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宋昭歪了歪腦袋,開口最後給花霧插上了會心一擊,“可以順着這個小溪的流向倒着走,看看它的源頭是哪裏。”
花霧抿抿唇一臉凝重地點點頭,“我現在就去看一下。”
“不用看了。”
李勝抱着胳膊也從裏面走了出來,“宋小姐說的沒錯。”
“叔,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不能因為宋小姐說的話剛好和你的心意所以你就故意歪曲事實。”
花霧鼓起了腮幫子一臉不滿地沖着李勝抱怨道,“我跟你講這件事情你老不信,老說我是在瞎扯,可是我一個人說是在瞎扯,難不成一群人都說也是在瞎扯嗎?”
李勝一臉嫌棄地撇過臉,“誰故意歪曲事實了,我曾經順着這小溪往上走過,這源頭就是那條湖。”
“也順着這小溪往下走過,是通往京城外的一個村子的。”
“宋小姐,我們現在就走吧。”
剛剛還在作壁上觀突然被cue到的宋昭有些迷茫地轉過身,“啊?現在?你剛剛不是說我們可以在這裏再待一陣嗎?”
“是的,但是你的傷口等不及了。”
李勝面色有些凝重,“這裏的傷藥不夠,我們得出去找大夫,那個村子裏有一個赤腳醫生,我們去他那裏。”
宋昭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後用力點了點頭,“好,我們走!”
原來剛剛她覺得自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果然是一種錯覺嗎?
唉,人生啊,你為何要如此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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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先等我洗把臉,我現在實在是太困了。”
“好,我們兩個等你。”李勝點了點頭目送宋昭唔洗臉後轉過身踹了一腳花霧,“還愣着幹嘛呢?去收拾東西啊?”
“還有,把這座墳墓封死,能打開的機關都打開。我就不信了,那個費盡心機刺殺的人在這裏再折損一波人手之後還能繼續追下去!”
“好!”
原本還想反駁一下的花霧瞧了李勝面上惡狠狠的表情後默默地從心轉過身收拾東西去了。
來的時候匆匆忙忙,走的時候也匆匆忙忙。
順着這條小溪走的路剛開始有那夜明珠的照亮還算看得清腳下,路也不是很窄,三個人并排走那是綽綽有餘。
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們走的路那是越來越狹窄,沒有夜明珠的照亮拿火折子将就點上之後卻因為這濕漉漉的空氣沒一會兒就滅了,李勝點了兩三次之後便放棄了點火的想法,讓兩人貼着牆壁摸索着走。
初時倒需要摸着牆壁走,後來這路實在是太窄了三個人側着身子往過走,別說摸牆壁了,就是連胳膊稍微擡一下都要側過身子朝着小溪留的方向伸展。
“快到頭了,不要怕。”
“叔,這裏也太黑了,而且你很久之前就說過這句話!”
“所以到底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頭嘛!”
“安靜!”
李勝下意識想瞪一下花霧,可是這黑漆漆地啥都看不清楚,瞪人什麽的便成了無稽之談。
“叔,我……”
“你不是喜歡講故事嘛,既然嘴閑不住現在就講一個讓我聽聽,正好也解解悶。”
“不是,叔,你當我是說書人嗎?我花霧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
“你到底說不說?”
“好好好,”花霧的背靠在牆壁上慢慢往前蹭着,“那個,叔,要不我們從這個小溪裏頭走,這路也太窄了我感覺自己要掉下去了……”
“你可以試一下。”
“啊?”花霧有些驚訝李勝驚訝說出了你可以試一下這種話,“真的嗎?真的可以從這小溪裏走嗎?”
實在看(劃掉),聽不下去的宋昭輕輕咳了一聲提醒道,“你可以先用感受一下這小溪裏的水。”
“這水有什麽好感受的呀,我以前又不是沒有用過這水……”
花霧一遍嘀咕着一遍蹲了下來将手放進了小溪裏打算晃兩下之後将手收回來,但實際上他的手剛挨到水面之後他便像根彈簧一樣直接彈了起來,發出一陣凄慘的叫聲。
“啊……”
“我的手,天呢,這水也太涼了吧! 這要是從水裏走,我怕不是要直接死在路上!”
