遙醒過來, 點了一盞燈在床上讀書,讓陳鈞歇下。

他将自己藏在身上的一件暗器發簪放入她手中, 告訴她如何使用後,才淺眠了三個時辰。

後半夜沒有異常,太陽升起後,所有人都放松下來。

季枝遙推開門,見到院子裏出現了兩個灑掃的宮女。只是她們都一直低着頭,麻木地做着手頭上的工作,連季枝遙出門也沒有上前行禮問安。再看門邊的飯菜,不知何時已經被端走了。

玉檀很快收拾好自己,從昨日西瀾宮人送來的日用品中拿出一套當地服飾。

“西瀾國君特意讓人拿來這套服飾給殿□□驗,殿下要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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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之下,衣服上的銀片裝飾反着刺眼的光,每一片都很薄,若是不慎刮蹭到,便是一道口子。

昨晚的事她仍然心有餘悸,盡管太陽升起後,一切似乎恢複如常,她還是覺得沒那麽簡單。

最後她也沒選擇穿上這衣袍,換上了自己帶來的衣服。

沒過多久,有個嬷嬷走來傳報,“公主殿下,有位貴人道與您曾相識,想與你敘敘舊,您看......”

“在東栎時個個尋不到,原來本宮的舊友都在西瀾。”這話意味不明,那嬷嬷面上也露出一絲尴尬,只是很快又切換回笑臉。

“左右無事可做,嬷嬷且帶我去見一見他。”

“車轎已經在宮門口,殿下随我來。”

她們這般萬事俱備,季枝遙更堅定有鬼,讓陳鈞在暗處盯着,坐上那輛馬車。

一路出宮去,她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很快便聽到外面熱鬧的聲音,與昨日來時一樣,應當駛入了集市。拐了許多個彎,周圍複又歸于平靜,馬車緩緩停下。

季枝遙撩開車簾,映入眼簾“定國将軍府”五個大字。

定國将軍?她細細回憶一遍,仍無頭緒。她從前沒機會接觸什麽貴人,根本不認識将軍大臣。

她還在馬車中疑惑,耳邊由遠處傳來幾聲輕笑,她甚至能聽到來者發間步搖的撞擊聲,“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下車擡眼看過去,那張臉竟真有些似曾相識,只是她一時沒有想起來。

季雲霜一見馬車上的人,眼角便落了幾滴清淚。還未打上招呼,就上前把人抱在懷中,似是十分想念般。

“我的好妹妹,姐姐總算是見到你了。早聽說你要來西瀾,我便叫人時刻準備着,想好好和你敘舊。”

這麽一說,久遠的記憶恍然湧上心頭。眼前這位确是她的姐姐,只是從前并不相熟,于宮中走動幾乎不會碰面。

好不容易被放開,季枝遙朝她淡淡一笑,生疏地喊了聲“姐姐。”

季雲霜忽略掉那些細節,手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帶進将軍府中。

府上有許多女子走動,看似都對季枝遙很好奇,眼神卻看不出善意。

“這些都是院子裏的姑娘們,不必理會。”季雲霜将她帶到偏殿招待,開始時并沒有說明緣由。只是打開茶罐子發現裏頭沒有新鮮茶葉,待客的茶具上落了厚厚一層灰,連水壺都是空的。一系列動作後,她才嘆息一聲,轉身苦笑說:“今日夫人在正殿約了幾位貴人,委屈妹妹到這來陪我。”

她搖搖頭,道了聲無妨。

季雲霜尴尬地趕緊讓下人去沏茶,屏退下人之後,才開始拉着她的手聊天。

“我出嫁時,你還小,這麽多年未見,你是越發标致了。”她伸手想摸季枝遙的臉,被她微微退後躲開了。

季枝遙:“日子過久了便會淡忘許多從前的記憶,姐姐莫怪。”

她僵硬一瞬,很快帶上笑臉說:“我怎麽會怪你呢!只是有些羨慕妹妹罷了,若是當年我沒有執意嫁來西瀾,如今也不會過得這樣凄苦。”

季枝遙:“姐姐當年嫁來西瀾,宮中舉行了盛大隆重的儀式,我以為你們應當是很和美的。”

季雲霜長嘆了一口氣,一肚子苦水傾瀉而出:“初來時是好的,但許多年過去,我腹中都沒有子嗣,便被降了身份,扶了位側室做夫人。缙朝覆滅後,日子便越發艱難。”

“我聽一位友人說,西瀾男女都可以提出和離結束孽緣。若是日子過得不順心,你大可逃離這些。”

說到這,季雲霜整個人眼睛都亮了,但又覺得不能如此明顯,所以故作矜持地繞了會兒彎子,最後才有些為難地說:“我自然是想離開的,只是......我離了将軍府又能去哪裏呢?天下之大,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這話以後,季枝遙也沉默了。

她邊思考這位姐姐日後可以選擇的路,又分神想她找來自己的目的。思來想去,她猜測季雲霜是将自己當作離開的工具,想借她之勢要挾将軍離開。只是沒法确定,她才一直沒說出來。

果不其然,季雲霜見季枝遙沒有什麽動靜,便故意提到她如今的處境:“我聽聞你現在在新朝陛下身邊,還被封了公主,想來日子當比從前更舒暢些。”

季枝遙點頭,“确實如此。”

“那......他知道你那件事麽?”

