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棒诶
真棒诶
濁處于一種詭異的亢奮狀态,他自己也知道,并且為此感到苦惱。
由于自己擁有了生命中第一個朋友,所以濁想随時随地黏在袁安卿身上,但他又會擔心袁安卿因為他的黏人而覺得厭煩,畢竟距離感也是人際相處中必須遵守的。
袁安卿沒有明确地抵觸他任何一種行為,但濁就是忍不住去思考。
這種惆悵的感覺讓濁既苦悶又欣喜。
“他為什麽一直盯着你?”陳嬌指向濁。
“這是濁的習慣。”袁安卿順着陳嬌的手指看向了濁的方向。
濁此時沒有黏着袁安卿了,他不黏着的理由明顯是因為陳嬌在這兒。
陳嬌的審問已經結束,而此時她與袁安卿一起在濁原本的房間吃飯,而濁卻沒有上桌。
“他不過來是因為讨厭我?”陳嬌詢問。
濁點頭:“讨厭。”
袁安卿幫濁否認:“他不是讨厭你,他只是有些害怕老師這個角色。”
剛才他倆還沒進來的時候聊了一會兒,陳嬌大概是為了找話題,所以詢問了濁和他關系怎麽樣,之後又詢問了濁的學歷和工作。
袁安卿當然是如實回答的,不過他也強調了濁的特殊性。
但濁依舊不願意和陳嬌靠太近,他連飯碗都要端得遠遠的。
“你家保镖還蠻純真的。”陳嬌看出來袁安卿還蠻在乎這位保镖,所以她沒好意思說對方幼稚,畢竟自己也不是對方的老師,陳嬌實在不明白/濁在害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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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個話題:“現在看來你救世主的工作幹得還不錯。”
“我不知道怎麽算不錯。”畢竟這份工作沒有參考,他是第一個執行任務的人。
“不會覺得難過嗎?”陳嬌問他,“原本世界的東西說抛也就抛掉了。”
袁安卿想都沒想:“不會,我原本世界沒什麽東西。”
他和陳嬌不同,他沒有朋友。他的工作也沒有陳嬌那麽有成就感,他只是在活着。
袁安卿不喜歡自己的工作,但他也确實沒有所謂的生活,或者說他的工作就是他的生活。
袁安卿隐約記得到自己小時候還是能感知到某些美好的東西的,比如清晨的涼風,或者去尋找四季的樂趣,而現在袁安卿回想起那種過去總覺得有些割裂感,他不能理解小時候的自己,只能将其歸結于小孩活得短,什麽都沒見過,所以對什麽都有興趣。
告別那個世界之後袁安卿實在說不上有不舍,他只是在那裏活着而已。
陳嬌聽明白了袁安卿的意思,她深嘆了一口氣:“你比我倒黴一些。”
“我覺得還行,我還沒自殺。”袁安卿不認為自己過得有多慘絕人寰,他只是沒那麽舒服。
陳嬌一聽這話表情就惆悵了起來:“按理說我當時跳下去的時候是頭朝下的,應該死得了啊。”她确實是受了很重的傷,但那個地板受傷顯然更重。
陳嬌在那個世界還是有牽挂的,雖然和朋友們沒那麽親密了,但又不是絕交。而且她也參與到幹兒子幹女兒的成長當中去了,她朋友的小孩數學成績都很不錯。
袁安卿也聽明白了陳嬌的惆悵:“你喝酒嗎?”
“來點。”陳嬌點頭。
一旁的濁捧着飯碗一邊扒拉飯,一邊緊盯二人的相處方式,他要從中摸索出一套成熟的交友方式,之後再用自己極為聰明的大腦消化吸收,再熟練運用,讓袁安卿認為他是個可靠的朋友,再也離不開他。
他眼看着兩人一杯杯地喝,一次次地碰杯,硬是一句話都沒有講。
只是對視,然後擡眉,随後倆人就碰杯了。
這什麽意思?濁搞不懂。
在幾輪推杯換盞之後,陳嬌和袁安卿的臉都開始泛紅了,這時候陳嬌終于開口:“你這工作還是辛苦啊,我是實在幹不下去了。”
袁安卿将小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怎麽說?”