委委屈屈地将手往自己的脖子上貼了一下讓他稍微暖和了一下的花霧繼續貼着牆走,抱怨的話那是一句也不說了。
但是他閉嘴了,不抱怨了,他叔卻有意見了。
“你不是要講故事嗎?怎麽不出聲了?啞巴了?”
“講講講。”花霧撇撇嘴,清了清嗓子聲情并茂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海昏國的國主叫劉賀,他呢是一個……”
“你不是剛剛講過了嗎?”
走在兩人中間的宋昭忍不住出聲,“怎麽還講這個?”
“是,是嗎?”
花霧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慌張,“那我重新換一個昂,話說這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劉賀的人,他呢,是海昏國的國主……”
宋昭:“……”
這是擱這做語文的同義句呢?
“你不會就只會講這一個故事吧?”
“切~”
李勝嗤笑一聲,“可不嘛,從小到大,把這件事翻來覆去的講,見誰都說,這麽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所以叔你剛剛就是故意的,你……”
“故意的又怎樣?小花你”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走在中間也夾在兩個人中間的宋昭瞬間覺得這做人也是在是太難了,“既然你們兩個沒有故事可以說的話,那我講一個故事吧。”
“你們知道大象嗎?就是神童曹沖稱象的那個大象?”
“我知道我知道!”
“李大哥你知道嗎?”
李勝走在最前面,十分高冷的嗯了一聲。
“那你們知道曹沖稱象這個故事裏的大象為什麽會那麽乖呢?要知道這個大象它特別重,力氣也很大,所以如果它要是反抗的話還容易便可以逃出那個時候人們做的牢籠,但是它沒有,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啊?因為它傻?”
花霧瞬間接上了宋昭的話茬,李勝雖然默不作聲,但是也在心裏默默思考着這個問題。
“不,它不傻,它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一個原因,這個原因叫慣性思維。”
“在大象它還是頭小象,力氣還小的時候,人們會用一根繩把它綁在一塊木樁上,小象想掙開,但是它的力氣太小了掙不開,等它嘗試了許多次卻依舊沒有成功後便默認了自己掙脫不開這個繩子。”
“因為在它的心裏以為自己掙不開這個繩子,所以哪怕等它長大了,等它是一頭大象了有力氣了也不會再去嘗試,後來即使有人直接用一根繩子綁住它但是沒有往那個木樁上綁,它也不會發現,因為它從小的時候開始便只在那個範圍內活動,最後就連多餘一步的距離也不會去踏出了。”
花霧沒有想到這個故事竟然是這樣的,蹭着牆壁走差點摔上一跤。
“宋小姐,這個大象它也太笨了吧?”
“這絕對是因為它太笨了啊,怎麽可能是因為什麽什麽思維。”
“慣性思維。”
“對,絕對不是因為慣性思維,絕對是因為這個大象它太笨了!”
花霧說着話,還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表示對自己的說法很是贊同——雖然另外兩個人都看不見她這一邊說話一邊點頭的沙雕行為。
“不,就是因為慣性思維。”
宋昭微微扯了扯嘴角否認了花霧,“而且其實這個大象的事情不是個例。”
“還不是個例?”花霧驚訝出聲,“還有誰這麽蠢啊?”
“我們自己。”
“啊?”花霧一臉懵逼。
“什麽?”默默聽着兩人說話不主動開口的李勝都忍不住出聲。
“你們沒有聽錯,我說的就是我們自己。”
“是你,是他,是這大清朝萬萬人民,也是我自己。”
“啊……”
花霧微微張開了嘴巴,心裏一時間落的不行,“我,我也沒有像這頭大象一樣這麽蠢吧?”
