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好事多磨七寶起誓願
十三 好事多磨七寶起誓願
玉福嬸在田頭找到七寶時，他正滿腳泥濘地在田裏忙着。
“這雨不會再下了吧。”
玉福嬸拿起田頭的碗，給七寶倒了一碗水。
“該是不會了。”七寶擡頭看看天，扭頭沖玉福嬸笑道，“嬸子放心，你家的田有我看着呢，不會有事的。柱子兄弟今兒可好些了？”
“真難為你了。柱子如今也大好了，差不多明兒也就可以下地的。”
“還是再将養兩日的好，這才下的雨，田裏也不需要怎麽操持，且讓他歇着吧。”
七寶笑着将碗遞給玉福嬸，便又要去忙。
“哎，七寶，”玉福嬸忙叫住他，“你……你先上來，我有事要問你。”
“嬸子要說什麽？”七寶笑嘻嘻地走上前。
玉福嬸仔細打量着七寶，然後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真跟三姑娘好上了？”
七寶一愣，不禁被玉福嬸弄了個大紅臉，扭捏道：“嬸子怎麽突然……”
“你跟二愣子打架的事，村子裏都傳遍了。”
七寶也正為這件事懊惱着，便抓抓頭皮，無奈地笑道：“其實我也不是怕人知道的。事實上，我只怕人不知道呢……”他猛地擡起頭，“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什麽難聽的了？”
“那倒沒。”玉福嬸看着他笑道，“這麽說，你對三姑娘是真心的？”
“那當然。這可一點兒也不瞞嬸子，反正我是非她不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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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福嬸久久地望着七寶，然後長舒一口氣，道：“說實話，這些年來，老受着你們倆的照顧，我也早有心幫你們牽線的。只……現今這樣可真是太好了。你若不嫌棄，我就幫你們牽個頭，保了這媒。你們也好趁早的把事辦了，省得村子裏的人亂嚼舌頭。”
七寶低頭看着泥濘的腳，嘆了口氣，道：“嬸子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心裏雖是有三姑娘的，只我家的情況，嬸子也是知道的。現今他們傳着些什麽，嬸子不說我也能猜得到。我也不想讓人說三道四去，所以我盤算過了，若年景好，只再過三年，我就有能力再買下十來畝地去。雖比不上三姑娘家的，好歹也能向村子裏的人證明我不是因為三姑娘的嫁妝才要她的。我想過，三年後，正好三姑娘也脫了孝，這樣一來，既全了她的孝，又堵了人的嘴……”
“三年？你的意思是打算讓三姑娘再等你三年？”
玉福嬸不由叫了起來。當初她之所以沒有貿然向七寶和三姑娘提出這事，就是顧慮到七寶的心重。現今看來，竟真如她猜測的那樣了。
她嘆了一口氣，又道：“你有這志氣固然是好的，但若只是單為了怕別人說閑話就要耽誤你們三年，那就不好了。一則對三姑娘不公平；二來，我怕這夜長夢多的，萬一中間再出出點什麽岔子，只怕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依我看，既然你們相好，就不要再顧慮這些有的沒的，還是趁早拿定主意的好。你可千萬別因小失大，犯了糊塗。”
七寶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擡頭笑道：“多謝嬸子，回頭我會跟三姑娘說清楚的，看她是什麽個意思。”
玉福嬸知道七寶向來是個有主見的，看他的情形，怕是已經拿定了這個主意，別人再怎麽勸也是白搭的。她又嘆了口氣，現如今也只盼着三姑娘能夠勸得動他了。