“帶學生壓力大,鬧騰,家長比孩子還鬧騰。”陳嬌搖搖頭,“以前就不該讀師範的。”
“辛苦。”袁安卿又倒上酒跟陳嬌碰了一杯。
“你呢?”陳嬌問他。
“我?我這輩子就沒有過什麽主見,跟着人群混呗。能力優秀但不讨上司喜歡,被困在工作崗位上了。”袁安卿聳肩,“升職很難。”
陳嬌冷笑一聲:“公司裏升職的都是些八面玲珑的半吊子,你确實吃虧。”
濁:……好成熟好沉重的話題,他沒法和袁安卿聊這個,濁天然地抵觸這種東西。
袁安卿搖搖頭:“工資有得漲就行。”
陳嬌陷入沉默,随後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我曾經親眼見到我的學生從教學樓上跳下來。”
濁呼吸一滞,這話題更沉重了。
袁安卿抿了一口酒:“這種事情沒法避免。”
随後他倆聊的東西越來越深沉,他們不會去剖析那些人的心理,只是在說出前因後果之後徒留一聲嘆息,那感覺更加悲慘。
濁不喜歡這種無力又悲涼的故事,而且他覺得這兩個人本身就不是什麽樂觀的個體,他們湊在一起只會互相影響着越來越糟糕!袁安卿應該少跟陳嬌聊天。
最後濁忍不住了,他打斷了兩人:“你們是活在地獄裏嗎?”
“不至于。”陳嬌擺擺手,“我們過得其實挺好的。”她說話已經開始大舌頭了。
袁安卿點頭:“起碼我們都還活着。”
陳嬌補充:“雖然這種活着違背了我的個人意願,不過這就是人生百态嘛。”
“你們把人生百态裏的喜藏哪裏去了?”濁反問。
他不覺得這是人生百态,他認為這是被閹割掉喜樂之後的畸形人生。
袁安卿和陳嬌倆人不作聲。
濁放下飯碗,出去找人要醒酒湯了,不能讓這倆人繼續這麽待下去。
政務大樓足夠安全,他不需要擔心袁安卿被襲擊。
在濁走之後,陳嬌又問袁安卿:“你是怎麽和他處好關系的?”她覺得這種脾氣的小孩不怎麽好搞。
“你只是還不了解他。”袁安卿辯解,他覺得濁只是單純的幼稚,不算個難搞定的事兒逼,“他最近情緒比較亢奮,因為我和他成了朋友。”
“朋友?你看起來更像他的家長。”濁直截了當地對陌生人表達讨厭,而袁安卿還得替濁解釋。
“人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他總有不擅長的地方,比如說社交。”袁安卿繼續辯解。
陳嬌得出結論:“你還是個熊家長。”
袁安卿沒話說了。
“你這不是有在乎的人了嗎?”陳嬌又說,“雖然你認為你們只是朋友。”如果袁安卿不在乎,以他的性格便不該為做出不禮貌行為的濁辯護。
在乎嗎?袁安卿說不太好,但他現在确實很喜歡甚至享受濁主動湊上來的樣子。
這時候濁已經端着兩碗醒酒湯過來了,他把陳嬌那碗放在了桌上,随後空出手來扶住袁安卿的後腦勺,想要自己端着碗把醒酒湯一點一點喂進去。
陳嬌:……
好怪啊這畫面,她應該先感謝濁還幫她帶了一碗湯還是先吐槽濁這種喂食方式?
袁安卿的兩只手都空着啊,而且他的手足夠健康,能夠完成抓握和托舉的動作。
果然,袁安卿用他空着的兩只手扣住了湯碗:“我自己來。”
“不,你喝醉了,會撒在身上的,我幫你。”濁不肯松手,他一定要讓袁安卿狠狠地依賴他。
“我只是有點上臉。”袁安卿不肯退讓,這種喂食方式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醉的人都覺得自己沒醉。”濁在與袁安卿抗衡,他不敢使大力氣,畢竟他的力量和袁安卿不在一個層級,過于激動可能會讓袁安卿受傷。
濁心生一計,想要用尾巴把袁安卿的胳膊給固定住。
袁安卿看到濁的尾巴了,他想要躲開,結果抵着碗的力道失衡,解酒湯潑在了袁安卿的胸口。
“嘶!”袁安卿連忙伸手把上衣布料扯離皮膚,也幸好這個解酒湯為了能入口已經弄得沒那麽燙了。
“好痛!!”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的肋骨快要被燒化了!!”