“我說了,不是因為蠢,而是因為慣性思維。”
宋昭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抓緊來之不易好說教的機會将造反的念頭打進兩個小弟的心裏,“打個比方吧,就比如我們現在都習慣了被統治,習慣了被這些所謂貴族子弟和皇上什麽的當做屁民,所以也就從來想象不到有一天我們竟然也可以自己當家做主,不再受他們的屈辱,不再接受這什麽三六九等的差別對待。”
“你想,我們每個人都是怎麽出現的?都是母親生出來的?雖然每個母親的身份不一樣,但是,除去這一長串的形容詞,她歸根到底不都是母親嗎?所以其實我們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這些身份的不同只是因為前人,因為他的祖上做出了不一樣的事情才得到了不一樣的對待,但他祖上做的事情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花霧愣愣地往前走着,聲音都有些飄忽了。
雖然他前面在講故事的時候一口一個劉賀一點也不把這個貴族放在眼裏,但是實際上他的心裏是有那麽一點點羨慕的。
他每次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要是他是那個劉賀他要怎麽做,但後來又把自己這個念頭主動打消了,因為他心裏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不可能。
先前他同李勝開玩笑似的說自己是不是廉親王的孩子時,他的心裏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理智也告訴他不要想多了,但是他記得很清楚,甚至是現在也很清楚他那個時候在心底其實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期待的。
“可是,宋小姐,他們都說……”
“他們?”
宋昭提高了聲音,“他們是誰?他們說的話就一定是正确的嗎?你為什麽要相信他們的話?”
“因為大家都信,而且自古以來……”
“看吧,這就是慣性思維。因為以前的人如何如何的,所以你就要如何,因為以前的人是怎麽說的,所以你就要怎麽說?”
“我,那個,我……”
花霧皺了皺鼻子,一時之間非常詞窮,“宋小姐我不知道……”
“你以前不知道沒關系,你以後可不要忘了。”
宋昭嘴角揚起笑容繼續道。“你剛剛講到的那個故事發生在漢朝,但是漢朝到現在有幾載?”
“漢武帝用了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才把現在孔夫子的地位擡了起來,但是在秦朝的時候呢?在更往前一點的春秋戰國呢?”
“孔夫子周游列國的功績在當時有蘇秦大嗎?”
“所以這歷史它是變化的,我們也是。以前的人們茹毛飲血吃東西不烤不煮直接吃放到現在你敢嗎?”
花霧想搖搖頭不想一擡頭卻碰到了牆上頓時龇牙咧嘴好一陣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當然不會那麽吃啊,那得多惡心啊。”
“但在那個時候不會有人那麽想的。”宋昭抿了抿嘴角,看着前方隐隐傳來的亮光,心中明白今天這場談話應該就要結束了,“再說,你可知道在原始社會,那可是女尊男卑的,所有的孩子只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卻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要真是重視古制,為什麽那些人不提一下這件事情呢?”
“讓這個社會恢複到女尊男卑的世界,為什麽,他們不敢提呢?”
“啊?”
“這這這……”
花霧結結巴巴不知道說什麽才華,“宋,宋小姐,你說的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但是那些人能不知道嗎?但他們知道為什麽不提?因為他們是既得利益者,才不會提這件對他們不利的事情。”
“這天下的事情,都逃不過一個利字。”
“我宋昭承認,我之所以造反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更好的活着,為了像我這樣的女子能夠在這個世上驕傲的活着,為了像和我一樣被壓迫的人能夠堂堂正正地站起來說話,為了你,為了像你們這樣完全可以憑着自己本事活下去卻要處處受到他人壓迫的你們。”
“有一句話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我們這雙腿,這輩子,只跪蒼天和祖宗,其他人,不配!”
“宋小姐……”
花霧眼眶瞬間紅了,他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心中有無數的話想說出口,可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是那麽的詞窮。
“宋小姐。”李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我們走到盡頭了。”
“到了,”宋昭清了一下嗓子,看着豁然開朗的前方,心中也跟着明朗了不少。“我們快走吧。”
“宋小姐。”
“嗯?”
已經走到前面的宋昭疑惑地轉過身,卻見李勝站在背光的地方,緩緩地慢慢地往下跪。
“李大哥你幹什麽啊?”宋昭一下子愣住了連忙上前一把将人拉了起來沒讓人跪下來,“不是,我剛說了只跪蒼天和祖宗,你怎麽就……”
這麽急着打我臉呢?
為了打臉不至于啊,真的不至于……
“李勝,見過明公。”
李勝沒有理會宋昭的話,繼續深深地鞠了一躬。
花霧愣了一下,而後也連忙跟上行禮,“花霧,也見過明公。”
宋昭鼻頭一酸,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好好好,你們都起來。”
宋昭背過了身子拿手抹了一下這不争氣的眼淚,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再多說些什麽。
她先前像花孔雀一樣給仲秋兄展示自己的實力,可是那個人卻連簽個保證書都磨磨唧唧極度不願意,面前這兩個人被自己三塊金子便哄了過來因為自己的原因亡命天涯,如今只不過是她說了幾句話便主動說拜見明公……
這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他喵的這麽大呢?
