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電話一直沒有被挂斷,話筒裏不斷傳來傅競澤的說話聲、呼吸聲,盛旖光頭回知道傅競澤可以有這樣多的話可以和他說,他幾乎可以想見傅競澤現在的樣子:清清冷冷的讓人不敢輕易靠近,腳步如風,偏偏說出最軟和的話,輕緩的語調似乎沒有什麽應付不來的事。

盛旖光心裏還悶着股氣,卻也随着傅競澤的安撫有些微的冷靜。他不太回應,多數時候都是靜默聽着,偶爾反駁一兩句。

他知道傅競澤說的是對的,生氣對身體不好,也解決不了問題,可是他就是會生氣啊,那些人太氣人了,颠倒黑白、毫無下限。

盛旖光歪着頭用臉和肩膀夾住手機,手裏拿着毛絨小熊玩偶洩憤地揉着,最後又洩氣般地把被揉弄得慘兮兮的玩偶扔回原處,趴在方向盤上對着手機話筒小聲嘟囔:“好慢啊。”

他用導航看過了,傅競澤公司離這裏7.5公裏,二十分鐘就夠了,可現在已經過去三十分鐘了。

盛旖光沒想過傅競澤會放下工作來找他,可他說要來,又很想快點見到他。

話音剛落下,盛旖光就感覺自己頭上癢癢的,像有東西在頭發裏爬,不由擡手去抓。沒等他碰到自己的頭發,手指先碰到幹燥微涼的手背。

随即,傅競澤的聲音從話筒傳出,又從上方落下:“旖光。”

低沉磁性的聲音震得耳膜酥酥麻麻的,盛旖光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傅競澤微涼的手指落到脖頸間,才一個激靈立起身子,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

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着未散盡的水霧,睫毛濕濕的,眼圈有些微的紅腫。

傅競澤凝眸看着,薄唇漸漸抿成繃緊的直線,面色冷得有些吓人。不過短暫的幾個呼吸間又調整成和緩的模樣,不至于吓到盛旖光,他曲指敲敲半降的車窗:“讓我進去。”

盛旖光反應過來,忙往裏面讓了點。

等到傅競澤也坐進來,盛旖光才發現他該往副駕駛挪的,現在兩個人擠在駕駛座上,随便動動都會互相蹭到。比如傅競澤腿上硬邦邦的肌肉就貼着他的腿。

盛旖光忍不住又往旁邊動了動,想拉開點距離,可駕駛座的空間有限,除非他現在直接跨到副駕,可又覺得很突兀。

盛旖光有些為難,都不太能顧上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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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盛旖光的束手束腳,傅競澤沒什麽顧忌,他自然地把手裏拎着的櫻桃巧克力蛋糕遞給盛旖光:“順路買的。”

聞着香甜的水果奶油味,盛旖光後知後覺自己還有些餓,中午就随便吃了點。于是也沒客氣,接過來打開先往嘴裏送了一口,才側頭看傅競澤:“你等下還要回公司吧?”

問完還沒等傅競澤回答,盛旖光又說:“我自己就可以,等下你就回去吧。”

傅競澤那麽忙,本來因為住院就耽誤很多事了,盛旖光不太想再耽誤他。反正他再請一個律師就好了,總不能每個律師都像張律師那樣。

傅競澤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盛旖光,眼眸黑壓壓的。

盛旖光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直覺他不高興了,垂下眼眸掩飾性地往嘴裏塞了勺蛋糕,随着奶油在口腔裏一點點融化,思緒也飄散開。

他其實有些難過,不僅僅是因為張律師和仙田的人,說不上來由的從心裏升起來的難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違心的話。

傅競澤忽然伸手捏住盛旖光的下巴,強制讓他擡頭看自己,語調冷硬卻并不兇:“旖光,你自己說朋友之間不用客氣,你現在在做什麽?”

盛旖光想了下,是昨天早上他在病房裏和傅競澤說的。

是啊,他一直都覺得朋友該坦誠,該互為後盾。他今天是怎麽了?

安靜地看了傅競澤幾秒,盛旖光想出來了,他對傅競澤說:“因為你說我不該生氣,該理智一點想解決問題的辦法。你說的每句話都很有道理也是為了我好,可我會覺得自己很不懂事,像個小孩子,而不是你的朋友。”

費也南就不一樣,會跟着他一起生氣,一起罵人,甚至和他一樣想揍人,會讓盛旖光覺得被理解,生氣也好難過也好都有出口。

盛旖光知道傅競澤也站他這邊,可傅競澤說的話會讓他覺得兩個人差距很大,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該認真聽取傅競澤的說法去解決問題,可人有感性,不能完全自控。

說完盛旖光有些後悔又有些輕松,他別開視線不看傅競澤,有些不想聽傅競澤再說什麽了,或許會覺得他果然很幼稚吧。

傅競澤怔然了很久,久到指腹微微發燙,看着盛旖光顯得緊繃的側臉,緩和了語氣:“旖光,我……”解釋的話對着記憶只有十八歲的盛旖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盛旖光和傅競澤一起長大,不敢說有十分了解他,五分還是有的,他知道傅競澤不是故意這樣,是性格使然。剛才說的話也不是為了責怪傅競澤,只是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他也沒想到傅競澤反應這樣大。

不想看傅競澤為難地去想解釋,盛旖光把視線轉回來,看着他說:“我知道你就是習慣了,我也沒有很介意,就是今天心情太差了。”

