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國記)
第34章 出國記)
去個一年半載
林嘉川出國的前一天,林風裁接到他的電話,電話上,林嘉川告訴林風裁,陸明濂也要去A國。
“他說他最近要去A國談合作。”
林風裁深思熟慮:“有些巧。”
林嘉川道:“我也覺得,或許他是故意的吧,想繼續纏着我。”說到這裏,林嘉川嘆了口氣,“他好像真喜歡我似的,上次他在夏家幫着我說話,還得罪了夏升榮,那可是夏晗的爸爸呀,我搞不懂他了......”
耳邊唯餘電流的聲音,兄弟兩都在想這件事,默契的沒有說話,最後是林風裁打破沉默:“小川,我和你一起去吧。”
林嘉川反應了一下,喜道:“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出發,去A國?”
林風裁道:“是,我在寫新的劇本,最近靈感有些枯竭,想換個地方。”
林嘉川不論他的理由是什麽,只要他願意和他一起出國他就高興,放下電話,開心的和室友出去聚餐。
然而林風裁和林嘉川一起出國的真實理由卻和陸明濂有關,他想摸清楚他現在對林嘉川的意圖,這很重要,如果他在對夏晗餘情未了的情況下對林嘉川有情,這對林嘉川來說是很危險的。
晚上,下起了雨。
林風裁是喜歡雨的,靜靜站在窗前聽了一會兒,然而這雨卻由緩到急,漸漸大了起來,勢如破竹。
林風裁想到還在和同學聚會的林嘉川,拿出手機,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林嘉川應該是喝醉了,話都說不清楚,林風裁道:“你把地點發過來,我去接你。”
沒一會兒,林嘉川發了個KTV的名字過來,林風裁皺眉,他應該叮囑林嘉川不要喝酒的,明天下午,他還要趕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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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前往KTV,雨下的很大,雨刷器不停的工作,舉目便是冷質的雨滴,天地仿佛陷在一個沸騰了的大鍋裏。
林風裁抵達飯店包廂,一眼就看到了趴倒在桌邊的林嘉川,他的同學之間也有喝醉的,有個男生把一塊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布料披在身上,正在模仿T臺模特走步。
林風裁感到一陣頭疼,數了數,加上林嘉川,正好四人,應該都是他的室友。
他把林嘉川搖醒,叫上其他三人,一起進了他的車裏,把他們送到學校,然後才帶着林嘉川回家。
雨依然在下着,林風裁的車廂裏,林嘉川靠在後座車窗上,安靜的睡着了。
林風裁把車開到了自家樓下,下了車,一手撐傘,一手扶着林嘉川,他力氣大,做這一切倒還順利。
林風裁在雨滴噼啪的響聲中向前走去,還差兩步到樓道口的時候,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覺得這聲音熟悉,回頭一看,灰蒙蒙的雨幕中,一個男人站在那裏,沒有打傘,渾身都是濕的。
對方伸手捋了一把自己完全塌在臉上的頭發,揚起一個笑臉,林風裁這才認出來他。
是梁灼。
當下心中一驚,不禁道:“快進來!”
他扶着林嘉川跨進單元門,梁灼邁步跟在他的身後,林風裁看到他身上在不停往下滴水,料想他現在一定冷極,問他:“這麽大的雨,為什麽不打傘?”
梁灼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濕冷,道:“想着這樣子更可憐一些,林老師或許能準我進家門。”
林風裁無奈,“快上樓吧。”
他們三人一起進了家門,林風裁先把林嘉川扶到沙發上,讓他躺好,突然覺得身後太過安靜,回過頭,梁灼正站在玄關的位置,靜靜的望着他。
林風裁道:“怎麽不進來?”