賈仲秋你這沒有良心的家夥!
不對,這人還很有可能就是雍正!
啊……這麽一想的話,她怎麽又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不自信呢?
“明公,我們出去之後就直接找那個大夫,讓他給您看了之後就離開這裏。”
“好。”
宋昭用力點點頭,轉過身看着兩人一臉鄭重地承諾,“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們重新殺回來!”
“對了,你們還是繼續叫我宋小姐吧,也別用您,聽着我還怪肉麻的。”
“好啊宋……”
花霧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勝啪地一聲在頭上扇了一巴掌,“既然認了明公,就要守規矩。”
“只有這樣,才能賞罰分明,不會讓後來的人心生輕慢。”
“明公,我們知道您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現在的人卻都是這樣的,我們若是太獨特了反而不妙,所以就暫時先委屈您了。”
嗚嗚嗚……
這就是被自家謀士寵愛的感覺嗎?
不不不,李大哥他是一個武功很高強的人啊!
我宋昭終于時來運轉在非常倒黴地遇見一個疑似皇帝的人之後終于遇到了屬于自己的諸葛亮了嗎?
劉皇叔誠不欺我,這柳暗花明真的是又一村啊!
“好,李大哥……李勝。”
在李勝的眼神攻勢下,花霧嘆了一口氣将稱呼換成了李勝,“李勝,你在前面帶路。”
“好。”
“花霧,你跟着我走便好了。”
“唉,好。”
花霧弱弱地應了一聲,擡腳小心翼翼地走在了宋昭後面。
宋昭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走的怯怯懦懦活像做賊一樣的花霧,“就像剛剛說的那樣,我還是從前那個我,就算你們認了明公我也不會說一下子就變成那種吃人的怪物了,你不用害怕,以前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
花霧眼睛亮亮的,用力點了一下頭。
走在前面的李勝聽着兩人的話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這條長長的承載着三個人夢想的小溪終于走完了它獨自的旅程彙合到了這個村莊裏的小河流裏,三個人也披星戴月到達了這個村莊。
村子裏的人早就已經睡了,李勝拿着花霧遞過來的一枚金子翻進了那個大夫的家裏,在武力和金子的雙重壓力下,大夫乖乖閉上了要叫人的嘴巴,起床帶着花霧到了自己的藥房替花霧再次重新包紮了傷口,重新上了藥,開了一副湯藥交給李勝交代他回去熬着讓花霧喝用來加快恢複速度。
“湯藥?”宋昭皺了一下眉頭,這人逃命着呢,哪有什麽時間和那個閑心思去熬湯藥啊?
“就沒有什麽更簡單的方法嗎?比如說什麽藥丸之類的,再或者是直接開一副湯藥,不要這麽多。”
“有啊。”
老大夫懶洋洋地擡了一下眼皮,“其實你可以什麽都不用喝的。”
“真的?”
“真的,”老大夫打着哈欠點點頭,“直接等死就是了。”
“唉你這個老頭怎麽回事啊……”
花霧一下子就急了,擡起手指指着這大夫就要同他理論一兩句,宋昭連忙拉住他朝大夫道了謝之後拉着花霧走了出去。
“明公,現在怎麽辦啊,這藥我看是一天要用四次,我們……”
兩個人出了門之後花霧便忍不住湊到了宋昭跟前小聲商議,“我們要不然在這裏住下,我看這裏挺偏遠的,他們可能找不到這裏。”
“你想什麽美事呢?”
宋昭搖搖頭,“你把這藥拿上,我們先逃命,等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徹底安定下來之後再想着吃藥吧 ”
“不要命都要沒了,還吃什麽藥?”
“也行。”
花霧點點頭,回頭看向站在後面的李勝,“那我們走吧,叔?”
“明公,”李勝沒有理會花霧轉頭看向宋昭,“要不要我把那個人殺掉?”