“我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拿了主意便不會改。只是我才剛說的話你最好多想想，現如今想着三姑娘的人可不在少數，你可別白白錯過了。”玉福嬸無奈地嘆息着，轉身走了。
望着玉福嬸的背影，七寶也沉思起來。他相信，若把理由跟三姑娘說開了，她必是不會反對的。
“七寶，好了沒？”遠遠的，大壯沖七寶招着手。
“好了。”七寶忙收拾起地裏的工具，與大壯一起收工。
走在回村的田梗上，大壯道：“我能猜着今兒晚上打谷場上最熱門的話題是什麽，肯定是你跟我三妹妹的事兒。”
七寶苦着臉一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嘴長在他們身上。”
大壯看了七寶一眼，正色道：“雖然我阿爹爺爺都希望你能娶英子，不過我倒是挺高興你能跟我三妹妹好的。說實話，我覺着我們家英子有些配不上你。只是你什麽時候跟我三妹妹好上的？竟也不給兄弟透個風，真不拿我當兄弟看。”
七寶只憨笑着不吱聲。
大壯又道：“怕是這一來，英子可就要傷心了。話說回來，我看你還是趁早找個媒人去提親吧，別夜長夢多，最後倒落得個好事多磨。”
又是“夜長夢多”，七寶不禁皺起眉頭。他竟是不信這話，只要他跟三姑娘拿定主意，誰又能把他們怎麽樣？
轉眼便到了三姑娘家門口。大壯怪模怪樣地笑道：“快進去吧。”便将七寶推進門去。
院子裏，三姑娘正跟荷花坐在一處打着草把。猛一擡頭見着七寶，又聽着大壯的話，她的臉不禁“唰”地一紅，只羞得垂下頭去，也不像平日那樣主動上前去接下七寶的鋤頭。
“七寶哥回來啦。”
荷花嗫嚅着，一邊拿眼看着他與三姑娘，身子卻不肯走開。
“嗯哪。”
七寶應着，放下手裏的鋤頭，向井臺走去，那雙眼睛卻像是長在三姑娘身上一樣，幾乎都不會轉的。
見此情景，荷花心頭頓時灰了一片。原來，他們之間真是有情的。
“那，我回家了。”她沖三姑娘強笑道。
“嗯哪。”
三姑娘應了一聲，只顧低頭看着手裏的草把子，再不好意思擡頭。
七寶洗了手腳，卻見門口總有人影晃悠，心頭不由暗暗着惱。他走到門邊，裝作收拾工具的模樣，“順手”将門關上，然後轉身看着三姑娘。
“你都知道了？”他問。
三姑娘垂着眼，點點頭。
“才剛玉福嬸找了我，”他走到三姑娘身邊坐下，拉住她的手道：“她願意給我們做媒人呢。”
三姑娘紅着臉擡起頭，卻只見七寶一臉的嚴肅，心中不禁一凝。
“怎麽？”她反握着七寶的手問。
“我……我跟她說，想要再等三年。”
三姑娘一愣，不禁松開手。
七寶忙一把握緊她，道：“我是非你不娶的。只是……我想着，若再等三年，一則全了你的孝，二則，這三年裏頭，我也可以多攢些銀子，總不叫人看低了我去。”說着，他擡起眼懇切地望着三姑娘，“只是這三年裏，要辛苦你熬着了。”
望着七寶的眼睛，三姑娘的心中竟似倒着一罐蜜一樣，柔軟而甜蜜。她伸手撫摸着他的面頰，低聲道：“只要你心裏有我，哪怕三十年我也等得的。”
“三兒。”七寶心中也似有萬種柔情要滿溢出來一般。他一收手臂，将三姑娘擁入懷中，發着誓願道：“我必不負你的。”
這一晚，正是十五。一輪圓月當空，竟沒有一絲雲彩來擋絆着。七寶與三姑娘坐在槐樹下的搖椅中，手拉着手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三姑娘轉頭看着七寶。
三年。只眨眼間三年便會過去。只要七寶能一直像現在這樣陪在她的身邊，別說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也沒有什麽關系的。
七寶望着明亮的月亮，卻不敢轉頭看三姑娘。
三年。若看不到三姑娘那似玉的容顏，這三年還好過些。現如今他只想把三姑娘抱在懷中……不，更正确的說法是抱進屋去……在這種心情下，這三年之約可要他如何能夠守得住？
只是，這是他的提議，他也只得咬牙熬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