梁灼道:“林老師給我拿條毯子吧。”
林風裁思路一轉,立刻明白過來,梁灼是怕身上的水把地板弄髒。
心裏生奇:這人今天怎麽這麽反常?平時也沒見他這麽彬彬有禮,還記得他第一次來他家的時候,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并未征求過他的意見,就在家裏亂晃一通。
“好,你稍等。”
林風裁進了趟浴室,把洗浴用的大毛巾拿出來,披到他的身上,又從鞋架上拿出一雙自己穿過的舊拖鞋,“我洗過的。”
梁灼全盤接受。
接下來,林風裁把梁灼帶到了浴室,讓他洗個澡,自己則去廚房忙活一通,燒制醒酒湯和驅寒姜湯。
廚房暖色的燈光下,他拿着湯匙在鍋裏輕攪,防止糊鍋,忽然聽到“咚”的一聲,像是重物砸地。
林風裁跑到客廳一看,原來是林嘉川從沙發滾到地上去了,他剛将他扶起,那邊浴室裏,梁灼問他要換洗的衣服。
林風裁穩重慣了,此刻還真有些手忙腳亂,只好一樣一樣來。
梁灼穿着林風裁給他的衣服,從浴室裏出來,恰好林風裁熬好的湯也出鍋了,先把姜湯遞給梁灼,然後去喂林嘉川。
梁灼坐在落地燈旁的沙發上,一手搭着沙發靠背,翹二起郎腿喝姜湯,那惬意的姿态,仿佛是在品什麽瓊漿玉露,還有閑暇揶揄林風裁:“你弟弟成年了嗎?就讓他醉成這樣?”
他這話剛落地,林風裁沒說什麽,倒是林嘉川條件反射:“我沒醉......”
梁灼嘴角勾起,林風裁也有些哭笑不得。
等安排林嘉川睡下,林風裁來到客廳,梁灼已經将那碗姜湯喝完了,正靠在沙發上,仰頭對着天花板出神,連林風裁走近都沒覺察。
林風裁想起剛才樓下的場面,風雨飄搖中,梁灼突然出現,濕漉漉的樣子像個索命水鬼,倒吓了他一大跳。
堂堂梁氏集團繼承人,梁家大公子,去哪裏都衆星捧月般,今天是怎麽了?出門在外,連個遞傘的人都沒有。
“林老師。”梁灼終于發現了他,淡淡的笑容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幽暗,“我睡哪兒?”
林風裁打量着他,啓唇道:“不嫌棄我這陋室了?”
梁灼道:“林老師怎麽這麽記仇呢?”
身子向後靠去,“我被逐出家門了,林老師願意收留我嗎?”
林風裁靜靜的望着他,說:“我馬上要出國了。”
梁灼的視線立刻追上了他,聽到林風裁緩慢說出後面幾個字:“所以,你想住在這裏,也可以。”
梁灼微眯起眼:“去多久?”
林風裁原本的計劃是不超過一個月,話到嘴邊忽然改口:“說不好,至少一年半載。”
梁灼的臉冷了下來。
林風裁又加了把柴:“和梁總相識一場,正好也借今天告個別。”
梁灼說的話有咬牙切齒的意味:“感謝林老師惦記。”
林風裁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他的反應,從梁灼臉上流露的不愉快中,了解到對方對他即将離開這件事的在意。
聯想到秦修璟的那句“他未必把你當朋友。”
他的心中有了底:
他是在乎他的。
面部表情柔和下來,林風裁想,在梁灼心中,他至少不是一個可以被随便殺辱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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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梁老太爺的大壽,梁家上下齊聚一堂,給老太爺祝壽,所有人都到齊了,唯有梁灼不見人影。
衆人無論平時私下裏有多麽嫌隙叢生,今天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說着吉祥話逗上首的老人家開心。