“殺掉他做什麽?那些人遲早會找到我們的蹤跡,就算殺掉他也不過是一時的蒙蔽根本沒多大用處,所以根本沒有必要違心地去做這件事情。
“我們趕緊走吧,我瞧着這天都快要亮了。”
“好!”
兩個人都應了一聲,而後三個人跑着離開了這座村莊。
數息之後,因為三人的到來而不是發出聲音的狗叫漸漸安靜了下來,那個剛剛被敲開了門的老大夫也揣着金子回了房間。
他的老妻從床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老大夫搖搖頭說他剛剛只不過是去了一趟茅房而已。
老妻信以為真,揉了揉眼睛便繼續睡了過去,留下老大夫一個人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房梁一夜無眠睡不着覺。
“咚咚咚!”
“咚咚咚!”
“誰啊?”
“咚咚咚!”
“誰啊?”老大夫一臉疲憊地從床上起身,扯着嗓子大喊道,“看病嗎?我今天不出診,你回去吧!”
“老杜頭你快開門!”
老大夫心下一驚,騰的一下以不符合他年齡的速度從床上起身,飛速地往廚房跑,“老婆子,你快走,老婆子……”
可是他沒跑幾步便停了下來,愣愣地站在房子裏頭。
“快走什麽?你都做了什麽虧心事?”
胤祥抱着胳膊出現在門口,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姓杜的大夫,“今天不出診,是因為昨天晚上掙夠了診金嗎?”
老杜頭地腿一下子軟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這,這位官爺,這一切都是小人的錯,請你不要牽連我家老婆子,她什麽都不知道……”
胤祥忍不住輕笑一聲回頭看向慢慢朝自己這邊走過來的胤禛,“四哥,我看起來有那麽兇神惡煞嗎?”
胤禛白了一眼胤祥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了老杜頭的身前,垂下眼眸。
“人往哪裏走了?”
“回官爺的話,小人不知……”
“往哪裏走了?”
“問你話呢,這位爺可是手眼通天的,你要是回答不好,別說你們家老婆子了,這整個村子的人都得給你們陪葬,明白嗎?”
胤祥抱着胳膊不鹹不淡地出聲添油加火,胤禛沒有反駁他的話,輕輕嗯了一聲。
“這這這……”
老杜頭心中暗道了好幾聲抱歉,而後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他們,他們朝東邊走了。”
“帶人過去追。”胤禛回頭看了一眼胤祥輕聲吩咐道。
“這就去。”
看了一眼還不走的胤禛,胤祥瞥了瞥嘴轉身迅速離開了這裏。
“這位官爺,小人真的不知道別的事情了,小人……”
“你昨晚給她看的傷?”
老杜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了這位爺是什麽意思,心裏驚了一下飛速擡起頭看了一眼這位官爺後低下頭繼續道,“是,是的,這位官爺,昨晚是小人給她看的傷。”
“怎麽樣?”
老杜頭拿自己不算太鋒利的指甲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而後顫抖着聲音道:“她的腹部中了幾刀,很深,若不是這位姑娘的身體好恐怕人已經沒了。”
“還有呢?”
胤禛用力咬了一下唇肉,“還有哪裏受傷了?”
“胳膊上也要幾道刀傷,對了,她的兩只手也受傷了,左手幾乎都是被刀劃出來的傷口。”
“小人昨天晚上只給那位姑娘上了一點藥,不過倒是開了幾幅藥,但都是要熬着喝的。”
胤禛緩緩閉上了眼睛,用力握了一下拳頭之後又緩緩松口,“知道了。”
老杜頭瞧着這位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下松了一口氣,扶着桌子腿慢慢地站了起來,面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小姑娘啊,你我現在可是兩清了啊。
你昨天晚上沒殺我,我現在給這個一看就中意你的男子故意誇張了你的傷勢,看樣子他會保護你的。
“四哥!”
胤祥翻身下馬走到了胤禛跟前,“騎兵在前面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我們現在騎馬過去吧。”
胤祥揮了一下手,立馬就有一個士兵牽了一匹馬過來。
“走吧,四哥?”
胤禛站在原地沒用動。
“四哥?”
胤祥皺了皺眉頭走到了胤禛跟前,“不走嗎?”
