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我來接我夫君回家!”◎

翌日, 天色有些晚。

青杏一個人坐在屋內的小榻上,專心致志地繡着什麽,連明月懸上了天空都不記得去點燈, 直到銀朱進來将整個屋子點亮, 才後知後覺地擡起了頭。

“小姐,您在繡什麽呢?”銀朱好奇地湊了過來。

“嗯……一個小香囊。”

她大大方方地給她看。

“殿下總在送我東西, 我也想送他一個,可是他什麽都不缺,好東西也見得多了, 很難再有什麽驚喜, 倒不如我親自給他繡一個。”

“小姐真是有心。”銀朱小心地撫了撫上面精巧的繡花, “這是梅花呀。”

“對!”她甜甜一笑,“我喜歡紅梅,殿下也喜歡。”

“如果奴婢沒有記錯的話,殿下第一次吻小姐的時候,就是在紅梅樹下呢……”

“哎呀, 你不要亂說。”

她實在是太容易臉紅了, 連忙輕輕推了那罪魁禍首一把。

“殿下回來了嗎?”

“還沒有呢,奴婢來找小姐就是為這事。”銀朱話中有些擔憂, “雖然殿下白日經常在宮中政事堂理事,但天色稍暗些時就回府了,眼下宮門都要關了,還是沒有殿下的消息。”

“怎麽會?”青杏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繡品,“那他可有傳信,今夜不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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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

銀朱搖了搖頭。

“少川大人應該跟着殿下呢, 也沒在府上, 奴婢只能來問問小姐了。”

“他也沒跟我說呀。”她漸漸有些緊張, “他早上走的時候我醒了,他也只是說例行去上朝……不行!”

她站起身,随意順了一件鬥篷,“銀朱,我們進宮。”

“小姐,沒有傳喚,這宮不能随便進呀。”銀朱急急喚住她,“何況都已經這麽晚了,我們到那裏估計都是宮禁的時間了。”

“我有他給我的令牌。”

她一陣翻箱倒櫃,将第一次入宮之後他贈予的令牌翻了出來。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成親,他給她的時候,也只是吩咐她“見此令牌如見本王,別用這個給本王闖禍”。

想來這個令牌是能說上話的。

青杏沒再耽擱,拉着銀朱便上了馬車,眼下還沒到深更半夜,街上的攤販尚有不少,并不算好走,緊趕慢趕到宮門口,恰看到門口的宮衛正張羅着關宮門。

“等一下!”

她拎着衣裙飛快地跑過去,攔下了那些宮衛。

“我、我有事,我需要進宮。”

“進宮?”

那幾個宮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都是常年習武的漢子,生得都高,眼前這小姑娘才到他們胸口處,因跑得太用力,一張小臉漲紅了不少,高高的發髻都有些松散,這能進宮的貴人們哪個不是妝容精致、坐立有禮的,她這模樣,一瞧就是不知道誰家亂跑出來搗亂的孩子。

“去去去,別搗亂!”為首的那個驅趕道,“小孩子真是不怕死,什麽地方都敢來!”

青杏脆生生同他們喊道:“我沒有搗亂,我夫君沒有回家,我找我夫君!”

“夫君?”幾個宮衛一同笑起來,“哎喲,還當你是個孩子,合着都成親了,你夫君哪位啊,莫不是今夜輪到他當值,忘了跟你說了吧?”

方才忙亂,她這才想起來掏令牌。

她匆匆遞過去:“我夫君是沈行鈞,你們見到他出來了嗎?”

宮衛們一聽到這名字,再一看那令牌,登時便笑不出來了,手裏的劍一扔,嘩啦啦便跪了一地:“小人有眼不識攝政王妃,求王妃恕罪!”

“沒事的。”她無意跟他們計較,“他出來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要進宮找他。”

“這……确實沒見到殿下出宮。”宮衛一拱手,“王妃恕罪,此刻已是關宮門的時辰了,宮中嚴令不允許任何人進出,請王妃先回府,明日再來。”

“不能等明日,這不是還沒關嗎?”青杏有些急了,“你們讓我進去!”

“王妃,随末将來吧。”

宮門裏忽然走出一個身着護甲的魁梧男子,見到他,那些宮衛紛紛低頭行禮,讓開了路。

她略有疑惑,卻還是跟着他進了宮。離宮門有些距離後,那男子方重新開了口。

“末将姓霍,名遠,得殿下知遇之恩,封禁衛統領,羽林将軍,統領這宮中禁衛,王妃若有何需要,盡管開口吩咐便是。”

“我好像是聽他說過這個名字。”青杏仔細想了想,“我是來找殿下的,你有見過他嗎?”