梁老太爺卻始終板着臉,不像是喜迎大慶的老壽星,拍着桌子讓旁邊照料自己的劉姨給梁灼打電話:“我今天過生日,這小子都不來一下,他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梁老太爺的怒火讓在座不少人默默低下頭,心裏卻幸災樂禍于梁灼的不懂事——梁老太爺一貫溺愛梁灼,實在惹不少人眼紅。
好在梁灼的個性張揚肆意不知收斂,最近幾年是越發狂妄了,去年給他的瘋母過生日就惹怒了老太爺,今年幹脆家都不回,連老太爺的生日宴都不來參加。
劉姨剛剛撥通了梁灼的電話,只聽“喂”的一聲,這聲音卻是從大門口傳來,瞬間撥動了安靜如停屍房的梁宅內廳大堂,許多雙眼睛紛紛集中在門口。
“我來了。”梁灼對着電話說道,按滅手機,皮靴跨過門檻,順手将外衣脫給旁邊的小女傭,目不斜視的向梁老太爺走去。
梁老太爺身後有一方巨大的博古架,上面全是稀世的古玩擺件,在他的腦袋後方,恰放着一尊青玉雕龍,寶相威嚴,梁老太爺坐傭雕龍,身下一把鋪着錦綢軟墊的太師椅,高高在上的瞧着梁灼。
梁灼走近他,雙手奉上賀壽的禮物,聲音沉緩規矩:“恭祝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梁老太爺咳了一聲,下一秒聲音寒如堅冰,“跪下。”
梁灼擡起頭,目露不解,忽然聽到下首一聲輕促的嬉笑。
雖然身處現代,梁家的禮儀規矩卻依然頗具古風,以往過壽,所有後輩在恭祝梁老太爺的時候都必須下跪,唯獨梁灼不用,但是這次,梁灼卻也要跪了。
劉姨給梁灼使眼色,讓他最好別惹老人生氣,梁灼無聲的笑笑,跪地。
“小芙,把東西拿上來。”
劉姨接過梁灼手裏的紅酸枝木錦盒,打開上面的金扣,看一眼,呈到老人面前,驚喜道:“老太爺,是一對龍鳳呈祥的對章。”
出于一貫對梁灼的情分,劉姨開始替梁灼大讨老人的歡心:“瞧這上好的和田,多潤多細啊,得花多少時間養?這孩子一看就用心了。”
“你總替他說好話。”梁老太爺道,神色緩和了很多,說的話未見寬和,“送個章子倒是龍鳳呈祥了,什麽時候能給我送上真龍真鳳。”
這話說的讓人費解,但是在坐都清楚不過老太爺的意思,這是在催梁灼結婚生子呢。
梁灼卻故意曲解:“爺爺,真龍真鳳不好找,咱家再勢力滔天,也沒法把神話變成真的。”
梁老爺子冷笑,“你這嘴倒是沒白長,上次給你介紹的顧家小姐見了嗎?”
梁灼一臉輕松:“我太混了,人家看不上我。”
梁老爺子怒極反笑,“你這麽混賬,我養你來做什麽?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差不多的年齡,沛小子的媳婦兒都有身子了,只有你這麽一天天瞎胡鬧。”
“哦?是嗎?”梁灼轉過一點身子,準确的從人群中找到梁沛,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他朝梁沛拱手:“恭喜了。”
梁沛看了眼梁老太爺,人畜無害的朝梁灼笑了一下,“大哥也要加緊些。”
梁灼收回目光,心裏暗暗玩味,梁沛在外玩的有多花,梁家人是一清二楚的,恐怕他弟媳肚子裏的這個不是梁灼的第一個孩子吧。
“起來吧。”梁老太爺終于中止梁灼的跪禮。
梁灼很利落的站起來,老爺子斜了他一眼,道:“還不快去換身衣服,穿成這樣,等會兒怎麽見客?”呷了口茶,又叮囑:“等會兒規矩一點,未必沒有小丫頭看上你。”
梁灼卻一動不動,半晌,聲音平常如訴家常,道:“爺爺,我喜歡男的,這一點您難道不清楚嗎?”
“啪”梁老爺子将手中的茶盞狠狠墩在桌上,“你就是喜歡貓,喜歡狗,也得結婚,你就是明天要死,今天也得結婚!”
梁灼淡淡抿唇,擡起頭,眼中的光輕浮而寡淡,好像在冷眼旁觀一個糟糕無趣的故事。
盡管他什麽也沒說,還是輕易激怒了梁老爺子,他拍着桌子道:“你這是想反了天了?我還沒死呢!你別以為你私底下暗自聯絡董事們的事,沒傳到過我耳朵裏。”
“怎麽?現在翅膀硬了,想在我這個老頭子底下翻天?我告訴你,沒有我的允許,你什麽也不是!”