“她受傷了,傷的很嚴重。”
胤禛微微擡起頭看向胤祥,後者驚訝地發現自家四哥的眼睛竟然紅紅的,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但是……
“四哥,你忘記那句話了嗎?”
“什麽?”胤禛啞着聲音問道。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四哥你先前已經一鼓作氣做了決定就不要半路後悔,不是嗎?”胤祥撓了撓頭,心中疑惑為何自己這麽大年齡了竟然還要簡直這種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估計她現在已經知道你就是皇上了,而且你還派人追殺她,她還受傷了所以我覺得你們……”
“但你之前不是說只要朕把她帶回宮裏,一切問題都就解決了嗎?”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啊四哥!”
胤祥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當時你還什麽都沒做呢你們矛盾也沒這麽大,現在既然已經狠下心了就直接狠到底。”
“朕舍不得。”
胤祥:????
不是?
這像話嗎?
四哥你不覺得自己對他這個弟弟說這句話很過分嗎?
不是他說,這到底算什麽事啊?
當初讓你直接弄進宮你不想只得到她的人還想得到她的心所以拒絕了,ok,fine,沒問題,誰讓四哥你不是一個只有低級趣味的人呢?
但是現在你都差點快把人弄沒了不想着得到她的心了直接想得到她的人?
這,這人怎麽還能越活越回去,而且,這世上哪還有這種美事呢?真要有,他胤祥一定比兔子跑的還快。
“四哥,”胤祥擰着眉頭委婉提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胤禛沒有說話,眼神有些飄忽地看向東邊的方向。
“如果朕想呢?”
“皇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不用臣弟再跟您您講吧?”
終于,胤禛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走吧。”
走吧。
胤祥說的對,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要再猶豫,不要再後悔。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朕的心就很痛,很痛……
是不是,等徹底沒了你的消息,它便不再痛了?
“走!”
胤祥再次吆喝一聲,一衆人紛紛騎上馬追趕前面的人。
匆匆下了早朝便趕來這裏的胤禛現在騎在馬上,心中突然有一些後悔,後悔自己來到了這裏,親耳聽到了這些消息。
“呼,呼……”
花霧喘個不停,扶着一棵樹軟軟地坐了下去,“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動了,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快起來!”
李勝假裝一點也沒有聽到花霧的話,走到他旁邊踹了他一腳,“明公一個受傷的人都沒喊累,你竟然還有臉喊累?”
宋昭張張嘴把剛到嘴邊那句要不我們休息一下的話重新吞到了肚子裏。
“明公剛剛不也說了讓我還像以前一樣說話嗎?那我現在說說自己的想法怎麽了?這累還不能說了?而且我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口熱乎的水和飯都沒吃上過,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麽跑啊?”
“我不是鐵打的人為什麽我還能跑?你不要給自己的懶惰找借口,你……”
“李大哥,”宋昭搖搖頭出聲勸道,“花霧說的對,我們确實太累了,而且我的傷口也有點頂不住了,不如現在就歇一小會,然後我們喝點水再走,好嗎?”
“可是明公,”李勝搖了搖頭,“我擔心那些人應該會騎馬過來,就我們這跑的速度根本比不過他們。”
“在前面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集市,我的意思是我們過去買匹馬,然後騎着跑……”
“哎呀叔你就不要聳人聽聞了,他們那些人來的馬啊?那皇上就是再傻也不可能放任廉親王的人騎着馬出城追我們吧?”
“頂多就一兩個人有馬,等他們追過來了我們把他一殺騎着他們的馬跑,不比我們傻乎乎地跑強多了?”
李勝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再說話了,看樣子是覺得花霧的話有那麽一點點的可取之處。
但是——“廉親王?”
宋昭睜大了眼睛,一個不可思議地猜想在她的腦海裏浮現,“廉親王是哪個?”
“明公不知道嗎?”
李勝愣了一下看向宋昭,“那座院子的主人就是廉親王。”
“對,就是他,太過分了!”花霧用力點點頭,“你說他這個人自己散布謠言造他哥的反,怎麽就見不得我們自己搞了?虧我爹還在他府上做事。”
“對了,叔,你說那個廉親王追殺我們是不是要拿我們的人頭獲取那個皇上的信任然後好自己做事?”