袁安卿連忙扶住濁,随後他面向陳嬌道了聲抱歉:“這次聚會就到這裏吧,”
陳嬌點頭表示理解,她順便提醒:“對了,你下次沒事兒別找我。”她需要一個安靜休息的時間。
“這個我無法保證。”該分擔的工作陳嬌必須分擔,他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随後他就在陳嬌的抱怨聲中領着濁離開了。
袁安卿确實沒怎麽喝醉,他有些微醺,但還能走好直線。
他的酒量是比較大的,盡管袁安卿自己并不覺得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兒。
感受到了熱水澆注的濁一路都虛弱地捂着胸口,最後他躺倒在了沙發上,任由袁安卿給他胸口放冰袋。
“我以為我快死了。”濁說。
感覺胸口只剩下一點點熱度的袁安卿相當無奈:“別再說這種讓人羨慕的話了。”
“你羨慕死亡嗎?”濁詢問。
他早就知道袁安卿等着他吃掉自己,但濁現在不想吃。
濁擅自決定了這件事兒,甚至都不敢告訴袁安卿。
盡管“活着”在普世價值觀裏是件大好事,但濁很清楚袁安卿是不一樣的。袁安卿把死亡當作一種完美的句號。
濁期望有一天袁安卿能自己說出一句“哎呀感覺活着真有意思。”然後忽然就不想死了。
“沒有羨慕死亡,我是羨慕你以前從未這麽痛過。”袁安卿拍了拍濁的腹部,“你比我更适合救世主的工作。”
“可我不喜歡那些人類。”濁搖頭。
袁安卿去房間拿出筆記本,搬了個凳子,準備在茶幾上把報告寫了:“我也不喜歡,我不認識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更沒必要去愛一個個陌生的個體。”
說到這裏,袁安卿都覺得自己有些過于冷漠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救世主到底是怎麽定義的呢?”
他們似乎是人類,可普通人類沒有他們那樣的能力。
救世主都是孤兒,無法查清來歷。而且那場穿越也很奇怪,這個世界連瞬間移動都做不到,怎麽有能力把救世主傳送到另一個世界?
世界破了個洞又是什麽意思?那個洞是具象化的還是個指代?
一切都是謎團,而袁安卿沒有探清真相的能力,他始終被蒙在無數層霧裏。
“救世主一直都是個傳說啊,就像童話故事裏那種。”濁說,“這個世界還有好多關于救世主的電視劇。”
說着他又看向了袁安卿。
電視劇裏的救世主要麽偉光正,要麽像個機關算盡的大智囊,就算只是個毛頭小子,最後也一定能長成所向披靡的戰士。
總之他們不會是袁安卿這樣,袁安卿這種放在一衆救世主當中也太過無聊了,他甚至連咋咋呼呼都做不到。
但袁安卿才是真的。
“我一直都知道有救世主會過來打敗我哦。”濁的表情很認真,“因為救世主就是用來處理我這類麻煩的。”
“但現在你成了我三十五年人生裏唯一的朋友。”袁安卿誠懇道,“我什麽都摸不透,所以總覺得站在你身邊能讓我安心些。”
濁足夠強大,他是這個世界的大麻煩。而袁安卿在濁身上汲取到的安全感特別地高,對于袁安卿來說,濁的可信度是排在白天他們前頭的。
濁的意識世界甚至沒有對袁安卿設防。
“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濁說,“但我想對你提個意見。”
“什麽?”袁安卿詢問。
“你以後沒事兒能不能別和陳嬌聊天,我怕你們聊着聊着就一起從大樓往下跳了。”濁親眼見證了二人待在一起時那種詭異至極的氣場。
“我們聊的東西不算消極。”袁安卿覺得他們只是在談論彼此的人生。
“那就是消極!非常消極!你的眼睛裏已經看不到任何美好的東西了。”濁覺得很可惜,“你明明有一雙那麽漂亮的眼睛诶!”