“還不結婚,不結婚怎麽傳宗接代,不結婚怎麽對得起祖宗!”
梁老太爺的話如雷貫耳,落進了在座每一位梁家人的耳中,他們有的仍在看好戲,有的卻暗自警醒自己,知道這話不是說給梁灼一個人聽的。
由于情緒太過激動,梁老太爺忍不住咳嗽起來,劉姨邊替他撫背灌水,邊給梁灼找臺階:“還愣着幹嘛呢?快去收拾收拾,等會就要開宴了。”
梁灼卻依然沒有動作,仍舊冷冷的望着上首的威儀老人。
劉姨幹着急,正要想別的借口支走梁灼,已經平複下來的梁老太爺聲音宛如洪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這逆子就知道氣我!”
“參加什麽宴會?他不準去了!給我去跪祠堂!跪一天!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劉姨一臉愁緒,“您這是何必?挺好的孩子,就是倔了點,這不也是随了您。”
“我去。”淡淡的聲音像叢林中彌漫不散的霧氣,飄進了在座所有人的耳中。
劉姨一愣,手下的老爺子已經激動起來,“給我滾!”
梁灼定定望着上首,轉身。
他确實去了祠堂,但是并沒有跪,走個過場罷了。
如今,梁氏表面上還是由梁老爺子說了算,實際上,梁灼已經以一人之力幾乎架空了他,完全掌握梁氏只是時間問題。
他實在不必再如從前一般,做老頭子手裏的傀儡,聽之任之。
今天他對他當衆發火,表面是為催婚,實際不過想要敲打他,并且告訴梁家的其他人:“梁家還是我說了算。”
外人只能看到老頭子對他的所謂重視和寵愛,哪裏知道爺孫倆暗地裏的較量。
其實他倆的關系非常簡單:梁家需要一個繼承人,這個繼承人必須聰明,有能力,最重要的是聽話,前兩點梁灼是梁家之最,至于第三點,在過往的經歷裏,梁灼将自己僞裝的很好,至少當着老爺子的面如此。
因此,他被選中了。
數十年如一日,如今,他終于可以擺脫老頭子的控制。
按理來說,這是好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有點空,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傍晚時分,梁灼離開梁宅,下起了雨,他開着車,漫無目的的行駛,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林風裁家樓下,大雨模糊了一切,他将車停在雨中,開了車窗,不顧暴雨迎面,仰頭看向林風裁家的窗口。
漆黑一片。
關了車窗,點了支煙抽。
他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總要來尋他。
似乎是因為總能從他身上得到特別的安慰:也許是一句話,也許是一個笑臉。
林風裁從不會主動打探他的隐私,可是所言所行,總是走在他的心上。
梁灼淡笑。
如今他又來了,可是這一次,他被一種連自己都搞不懂的情緒裹挾,林老師又能有什麽神通安慰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暴雨如瀑,梁灼待在車上沒動,忽然,有一輛車駛了過來,停下後,林風裁從上面下來,扶着喝醉酒的林嘉川。
梁灼熄煙下車,走近他,叫住他。
林風裁聞聲回頭,臉上的神情從茫然驚訝到焦急,然後對他說:“快進來。”
那一刻,梁灼的心中一輕,有種很空卻很重的東西從他的心底被抽走了,他情不自禁的笑起,才發現,原來只要林風裁站在那裏,望着他,他就能被安慰。
林風裁家裏,那張曾經被梁灼嫌棄過的沙發其實是折疊的,放開以後便是一張足夠睡一個成年人的沙發床。
梁灼看着林風裁替自己收拾寝具,不作一聲。
他還沉浸在林風裁剛才的話裏——他要出國,待夠一年半載才回來。
林風裁收拾妥當,道:“好了,有什麽需求就來敲我的門,當然,最好沒有需求。”
梁灼在“床”上躺好,林風裁又為他端來一杯涼白開。
離開時,他拉住他的胳膊,瞳孔深邃幽黑,“林老師,你真夠狠心的。”
林風裁扶了扶眼鏡,問道:“怎麽狠心?”