“應該。”
李勝點了一下頭,“不過那個人心思一向深,所以這背後指不定還有什麽別的想法。”
“不不不,我們快走!”
宋昭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從地上猛地站了起來,聲音都在發抖,“快走!要殺我的人不是廉親王,廉親王已經被抓起來了。”
“是皇上,皇上要殺我!”
“皇上?不是,明公,為何是皇上?”
“來不及了。”
李勝舔了一下發幹的嘴唇,手穩穩地放在了刀上,“我聽到了一群馬奔騰而來的聲音。”
“那我們快跑啊!”
花霧瞬間覺得自己腰不酸了,腿不軟了,身體一下就來勁能跑上他個五千米,“我們快跑啊!”
“明公?叔?”
宋昭深深舒了一口氣,眼睛緊緊盯着來人的方向。
“跑?你現在能跑得過馬嗎?”
“只能殺出去了。”
只能祈禱這個雍正他小看自己只派了一點人過來了。
“啊?”
花霧一下子慌了神,“那,那我咋辦啊?我這上去完全就是送死的……”
“他們是殺我的,你爬到樹上去便不會有事了,等他們走了再下來。”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宋昭反而越是冷靜下來,她從李勝手裏接過一把長刀,用右手拿着,偏過頭沖李勝笑了一下,“有沒有那個勇氣同我殺出這裏?”
“自然!”
“我,我也要……”
花霧弱弱地出聲還想再說些什麽被李勝瞪了一眼,“你也別在樹上待着了,先拿着東西往那個集市上跑,拿着錢買馬買東西等我們兩個。”
“好。”
花霧用力點點頭,轉過身抹了一把眼淚抱着包袱撒丫子跑。
馬兒的聲音越來越近,兩個人手裏拿着刀的互相對視一眼提着刀沖了上去。
杜子美曾經寫了詩說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她宋昭不才,沒有弓箭射馬,拿刀砍個馬腿倒是不在話下。
可是,這人數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這怎麽人還越砍越多了呢?
“唏律律~”
當一聲又一聲的勒馬聲音響起的時候,拿着刀的宋昭睜着眼睛有些茫然地将視線轉了一圈後有些絕望的發現自己好像被包圍了。
“宋昭。”
宋昭擡起頭朝前看去,一個熟悉的面孔便入了視線,那人那日紅着臉說自己心慕于她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如今相見卻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放下刀,跟朕走。”胤禛的視線落在宋昭沾滿了血的腰腹處,心中一痛,而後故作無事地移開了視線。
“他是誰?”宋昭擡手指了一下騎着馬在旁邊坐着的胤祥,“你的十三弟?合起夥來騙我,是嗎?”
“宋小姐這話倒有些偏頗了,你要是識趣的話呢,就乖乖……”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識趣。”
手裏緊緊握着刀柄,宋昭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禛之後沖他笑了一下,就偏過頭動了動脖子繼續殺了起來。
“勝哥,你過來!”
宋昭喊了一聲李勝,後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宋昭是在叫他,等他反應過來宋昭是在叫他的時候後者已經拿着刀沖到了他的跟前,一把将他摟住沖他笑的開心,“你沒事兒吧?”
李勝:????
“宋小姐,你幹嘛?”
“四哥,你幹嘛去?”
胤祥一頭霧水地看着胤禛突然翻身下馬提着劍走向了已經被團團圍住的二人。
“把他們分開!”
下面的人連忙将兩個人分開,胤禛站在了宋昭面前,将刀對準了被三個人拉住的李勝。
“宋昭。”刀對着李勝,可是胤禛的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宋昭,“他是誰?”
“你說呢?”宋昭被人拉着也不生氣,偏了偏頭笑着看向胤禛,“你覺得他是誰?”
胤禛嗤笑一聲轉過頭,刷的一聲從劍柄裏抽出劍刺向了李勝,可是就在他刺向李勝的下一秒,心髒便緊緊地縮在了一起。
“宋昭!”
宋昭朝右偏頭吐出嘴裏的一口血,左手握住胤禛的劍端,餘光瞥了一眼滴答着流血的腹部,擡頭沖胤禛惡劣地扯了扯嘴角。
pps,求訂閱,求評論,求營養液麽麽啾~
pps,V後日萬啦,下一更在9號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