袁安卿不這麽想:“我還是有審美的。”
“不是審美!是生活中美好的東西!”濁糾正他,“壞的一面存在,但同樣也存在一些很棒的東西。”
袁安卿深表認同:“比如假期。”
濁:“……你是完全沒有親近大自然的意思對嗎?”
“我個人覺得蚊蟲鼠蟻還是和人類分隔開的好。”袁安卿點頭,大自然是危險的。它們并不美麗。
“你就像個害怕陽光的死宅吸血鬼。”濁說,“你和吸血鬼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對鮮活的生命沒有任何興趣。”
“不。”袁安卿已經打開文檔開始寫報告了,“我還讨厭蝙蝠以及過于潮濕陰冷的環境。”
“你真難養诶。”濁感覺袁安卿對自己的形容像在描述什麽珍稀植物,稍微不對勁就會死的那種。
“我把自己養得還不錯。”袁安卿感覺自己健康活到三十五歲就已經是一項大勝利了。
“你養得很糟糕。”要是真養得不錯,那袁安卿就不該有胃病了。
袁安卿随口回應:“別對一個沒經驗的人這麽苛刻。”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淡,伴随着袁安卿敲擊鍵盤的噠噠聲,濁很快便覺得困了:“你要睡覺的時候可以自己鑽進我的懷裏哦。”
“沙發地方不夠大。”袁安卿提醒他。
“那我去床上,你要去房間辦公嗎?”
袁安卿擡眼打量了一下空曠的客廳,随後他點頭:“可以,去房間吧。”
濁點頭,随後他躺床上倒頭就睡。
袁安卿在床邊小書桌上辦公,考慮到濁的睡眠質量,袁安卿将燈也給關了。
房間裏只有袁安卿敲打鍵盤的聲音,很安靜。
袁安卿回憶起那場任務,他詳細地描述了那個漩渦的過往,并且附上了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
那位漩渦的人生實在沒有可以稱得上快樂的地方,袁安卿在寫了一會兒之後便揉着額頭嘆息一聲。
他有些想抽煙,但他手上和什麽都沒有。
袁安卿本身不是個多愁善感的性格,但總有一些時刻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真是跟陳嬌聊太多了?又或者有時候生命就是這樣的反複無常?
袁安卿更偏向于後者,他不愛美好又抽象的東西,那些東西就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沒有任何意義。
救世主啊……
這樣的他到底能夠救得了誰?
袁安卿寫不下去了,他合上電腦,起身去洗漱。
原本他想去陽臺上喝點酒,不過濁大概不會接受自己離他太遠,于是袁安卿便放棄了這個欲望,他掀開濁的胳膊睡進了濁的懷裏。
有時候不得不感嘆,床伴太好了也不行,人會因此變得懶惰,想逃避。
袁安卿緊閉雙眼。
他做了許多夢,夢到了他和陳嬌聊的那些事。
夢到了自己最在乎的那個福利院老院長的葬禮,那些猝不及防卻又再也無法挽回的分別。
還有日複一日在辦公室裏工作的自己,他像是再也走不出那一方小小的天地,無數次地開門,無數次回到原點。
袁安卿沒有憤怒,每次開門看到那樣的景象,他腦子只剩下了“果然如此”。
好累,但好像又麻木了。
第二天袁安卿是在濁的晃動中醒過來的。
“要上班了。”濁對他說。
啊,果然。
袁安卿從床上爬了起來。
“今天我們要不要繞個路?”濁問他。
“繞路幹嘛?”袁安卿不解。
“我們可以繞路去六中那裏買包子,我之前用手機搜過了,那裏的包子很好吃。”濁認真道。
“只是為了吃個早飯?”袁安卿詫異。
“額,那邊種的幾棵紫薇花樹好像也開了诶。”濁說,“他們拍的照片都好好看。”
袁安卿看着濁元氣滿滿的樣子,再次肯定了自己是羨慕濁的:“不會遲到的話,繞就繞吧。”
他覺得濁的提議很荒唐,為了吃個早餐特意多走幾公裏的路不值得。
但考慮到濁一直處于一種半被軟禁的狀态,袁安卿便覺得濁對那些花花草草感興趣也正常。
濁樂樂呵呵地洗漱換衣。
在第一天上班後濁就再沒穿過他那些通勤裝了,他覺得那些衣服不舒服,而且他也不再喜歡那些人詫異的目光。
“今天中午你打算教我點什麽?”濁換好衣服之後問他。