梁灼道:“明天就要出國,今天才告訴我。”
林風裁把他的手塞回到被子裏,輕輕将被子邊緣的皺起碾平,“很抱歉。”
第二天,林風裁醒來,拉開窗簾,雨已經停了,空氣中漂浮着雨後泥土的味道,小區裏的老樹很多,鳥鳴一聲脆過一聲。
他推開卧室門,屋子裏倒不似外面,靜悄悄的,林嘉川和梁灼都還在睡,怕吵醒在客廳睡覺的梁灼,林風裁去外面買早餐,順便晨跑。
提着早餐回來,梁灼還在睡,林風裁去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忽然發覺梁灼的臉頰染着不正常的緋-紅,他忙将手覆上他的額頭,熱的不正常,梁灼發燒了。
“梁灼?”林風裁疾聲喚他,沒有動靜,又伸手推了推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感覺到了身體上的不适,梁灼眉皺的很深。
“你發燒了。”林風裁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梁灼按住自己的喉嚨,聲音沙啞:“嗓子不舒服。”
林風裁娴熟而冷靜的替他安排,言語動作都讓人安心,“喝點粥,我給你找退燒藥。”
林風裁把他慢慢扶起來,照顧着他喝完粥,喂他吃了幾粒藥,梁灼頭疼到像是有把斧頭在砍他的頭,吃完藥就又躺下了,藥裏有助眠的成分,林風裁在他視野中的形象變得虛幻,他很快重新睡着。
家裏有林嘉川上次生病用剩下的退燒貼,林風裁給梁灼貼了一塊。
中午的時候,林嘉川終于醒來,當時林風裁正在廚房做飯,林嘉川見到有人躺在他家沙發上,很詫異,跑去廚房問林風裁:“哥,躺着的那個人是叫梁灼嗎?”
林風裁點頭:“是他。”
“他怎麽會......躺在咱們家啊?”
林風裁邊切蘿蔔丁邊說:“說是被他家裏人趕出來了,來咱們這兒借宿一晚。”
林嘉川張了張嘴,最後道:“他是發燒了嗎?我看到他貼着退燒貼。”
林風裁道:“是,你去幫哥看看他的燒退下去沒有。”
林嘉川為難:“怎麽看啊,要叫醒他量體溫嗎?我......我不敢靠近他。”
林嘉川只見過梁灼不多的幾面,對他的觀感是:這人挺吓人的。尤其是每次哥哥要摸他腦袋或者做其他親昵一些的舉動,他看他的眼神都冷冷的,很不爽的樣子。
林風裁笑道:“他又不是洪水猛獸,怕什麽?”嘴上這樣說,還是親自去看了一眼,他先把退燒貼揭掉,伸手試了一下,這一試,也不用再拿溫度計了,燒沒退,還是和早晨一樣。”
林嘉川不禁擔憂道:“哥,我們等會兒還要一起出發去機場,你不會要一直照顧他吧?”
見哥哥沉吟,林嘉川提議道:“哥,你有沒有他親戚朋友的聯系方式?找他們來把他接走吧。”
親戚朋友?
林風裁想了一下,他倒是有林風裁助理高修的電話,還是上次高修主動打給他時存下來的。
林風裁拿出手機,正要撥通高修的電話,忽然之間,梁灼昨天站在雨裏的模樣浮上他的心頭。
那樣的雨夜,梁灼獨自出門也就算了,卻連把傘都不帶,如今,還因為淋了雨發起高燒......
梁灼稱自己被“逐出家門”,林風裁當然不相信,可是昨天的他的确反常,也許真的遭遇了什麽大事吧。
想到這裏,林風裁定了定神,把手機收起來,對林嘉川道:“小川,我改簽吧,你先走,等他燒退下去,我再去找你。”
林嘉川瞪大眼睛,“哥,你要為他改簽!”