說完盛旖光輕輕把傅競澤的手推開:“我好餓,等下再說吧。”說完端着蛋糕邁到副駕駛座上,專注地吃了起來。

蛋糕很合盛旖光的口味,上面的櫻桃很大很甜,巧克力和奶油香香滑滑的很好吃,沒幾分鐘就見了底。

傅競澤側頭看着盛旖光,又似乎在看另一個更沉默的身影。

過了很久,久到盛旖光在想該不該讓傅競澤下車時,傅競澤聲音有些幹澀:“旖光,以後都不會了。”

盛旖光擡眸看他,從未見過這樣消沉低落的傅競澤,心中酸酸澀澀的,很陌生的情感。

盛旖光不經思考地沖傅競澤笑了笑:“好。”

靜默片刻,傅競澤忽然俯身過來,動作小心地将盛旖光攏入懷裏,只是輕輕地抱着什麽也沒有再說。

傅競澤想,或許他很早就錯了。盛旖光從來不是甘願困在精美籠子的鳥,他是要高高飛起的。哪怕一時翅膀沾了厚重的泥水,也該洗盡污泥,重新振翅飛起。

自己替盛旖光安排好一切,自以為給了他最大的自由,最多的選擇,恰恰是困住了他,讓他失去自由的能力,變得對外面的世界恐懼、不敢踏入。

盛旖光感受到傅競澤的心跳沉而急促,似乎有什麽劇烈地翻湧着,他抓着傅競澤的衣擺,又緩慢地挪到他寬厚的背輕拍幾下。

“傅競澤,我還餓。”盛旖光忽然說。

傅競澤埋首在他的脖頸,心跳漸漸平複下來:“想去我們大學看看嗎?”

盛旖光脖子被他弄的癢癢的,伸手去推他的臉,邊說:“遠不遠?在我餓死前能到就去。”

傅競澤順着他的力道把頭擡起來,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那不行,我們先吃飯。”

盛旖光感覺傅競澤現在會很好說話,大膽地提出要去吃小龍蝦,夏天和小龍蝦最配了,本來說高考後去吃都沒來得及吃上。

傅競澤眼裏笑意深了些,擡手擦掉盛旖光嘴唇上殘留的奶油,絲毫沒有遲疑的:“不行。”

盛旖光眼睛一下子睜圓,不可置信地看着剛才還和他做保證的傅競澤,懷疑自己聽錯了。

盛旖光提高音量:“傅競澤!你想好再回答我!”

傅競澤思考了兩秒,頂着盛旖光兇巴巴的眼神:“可以。”

反應過來被戲弄了,盛旖光憤憤地伸腿踹了他一腳,硬邦邦的肌肉隔着鞋子都震得他腳尖疼。

面不改色地把腿收回來,盛旖光故作冷淡地:“你身上臭烘烘的,離我遠些。”

傅競澤一愣,随即很快速地伸手捏住盛旖光的一邊臉頰,語氣有些危險的:“說誰臭?”

盛旖光才不怕他,面不改色的:“你臭,你昨晚不洗澡。”邊強調邊擡手去掰他的手腕。

傅競澤簡直被他氣笑了:“誰攔着不讓怕我病死的?”

盛旖光不接話,他才不會現在承認,兩只手一起用力掰他的手腕,然而扯得自己臉疼還是掰不開,氣氣地威脅道:“你松不松?不松我咬了啊!”

傅競澤看着他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冷笑一聲,眼眸微微眯起,絲毫沒被威脅到:“你咬。”

盛旖光看着他的樣子直覺不太對勁,可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慫!他打量了下傅競澤的手腕,看着還算好下口,再次威脅道:“我咬人很疼!我媽一直說我該屬狗才對。”

傅競澤沒說話,手上力道松開些,卻是把手腕內側往盛旖光嘴邊送了送,挑釁意味十足。

盛旖光忍不了了,兇巴巴地瞪他一眼,瞄準位置作勢就咬下去。

沒想到傅競澤在這個時候松手了,盛旖光心中一喜正要嘲諷他幾句,下一秒牙齒就陷入他虎口的軟肉,香甜的櫻桃味混着奶油和巧克力萦繞鼻端,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伸出舌頭就舔了一口。

舌尖嘗到的味道甜甜的。

盛旖光立刻就覺得不好,悄咪咪擡眼看傅競澤,就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從盛旖光的角度解讀,他覺得是赤果果的嘲笑!

盛旖光整張臉漲紅,想和他理論下不講武德的問題,傅競澤這家夥竟然預知般将雙指收攏,讓他不得不維持着十分丢臉的姿态。

盛旖光惡狠狠地瞪着他,企圖用眼神将他吓退,顯然并沒有用。事實證明,男人說的話一個标點符號都不能信,這才過去幾分鐘傅競澤就這麽猖狂了!

傅競澤含着笑,問:“什麽味道的?”

一聽這話,盛旖光氣得又想咬他,可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大概是終于良心發現,過了幾秒鐘傅競澤收回了手。

得到機會盛旖光立馬撲到他身上扯着他的衣領,氣沖沖地質問他:“你還知道你今天來做什麽的嗎?”

“難道不是來幫我解氣的嗎?啊?”

“還什麽味道的,就是臭不要臉傅競澤的味道!”

盛旖光邊說邊用另一只手去捏傅競澤的臉,一點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很快就捏出一片紅。

傅競澤身子後仰着靠在椅背上,笑意溢出眼眶,一手護住盛旖光的腰,一手拂開他額頭垂落的碎發,低聲問到:“有消氣嗎?”

沒等盛旖光回答,傅競澤又說:“都有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教訓他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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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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