季枝遙眉心一跳,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見她這個神色,季雲霜默默在心中堅定了這個想法,随後便假意安慰:“當時鬧的動靜不小,只是如今大部分都死了。妹妹不必擔憂,知道的人不多,只可憐你那時才多大啊,就被......”

“這些舊事便不必再提了,舊王朝已然覆滅,心裏有鬼的人全都死于禁衛劍下。從前如此,以後也一樣。”季枝遙笑意不達眼底,靜靜地看着季雲霜。

她微怔,之後笑着說起別,沒再講過往鮮少人知曉的事。只是季枝遙已然沒了興致,心不在焉地聽她抱怨內院艱難,時不時還想從她口中打探裴煦的性格為人,似是很想了解他那般。

“等日後你們大婚,可得讓我這個做姐姐的見證。”季雲霜面上十分感慨,又有些感傷,輕輕撫摸她的手:“畢竟,我應當是你世上少有的親人了。”

季枝遙沒有正面回答,只笑了下。如此遙遠的事,她不好下定論。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季枝遙準備離開,垂下眼眸時忽然想起西瀾宮中的怪事,興許可以問問她,于是便沒着急走。

“姐姐,“季枝遙輕聲開口,”你在此處生活多年,可知這西瀾宮裏的個中關系?”

季雲霜微蹙了下眉,一時有些疑惑,“皇城中總是風雲變幻,不知你說的是何種關系?”

“比如宮中有沒有不受寵的皇子公主,或者妃嫔大臣?”

“這......”季雲霜有些為難,“雖是将軍府中人,但到底一介女流之輩,有許多事情是我無法得知的。”

“那你可知,這西瀾宮中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怪事?”

“怪事?”季雲霜喃喃道,眼睛緩緩往下落,認真思索什麽。

突然,她擡起眼,真的想起先前和将軍一同用晚膳時,他随口提到的事情。

“你近來常在宮中走動,确實應當小心些。”她皺了下眉,用不太确定的語氣壓低聲音說:“之前将軍無意說漏了嘴,道如今西瀾國君信奉了一個江湖門派,那門派邪門的很,總幹些詭異之事。”

她看了看四周,還沒有人歸來,便再同季枝遙透漏了幾句。

“聽說宮中最近總是有人消失,宮中的娘娘們到了晚上都絕對不敢外出走動,有人不信偷偷溜出去,第二天便連屍首都找不到。”

如此一來,他們看到的一切就說得通了。季枝遙低頭沉思了許久,過後才反應過來尚未同她說話,表情抱歉道:“多謝你的提醒,我在宮中定會小心行事。”

季雲霜點點頭,知道季枝遙似乎很在意宮中的怪事,順便告訴她:“你來的很巧,聽聞過幾日國君會請這位門派掌門至宮中占蔔施術,興許你會親眼見到。”

“多謝。”她認真回答,之後便離了将軍府。

一路回去,玉檀和陳鈞都發覺她興致不高,回到宮中,她才将此事個秘密告訴兩人。

“若季雲霜所言是真的,那前些天在那座廢棄院落見到的棄屍便可以解釋。死者的衣衫看上去不是貴人的服飾,或許是無辜的宮人被拖走行了詭異之術,再随便抛屍在無人居住的院落中。“

玉檀聽後皺緊眉頭,被吓得不輕,似乎已經不能好好聽她講話了。陳鈞相對冷靜許多,畢竟跟随在裴煦身邊多年,他也見過很多風浪。

陳鈞:“如今之計,我們夜裏盡量都不要出門。屬下會将這裏的情況告訴陛下,若屆時麻煩找上門來,也當有所防備才是。”

季枝遙點頭,眼看着遠處逐漸落山的太陽,心中已然升起不安。為了再見到那兩個瘆人的嬷嬷,季枝遙特意讓玉檀和兩個從東栎跟來的啞奴早早做好晚膳,在日落前便打點好一切,只待夜色降臨,再謹慎度過這一晚。

她很久沒有如此不安地度過一日又一日,也許久不覺得夜晚是這樣漫長。

便是在宮中點燈的宮女将屋中照亮,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踏實感時,季枝遙突然有點想裴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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