林風裁點了一下頭,林嘉川有點吃味:“哥,你對他也太好了吧。”
林風裁耐心解釋:“他昨天冒着雨來找我,大概有什麽事要說,現在生着病,我照顧一下他吧。”
林嘉川不情不願的說了聲好,幫林風裁改簽機票,過了一會兒,擡起頭,問道:“哥,你不會反悔吧?”
林風裁拍拍他的肩膀:“當然不會。”
梁灼睡了足足一天,中間被林風裁叫起來喝粥吃藥,意識不甚清明,到了晚間,他的燒退下去,看到窗外獨屬于夜晚的森寂,開始尋找林風裁的身影。
林風裁就坐在梁灼頭附近的沙發上看書,穿着寬松的居家服,整個人松弛而自在。
意識到身邊的動靜,他放下書,“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梁灼“嗯”了一聲,林風裁扶着他坐起來,喂他喝水,梁灼的手放在他握杯的手上,“你怎麽還在?”
林風裁端詳着他,眼前的梁灼被病痛折磨一天,眼神沒有平日的犀利不說,就是面容也多了憔悴和疲憊。
他道:“改簽了。”
梁灼問:“為什麽?”
林風裁瞥了他一眼,拿起茶幾上的溫度計,邊給梁灼測體溫邊道:“等你燒退了,我再出發也不遲。”
梁灼扯出一個笑容,“耽誤了林老師,我很抱歉。”
廚房的水燒開了,林風裁去關火,出來的時候,梁灼已經測完了體溫,林風裁拿過來一看,38度5,燒還是沒退。
梁灼望着他,虛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嘴上卻故作大度:“林老師,你放心走吧,我可以照顧自己。”
“躺下。”林風裁淡淡說,梁灼依言而行,沒一會兒,林風裁拿來一塊濕毛巾給他降溫,皺眉道:“家裏沒退燒貼了。”
他俯身将毛巾往梁灼的頭上放,剛要收回手,忽然被梁灼按住肩膀,天旋地轉的一瞬後,被梁灼攬在懷裏。
梁灼臉上布着得意的笑容,仗着自己在病中,林風裁不會踢他,無賴的說:“林老師對我真好。”
林風裁卻沒有表現出梁灼想象中的惱羞或者感動,梁灼摟住他的力氣不像是高燒中人應該有的,他審視着他,問道:“你好了?”
“沒有。”
林風裁推開他,爬起來,重新拿出溫度計,一刻不落的監督梁灼測量體溫,最後溫度計顯示36度7,燒已經退了。
林風裁看看溫度計又看看梁灼,原來這人剛才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用假高溫騙他,幼稚的可以。
梁灼卻不以為恥,還道:“可惜了。”
林風裁不語,收納溫度計的時候,終于想明白梁灼的那句感嘆代表了什麽含義:
他就這麽不想讓他離開?
他問他:“昨天突然來找我,想做什麽?”
梁灼道:“想和林老師分享喜訊。”
喜訊?林風裁挑眉,他看他昨晚那樣,還當他遇上什麽不測了。
“什麽喜訊?”
“即将擺脫繼承人身份的喜訊。”
乍一聽他這麽說,林風裁當真愣了一下,聯想到他昨晚的那句“被逐出家門”,他真的以為他和家裏決裂了。
不過馬上,他明白了其中的另一層含義:擺脫繼承人身份,正式成為梁氏的掌權者。
按照原書裏的發展,梁灼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林風裁道:“恭喜了。”
梁灼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風裁忽然想到原書裏,梁灼正式掌權梁氏最大的阻力來自梁老爺子,老爺子年事已高,也在培養新的繼承人,但是貪戀權力,始終不願徹底退下去。
梁灼跨上梁氏最高處的位置,必然要鏟除這個阻力。
按照原書的設定,梁老爺子在梁灼小時候便看中了他的天賦,親自教養梁灼,雖然他并未給予梁灼親情方面的關懷,但畢竟是從梁灼小時候起,便離他最近的長輩。
想必梁灼将他看做阻力的同時,內心也不得不擺脫一些東西。
從梁灼對何幼薇的事情上,他已經發現了,梁灼表面冷酷,實則對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情感充滿着偏執。
對于梁老爺子,梁灼的心情想必很複雜吧。
想到這裏,林風裁聲音放柔,鳳眼中射出的目光含着幾分溫情的味道,“好了,我知道這個消息了,替你開心,早點睡。”
梁灼是受用林風裁此刻态度的,但他似笑非笑:“林老師怎麽這幅樣子…真把我當小孩了。”
林風裁道:“別多想。”
他轉身,留個背影給梁灼,打算回卧室休息,忽而一頓,回頭看向他,道:“我大概就去一個月。”
梁灼臉露驚訝:“你昨晚騙我。”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風裁,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才道:“為什麽?”