“今天中午……”袁安卿想了想,“我可能得寫報告。”一些特殊的變故總會讓人失望。
袁安卿知道濁很喜歡中午兩人的獨處時間,但有些時候計劃中就是充滿變故的。
“你昨天沒把報告寫完嗎?”濁有些驚訝,他意外于袁安卿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把工作拖到第二天。
“稍微有些寫不下去。”袁安卿說,“想要逃避寫報告,所以幹脆和你擠在一起睡覺了。”
“诶?你也會逃避啊!”濁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龇牙樂了出來,“我還以為你只會妥帖地完成每一項工作。”
“我不是機器人。”袁安卿提醒他。
“你很像機器人。”濁伸手在袁安卿的臉頰處捏了捏,“不過機器人也需要充電休息的時間。”
“我們昨天都沒有做飯,所以今天得多買點包子,待會兒中午熱了吃。”濁挽着袁安卿的手臂。
袁安卿不習慣這樣,倒不是因為他沒朋友,主要是男生之間似乎沒有挽手的習慣,而且濁比他高了二十公分,袁安卿必須把自己胳膊擡起來些才能跟濁手挽手。
“這種涼了再熱的包子你能吃?”他倆剛碰見的時候濁可是連外賣都拒絕的。
“我不喜歡吃,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必須認真準備明天中午的食物。”濁說,“明天就不用吃早上的剩飯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憂慮今天,因為他知道這是暫時的。
袁安卿抿唇,他覺得之後他們應該更有計劃,但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濁打斷了。
“哇哇哇!”濁看着路邊盛開的花樹,“那個是薔薇嗎?”
袁安卿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發現路邊造景用的薔薇已經開了大朵大朵的花。
一群穿着校服的初中女生聚在薔薇花邊輪流拍照。
“你站過去,我給你拍一張。”濁說。
袁安卿:“啊?”
濁沒跟他解釋,他似乎覺得袁安卿這個社畜蹲花叢裏拍照蠻理所當然的。
濁兩步就走到了薔薇花那邊,随後詢問聚集在那兒的初中生:“你們怎麽拍的?我也想拍。”
這是上班的路上啊!!
“我想給我朋友拍一張诶。”濁把袁安卿拽到女孩們跟前,“他和花很配的。”
袁安卿注意到那群初中女孩驚詫的表情,他久違的感到了羞恥。
但初中女孩們在驚詫之後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給濁出主意。
“那你就站在這兒拍,這兒花最多。”
“可以拿一朵花遮住眼睛,那樣很漂亮。”
“但這個哥哥的眼睛很好看,遮起來也太可惜了吧。”
濁深以為然:“我也是這麽想的。”
袁安卿:……
自己怎麽就沒死在昨天的夢裏呢?
“又不是只拍一張!可以多拍幾張啊。”
“也有道理。”濁點頭。
“要我們幫忙拍嗎?”有孩子問,“兩個哥哥可以一起拍的。”
“也行,那你幫我。”濁在接受別人好意時完全不會不好意思,更加不會羞澀。
他直接把手機塞給了人家小初中生,随後拉着靈魂快要出竅的袁安卿跑到薔薇花樹那邊擺造型了。
其實也不需要什麽造型,袁安卿面無表情地杵着就行。
袁安卿五官容貌條件很好,盡管袁安卿本人覺得他自己與鮮花格格不入。但他這長相放在花堆裏就是萬分的适合,有時候容貌的優越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他明明是在出神,但看起來卻像在思考,而濁笑得很開心,他還是沒有讓袁安卿拿花遮住眼睛,他覺得這雙眼睛被遮起來也太可惜了。但
現在袁安卿甚至想打開公文包套住自己的頭。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搞出過這種行為。
袁安卿能夠應付心思深沉的大人,但他實在搞不定熱情的小孩。
濁到底是怎麽做到無縫參與小初中生群體的?