“殿下自午後便在禦書房與陛下商議要事,至今未出。”霍遠答道,“王妃可在政事堂稍候片刻。”

聽到他并未出什麽事,她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那多謝你了,霍将軍。”她連忙道謝,“若沒有你,我怕是還要在宮門口幹着急。”

霍遠展顏一笑:“素聞攝政王殿下極為寵愛他新婚的王妃,今日末将有幸得見,方知傳言不虛。”

“嗯?你為何這麽說?”

“攝政王殿下的名頭常人聽了都難免畏懼,其實方才王妃只需硬氣一些,用殿下的名頭大聲恐吓上那麽幾下,那小小的宮衛自然是不敢不為您開門。”

霍遠人至中年,說話卻并不死板,反倒與她聊天一般。

“王妃言語直率、天真,并無那日日看人臉色而成的深沉心計與見到下人時難免發洩的趾高氣揚,這性子,唯愛不可得啊。”

青杏看着他那一副看破一切的爽朗樣子,不由得搓了搓手指。

沈行鈞怎麽能任由這種傳言傳播啊?光是傳言也便罷了,現在還被她給坐實了。

他們之間的感情這麽容易被看出來嗎?還怪讓人難為情的。

那她下次裝的兇一點好了……

沒聊多久,路過一處涼亭時,她随意一瞥,卻恰好瞥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也看到了她,她覺得還是不要怠慢,便遙遙地行了一禮:“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身邊的是陸明浔,她看到了,但并沒有給她行禮的必要,便也沒有提,只覺得很奇怪,政事堂絕不可能設在後宮,她們為何會在這裏。

她剛要走,陸明昭卻起身走了過來:“攝政王妃妹妹,這麽晚了,怎麽跑進宮來了?”

“我來找我們家殿下回家。”青杏不卑不亢地答着,“确實太晚了,我擔心他。”

陸明昭笑了一聲:“你們夫妻倒是有意思,一會這個接那個,一會那個接這個,黏得要命。”

“是,我與殿下感情很好,片刻都分不開。”她稍稍有些賭氣,“娘娘若沒有別的事,杏杏便告退了。”

見她走遠,陸明浔用力攥緊了拳,整個人都微微發抖。

“瞧瞧,被這麽羞辱一下,本宮這妹妹就坐不住了?”陸明昭冷笑道,“你方才所言,當真屬實?她當真是個不能生的?”

“是,這件事本該機密,奈何她是個蠢的,自己跑出來看病。”陸明浔淡聲道,“浔兒去盤問了那柳大夫,又派人拿到了懸濟堂當日第三間藥房裏清出的藥渣,她的确有體寒之症,極難有孕。”

“不能生,還有臉占着這攝政王妃的位置。”陸明昭緩緩走了兩步,“殿下想來還不知道吧。”

“應當不知,王府配有專用的醫官,她不找醫官,卻自己找地方瞧病,想來也是為了隐瞞。”

陸明浔在身後跟着她。

“殿下是男子,又是皇家子弟,自是極為看重血脈傳承,絕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做正妃。浔兒這幾日在王府附近偷偷盯着,也并未聽說府內有鬧得不可開交的大動靜,所以,姐姐需要浔兒将這件事透露出去嗎?”

“可以透露,但本宮沒什麽耐心了。”

陸明昭眸色陰冷。

“沈行鈞做事太過決絕,他挖出個韋寧,沒收了銀子,差不多便罷了,竟順着這條線斬斷了好幾處我丞相府的財物來源,如今還想動爹爹丞相的位子,害得本宮不得不給陛下灌了酒,行了事,吹吹枕邊風。”

“他這人有野心,也有能力,可惜跟他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偏偏都是個癡情種,在這涼薄的皇家玩什麽一世一雙人的戲碼。”

她嗤笑一聲。

“當年姜洛儀一死,沈靖言便跟瘋了一樣,唾手可得的皇位都不要了,跑出去當什麽閑游詩人。如今這沈行鈞,又愛慘了這個青杏,當真是他們家的好輪回啊。”

陸明浔聽得心下一緊:“姐姐,你想做什麽?殿下已然厭惡了我,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辦法再嫁給他的,你……”

“本宮也倦了,沒興趣再小打小鬧了。”

她遙遙看着當年姜洛儀寝宮的方向。

“浔兒,給本宮想辦法,殺了她。”