林風裁并不瞞着他,如實道:“想看看梁總心裏有沒有我。”
“結果呢?”
“大概有。”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梁灼笑出聲,“林老師好自信。”
林風裁的目光真誠實在,含着讓人信服的魔力,認真道:“梁灼,我當你是朋友。”
梁灼的笑容僵在臉上,趁着林風裁轉身,臉上一陰。
回到卧室,林風裁躺上了床,感到經過這次和梁灼的相處,有些東西終于塵埃落定。
對于避開原書的不幸結局,或許還有另外一條路徑:和梁灼為友。
第二天,梁灼從沙發床上醒來,屋子裏空蕩蕩的,放在茶幾上的水杯下壓着一張紙條,是林風裁留給他的:
飯在冰箱裏,熱一下即可。
我已去機場。
梁灼沉默着将紙揉了。
高修打來電話,語氣焦急,充滿擔憂:“老板,您消失了一天,您……沒事吧?”
“嗯”梁灼淡淡道:“讓司機來接我。”
他把身上的睡衣換下來,這是一套舊睡衣,散發着幽蘭若有似無的香味,是他偶爾能從林風裁身上聞到的。
他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摩挲。
坐在車上,梁灼用平板看了幾份工作郵件,突然出現一條消息推送,內容是:影帝秦修璟與神秘男子約會。
看到秦修璟,梁灼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林風裁。
思及這人對林風裁有所企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冷了下來。
點開這條新聞,入目一張布滿水印,極其模糊的照片,可是憑借對林風裁的熟悉,梁灼一眼便認出了他。
新聞标題裏“約會”兩個字深深刺痛着他。
和他是朋友,但是和秦修璟約會。
呵呵,好。
進了公司,好幾個會等着他開,他調整到工作狀态,一一應對,臉卻始終沉着。
期間,有個部門主管交上的方案不合格,他合上報告,冷笑一聲:“幹不出來可以走人。”
看上去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餘地。
主管的臉吓得臉色慘白,承諾趕明天交一份新的上來。
會議結束,所有人都在私下讨論今天的梁灼比平時更可怕。
處理了一天的工作,梁灼回到自己在市中心的家裏。
剛出電梯,看到有個男孩靠牆坐在地上,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印花T恤,瘦削的肩膀縮着,手臂将自己團起來,見他出來,擡起頭,睜大眼睛望着他,眼神無辜又可憐。
梁灼所在的樓層是一梯一戶的,男孩坐在那裏是在等誰,不言而喻。
然而梁灼對他視而不見,邁步繞過,走向自己的門前。
男孩從地上站起來,局促的整理衣服,主動喊他:“梁…梁總。”
梁灼摸上門把的手一頓,分給他一點眼神。
男孩抓緊時間自我介紹:“我叫何冰,是何莫塵的兒子。”
何莫塵?
今早會議上挨了他訓的主管。
梁灼終于開口:“有什麽事?”
“我……”何冰吞吞吐吐,耳尖先變紅,接着是臉頰。
梁灼不耐煩的催促:“有事就說。”
“是我爸爸讓我來找你的。”何冰終于說出口,他為自己即将要說的話感到羞恥,“他說,他說…您會喜歡我的。”
音落,也不敢去看梁灼的眼睛,羞赧的低着頭。
耳邊傳來一聲笑。
何冰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梁灼捏住,擡起。
“我喜歡會打架的,你會嗎?”
