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清晨。
風從窗戶的縫隙中鑽進來,将簾子吹得微微舞動,光也被打得破碎斑駁,在男人的臉上閃爍。
刺眼。
他皺眉翻了個身背對窗戶,過了一會兒,翻回來,又回去……
睡不着了。
他的眼睛無神地望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伸手去摸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
有一條未讀短信——
您尾號為5878的卡于20:32:58消費:5800元。
卡。
尾號5878。
黑發的男人看上去想了許久,最後眉頭一松。
算了,可能是發錯了吧。
“叩——叩——叩——”
敲門聲音間隔久且尾調長。
并伴随着,“惠,津美紀,起床了嗎?”
Advertisement
門打開後,小女孩探出頭來,“正在吃早飯,櫻子小姐也來吃一點吧。”
“那我不客氣了。”
早餐是從面包店買的吐司,配上牛奶。畢竟是兩個獨居的孩子,開火什麽的也太難為他們了。
據櫻田櫻子昨天了解的情報,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是重組家庭。津美紀的媽媽忙于工作經常出差,就拜托隔壁的阿婆來照看孩子,每次出差前都會留下一筆錢給兩個孩子作為日常開銷。
至于伏黑惠的爸爸,好像是個很不負責任的人。
入贅到伏黑家之後,沒待多久,只把伏黑惠留給津美紀的媽媽,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伏黑惠對他的印象有且僅留下一點——
是個男人。
昨天又增加了一點——
留下過一張銀行卡,能用,姑且還有點價值。
而櫻田櫻子之所以大清早出現在伏黑宅,是因為昨晚竟然被一個孩子請客了,實在是愧對于成年人的身份。
剛好,因為幼稚園的大巴壞了,于是她包攬了姐弟倆一個星期的上學接送任務。
早上接送小孩+馴化寶可夢,晚上馴化寶可夢。
不用睡眠,在時間管理上就很任性。
“出發喽!”
她一手一個小朋友,興致極為高昂。
書包則是都交由剪耳兔提着,按櫻田櫻子的說法,既然騙不出去幹活,那就得讓它發揮餘熱!
剪耳兔歪頭:0 0?
“很丢臉。”伏黑惠把她的手拉下來,別開頭,耳朵尖尖紅得滴血。
在大馬路上發出宣言這種事情,太羞恥了。
津美紀倒是笑眯眯的,接受良好。
說是接送,其實也是靠兩條腿,先把津美紀送到小學,把她的書包從剪耳兔的手裏拿下來,然後幫她背上。“下午要乖乖在門口等我哦。”
“好的。”津美紀揮揮手,背影蹦蹦跳跳,看上去心情很好。
又牽着伏黑惠去了幼稚園。
剪耳兔有樣學樣,俯身笨拙地幫伏黑惠把他的書包背好,伏黑惠兩手抓着背帶,頭也不回地進了幼稚園,如果不是別扭地留下一句“在門口等你”,還以為是鬧矛盾了。
“好的哦~”
任務:送小孩上學 完成!
“達也少爺,今天我們也會在門口等您,請不要擅離開。”
上次欺負伏黑惠的孩子王不耐煩道,“啧,知道了。”一把拽過管家打扮的人手上的書包,然後一轉身,猝不及防,看見了惡魔的微笑。
達也:“!!!”
他踉跄後退,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幸好管家被管家及時接住。
“是身體不适嗎,達也少爺?”
畢竟是認識的人,櫻田櫻子沖他揮了揮手算打招呼便離開了。
而在達也看來,她意思是——
再欺負伏黑惠,幹掉你。
達也:“……先請一天假吧。”
櫻田櫻子不知道河川達也內心戲那麽多,她走開幼稚園兩條街,就看見大門未知子腳踩高跟鞋,一手插着風衣口袋,一手拿着煎餅在吃。
“喲,好久不見。”她擡手,十分帥氣地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櫻田櫻子說,“是去上班嗎?”
大門未知子咬掉最後一口,點點頭,然後順手把垃圾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是哪一所醫院?”
“我想想哦。”大門未知子皺眉,似乎讓她回想自己在哪個地方上班是一件很為難她的事情。
“哦對了,東帝大學病院!”
櫻田櫻子道,“剛好,那我們一起去吧。”
大門未知子上下打量她,面色紅潤有光澤,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哪裏不舒服?”
櫻田櫻子張口就來,“晚上經常失眠,很亢奮,不出門走兩圈渾身難受。”
到了醫院。
“其實剛剛就想問了,這個兔子,是你的嗎?”原本還以為是路上發傳單的人,卻沒想到跟了一路。
“不是,”櫻田櫻子說,“是我有社交恐懼症的朋友。”
大門未知子放下捏兔子的手,“……抱歉。”
“你去忙,我去挂號。”
大門未知子點頭,“那好。”
等大門未知子進了電梯,櫻田櫻子也朝着醫院裏詛咒氣息最為濃郁的地方走去。
之所以撒謊也要跟着大門未知子來醫院,是因為她在大門的身上看見了萦繞不散的黑色詛咒。
病痛的折磨、無望的等待、不得已的放棄、瀕死的絕望……
醫院裏最不缺少的就是負面情緒。
或者說,現在才形成這樣規模的詛咒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媽媽……好痛」
「救救我,醫生」
「不要、放棄我」
……
一路走來,諸如此類的聲音不絕于耳,幽怨、詭異、恐怖。
雖說是傷人的詛咒,卻也是病患們的真實心聲。
或許還有亡者們彌留之際的遺言。
路過無人的角落,
一只觸須以電閃雷鳴之勢襲來。
剪耳兔一把捉住,鈍圓的手內扣出奇異的角度。
盯着那東西許久,剪耳兔不在狀态地歪頭。
這·是·什……麽?