陸明浔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女子,聞言不由得駭的後退一步。

“沈行鈞若懂得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本宮最多惡心惡心他那好王妃,替你出出氣,可他偏偏要将手伸到我丞相府來。”

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漸漸拉長。

“他,本宮對付不得,但殺一個小姑娘,本宮還是有這本事的。”

……

到了政事堂後,霍遠便稱仍有公務在身,先行離開了。

畢竟也不敢往禦書房闖,青杏一個人乖乖坐在沈行鈞日常處理公務的椅子上等着他回來,那椅子很高很大,她坐在上面才只占了椅子一半的位置,她手上也不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桌案上這支狼毫筆與王府書房那支有何不同。

屋裏還有幾名沈行鈞的屬官,不知因何也在這裏逗留,他們本來低着頭處理着文書,自她來了便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她,青杏感受到這樣的目光,擡眼回看過去,他們卻又匆匆低下了頭。

如此反複幾輪,終究有一個膽大的出來問了:“下官鬥膽,可是攝政王妃在此?”

“是我。”如今她已經可以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身份,“我好像見過你,應該是上次我去給殿下送白粥的時候。”

“是,王妃記得下官,是下官的榮幸。”那人俯身一拱手,“恕下官多嘴,殿下今日心情并不佳,王妃還是莫要留在這裏了。”

“他心情不好?”她睜大了眼睛,“他心情不好我更要陪着他了呀。”

他心情不好,很恐怖啊。

屬官光是想一想沈行鈞那陰冷的面色,腳下就有些虛浮,他去禦書房去了好久,想來事情并不順利,待會回來還不定是什麽兇狠的樣子,這小王妃私自跑進這裏,可別遭了殃。

思及此,他又一次勸道:“下官只是擔心,殿下盛怒之下,出言傷了您。”

“不會的,他不會吼我的,他連大聲跟我說話都不會呢。”

話音剛落,恰見沈行鈞披着一身月色闊步而來,面上的确是陰狠,眸中也的确是冷厲,開口難掩怒意:“翅膀硬了!”

屬官瞧見了,連忙低下了頭。

青杏也吓了一跳,手指緊張地絞了絞,登時不敢說話了。

沈行鈞這才注意到他的位置上坐着個小姑娘,稍稍柔了柔聲調:“杏杏,怎麽找到這來了?”

……原來他不是在說她。

她暗暗松了口氣,跳下椅子小步小步地朝他跑了過去,也不顧尚有人在場,徑直便撲到了他懷裏撒着嬌:“殿下終于回來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下了然,用力回抱住她:“杏杏,本王沒注意時辰,是不是一直未回府,讓你擔心了?”

她重重點點頭:“我可怕你出事了……你回來就好!”

屋內的幾名屬官頭幾乎都要紮到地上,瘋狂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沈行鈞仍是注意到了他們,冷了聲音:“宮門已閉,你們自行歇息,明日再出宮。此事暫且不必再追,等本王吩咐。”

“是!”

待人都走了,青杏仰頭問道:“那我們呢?我們是不是也出不去了?”

“若按規矩而言,是的。”她實在太過可愛,沈行鈞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杏杏若是住不慣這宮裏,本王帶你出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算了吧,太晚了,不折騰了。”她甜着嗓音為他考慮,“殿下也累了,應該早點休息。”

沈行鈞溫和一笑,方才的陰冷神色幾乎蕩然無存,領着她進了政事堂裏面,他以前偶爾會留宿的小屋中。

被皇帝與丞相之事煩擾了一整日,他本就心煩意亂,卻沒想到一從禦書房出來便能看到他的杏杏,能抱住他的杏杏,讓他頓覺舒心了不少。

若能再早些遇到她該有多好,也不必多少個夜晚自己坐在床邊飲酒緩解心情,最後落得個宿醉頭痛的下場。

和衣躺下後,她又湊了過來伏在他胸口,一雙清澈的眸很是靈動:“殿下今日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呀?為什麽生這麽大氣?”

沈行鈞重重嘆了口氣。

他本不欲将朝堂上的亂事講給她聽,擾她的心情,孰料她卻是不依不饒了,大着膽子輕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煩心事,要說出來才會好一些。”

他有些無奈:“為何每次親本王,都只輕輕啄這麽一下?”

“因為我的膽子只有這麽一點呀。”她聲音很甜,“再多的——一點都沒有啦。”

沉溺于她那雙清澈的眸中,沈行鈞的心狠狠一動。

“杏杏,本王真的……”

他并未醉酒,卻說出了與醉酒那日一樣的話。

“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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