何冰呆呆的搖頭,下一秒想到了自己看到過的職場面試寶典,立刻挽回:“我可以學。”
梁灼又笑了,這一次,何冰親眼看到了對方笑容展露的過程,沒感受到親切,反而生出寒意。
何冰有點害怕。
梁灼松開手,道:“是你爸讓你來的,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我……”何冰還想說什麽,可是在男人逐漸冷卻的視線中,他只好道:“對不起,我這就走。”
回到家,梁灼給高修打電話,“查查是誰在公司散布我的住址。”
“好。”
梁灼的聲音辨不出情緒,“還有,轉告何莫塵,梁氏只收有能力的人,下次再塞人過來,也不用再待下去了。”
挂了電話,梁灼又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
他喜歡會打架的......
A國,林風裁剛下了飛機,林嘉川來接他,路上,林嘉川拿出一張照片,興奮的展示給他。
“哥,你老實交代!”
“什麽?”
林風裁接過他的手機細看,發現是一張明顯被偷拍的照片,上面的兩個人影,一個看穿着有點像他,另一個很眼熟,但因為他戴了墨鏡,林風裁一時看不出是誰。
林嘉川見哥哥皺眉,點了照片一下,等照片縮小,露出照片的出處,原來是一條八卦新聞,标題是:“秦修璟和神秘男子約會。”
林嘉川朝他擠眉弄眼:“哥,這是真的假的啊?”
林風裁想起來了:“當然是假的,你送給我的袖扣丢了,是秦老師幫我找回來的,約我見面還給我,照片上的畫面應該發生在他約我見面的時候。”
林風裁想起來秦修璟助理當時的話,有狗仔偷拍他們。
“這樣啊。”林嘉川是相信林風裁的,不過這是他哥第一次上新聞,他非常激動,開始看網友們的反應。
看到底下評論有誇林風裁好看的,他點了贊,并且指給林風裁看,“哥,這條說你氣質好,和秦修璟很配呢。”
林風裁匆匆掃了一眼,尋思要不要給秦修璟打個電話,想到秦修璟那邊或許正在忙着公關,他有些猶豫。
林嘉川還在繼續看評論,邊看邊說:“好好笑,秦修璟的粉絲竟然希望這是真的,都在盼着他們家影帝趕緊脫單......他們怎麽和其他明星的粉絲不一樣。”
正說這話,林風裁的電話震動了一下,是秦修璟打來的,林風裁接起。
秦修璟道:“林老師,你看到新聞了嗎?”
林風裁說:“看到了,秦老師要怎麽處理?”
“這幾張照片沒什麽說服力,我會發布微博澄清的。”
照片确實沒什麽說服力,畫面上,秦林二人并沒有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唯一還算親密的是秦修璟為他開車門的一幕,那張照片上,秦修璟低着頭的樣子看上去很小心謹慎,和平時留給大家的形象不符。
讓網友們高-潮的也就是這張照片和狗仔安排的标題噱頭了。
秦修璟道:“......希望這件事沒有影響到林老師的心情。”
林風裁笑道:“沒有,我不是常在臺前露面的人,不怕這些,倒是秦老師這麽紅......”
秦修璟知道林風裁在調侃自己,還沒作聲,又聽見林風裁道:“秦老師,你的粉絲都急着讓你脫單呢,你可要抓緊點。”
秦修璟沉默一瞬,想到林風裁此刻含笑的樣子,道:“好,我盡快。”
這件事以秦修璟的澄清了結,因為只是一個噱頭标題和幾張捕風捉影的照片,網友也就看個熱鬧。
然而沒過幾天,林風裁再度登頂熱搜,這一次,不再是幾張形跡模糊的照片,而是他實打實的采訪照。
高清的,360度無死角。
新聞标題是:#林老師什麽時候出道#
【作者有話說】
寫了一天,感覺身體被掏空
入V了!愛大家!第一次連載期V好激動,評論區發紅包感謝大家的支持,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