角落裏,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慢慢走出陰影,确切來說,是移出。
它沒有腳。
整個身體如同一攤爛泥,等它的身體完全暴露出來,只見它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不同人的臉,正無聲地、痛苦地□□。
「救、救我」
可憐而又無助的語氣,但身體各處伸展出無數的觸須,盡數攻向一人一兔。
「幫我、幫幫我」
觸須自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無處躲藏,深色的陰影在櫻田櫻子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叮——”
只聽到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鎖鏈網似的張開,就像在海中用網捕撈章魚,咒靈被鎖鏈直直地吊起來。
可它并不罷休,液體觸須從網眼中漏出,但又被看似圓鈍的鎖鏈割斷,逸散出咒力被剪耳兔吸收。
「有沒有人……」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
有人的手握住了它的觸須,沒有任何阻礙。
“堅持這麽久,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白皙纖長的手捧住烏黑觸須的那一刻,咒靈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滞,在它再次暴動之前,兩者相觸的地方發出了微弱的光,在眨眼的時間內散布到了它的全身。
它成了光本身。
随後,光芒褪去。
浮塵、污泥,一并被帶走。
爛泥一般的咒靈蛻變成了通透的水晶泥,它表面上的人臉舒展了痛苦的表情,然後被轉化成了水晶兔。
「謝……謝」
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聲音摻雜在一起,或稚嫩,或蒼老,語速或快、或慢,但都同樣的誠摯。
不用客氣。
櫻田櫻子回應他們。
等風波過去,櫻田櫻子開始苦惱,像她那麽高的兔子可以僞裝成穿玩偶裝的人,那一米六的水晶兔能怎麽解釋。
可以從這一頭透過身體直接看到對面景色的水晶兔。
會動的水晶雕像?
水晶兔子沒有讓她困擾太久,它動身走來,它每踏出一步,身體的輪廓線就淺淡一點,等到它擁抱櫻田櫻子,便完全消失了。
櫻田櫻子只感覺到冰冰涼涼,像是果凍一般的觸感包了她。
會隐身的兔子。
很棒。
又得到了一名能人幹将的櫻田櫻子并不滿足于此,醫院裏并不只有這一只二級詛咒,蚊子再小也是肉。
正所謂聚沙成塔,颠覆咒術界的隊伍就是靠這樣一點一滴的努力成長起來的。
于是,她對剪耳兔說,“再不幹活,就把你放進紙箱裏扔到路邊哦。”
剪耳兔:0 0!
它聽懂了!
擒賊先擒王,醫院裏實力最強的咒靈已經被拿下,剩下的兵分三路,處理起來也是極快的。
兩個小時過後,等待就診的患者們臉上的神情肉眼可見得變得松快,空氣變得更清新,呼吸也似乎更通暢了。
不過他們沒有多想,只以為是醫院打開了通風設備,是空氣流通帶來的好處。
等再次集合,櫻田櫻子站在原地,雖然沒有看見水晶兔,但是左手臂上突然貼上來一個冰冰涼的東西。
到了一個。
還剩一個。
櫻田櫻子找去,剪耳兔正背着鎖鏈被小孩子圍在中間。
小孩子都穿着病服,小手時不時捏一捏、摸一摸兔子,叽叽喳喳的,看上去開心極了。
為了迎合孩子的天性,其實醫院的兒童部有相配備的游樂場所。
但終歸是更加渴望外面的世界。
櫻田櫻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等待,剪耳兔也發現了櫻田櫻子,依然留在原地,沒有互動,也沒有拒絕。
一直等到午休時間,護士小姐趕小孩回去休息,他們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與剪耳兔道別。
剪耳兔安靜地目送他們返回病房。
沒有孩子氣地約定下次見面,一句“再見”已經包含了所有的期待,希望你回應,但又懂事地不想成為負擔。
櫻田櫻子走到剪耳兔的身邊,它才緩緩地回過頭。
“謝謝你們能來。”護士小姐滿是感激地說道,“讓他們這麽開心。”
“不用客氣。”櫻田櫻子道,她眼睛一瞥,瞧見病房門口的幾個小腦袋,擡手招了招,“我們不會再來了。”
一說完,小孩兒的頭一下就蔫了吧唧地垂下去。
“下次見面就在醫院外面咯,”櫻田櫻子又拍拍剪耳兔的肩膀,“這只大兔子會請你們吃超級超級好吃的可麗餅。”
小孩子跟澆了水似的小草,蹭一下擡起頭,“約定好了哦!”
櫻田櫻子微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