初中生極富責任心地給濁整出一套九宮圖,而濁顯然對此十分滿意,最後他和這群小女孩分開的時候嘴角都是帶着笑的。
拿到照片的濁很開心,他開始在路上蹦跶了,是那種跨一步跳一下地蹦跶。
被他挽住胳膊的袁安卿甚至被拽得忘記了怎麽走路。
濁想也不想地發了動态,随後他又把袁安卿的照片設定成了自己的頭像,他很喜歡袁安卿的長相,在成為朋友之後他看袁安卿更順眼了。
“你要和我一起跳嗎?”濁問他。
“謝謝,你自己跳就好。”袁安卿拒絕。
濁已經非常顯眼了,這麽高的個子蹦蹦跶跶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
濁并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裏,所以他完全不會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他。
他只覺得自己很開心,而他需要表達自己的興奮。
袁安卿卻在留意路人的表情,他沒法不注意這些,他不希望有人因為濁的行為而去嘲弄濁。
他看見有一對夫妻驚詫于濁的行為舉止,他們笑着說了些什麽,又伸手指了指濁。
而等他們越過濁後,袁安卿注意到他們開始學着濁的步伐去蹦跶。
不是嘲諷,這對夫妻笑得很開心,十指相扣,似乎短暫地在現實生活中尋找到了某種童趣。
濁這個面容俊朗的大個子蹦蹦跶跶的違和感還蠻重的,他的喜悅很真實,只是成年人一般不用這種方式表達興奮。
“你今天很亢奮。”袁安卿說。
“我昨天做了個超棒的夢。”濁解釋。
很好,昨天袁安卿自己卻無法離開夢中的辦公室:“你做了什麽夢?”濁是終于統治世界了嗎?
“我夢到我和你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去看電影逛美食城,還有去游樂場。”濁細數。
袁安卿越聽越迷茫:“這和我們現在的生活有區別?”
濁搖頭:“沒有,不過我們還沒去過游樂場。”他想去玩玩鬼屋和旋轉木馬,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坐上旋轉木馬,他怕自己把人家游樂設施壓塔。
過山車也是一樣,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擠進座位,畢竟他甚至沒法塞進前面有座椅的公交車座。
“那這應該是現實的映射,不是美夢。”袁安卿糾正他,糾正之後又表示,“雙休日要是沒事,我們可以去游樂場逛逛。”
“好耶!還有我這當然是美夢。”濁高興完之後又反駁,“在夢裏我很開心诶。”
袁安卿沒法理解:“你每天都過着這樣的日子啊。”
“所以我最近都很開心。”濁理所當然道,“本來以為睡着就是停止,結果我還能在夢裏繼續這樣的生活,很棒的好不好!”
“很棒?”袁安卿不解。
“很棒!”濁肯定。
濁反問:“你不覺得和我待在一起很開心嗎?”
開心嗎?
袁安卿不知道,他就覺得很放松。
盡管濁經常做出一些他不知該怎麽應對的事來,但袁安卿不讨厭這些意外的小驚喜:“是挺開心的。”
濁得到答案之後看起來更高興了,他蹦跶得更歡,袁安卿被他拽得眼鏡都有些亂了。
濁依舊吸引目光,他也依舊不怎麽在意那些人看他的眼神。
他們今天起得很早,這個點街上只有上初中的孩子,晨練的老人和零星幾個年輕人。
清晨的風有些微涼,濁深吸了一口氣:“今天早上空氣還蠻好的诶。”路上沒有多少車,造景的樹木帶來了一股相當清新的氣息。
是嗎?
袁安卿對上班路程的理解是匆忙的,急躁的,只是通往公司的必經之路,他幾乎已經忽視了“清晨”這個概念。
袁安卿學着濁的樣子深吸一口氣。
微風和清香的空氣,确實讓人心曠神怡。
尤其袁安卿身旁還有個巨型快樂散播機濁。
袁安卿感覺自己胸口那點悶悶的感覺好像消失了。
“今天肯定會是很棒的一天。”濁說。
“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工作日而已。”袁安卿提醒他。
“那也是個很棒的工作日。”濁的計算模式顯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今天不太起眼的話,那就說明他未來天天都能擁有這種程度的快樂,那他不得幸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