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錯處

錯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遲早要來。這個道理,謝杏婉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王氏的聲勢駭人,但是今天這事,誰對誰錯還真說不定。

“孽障,還不跪下。”王氏呵斥一聲,謝杏婉極不情願地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今日是什麽日子?平日裏我縱着你,随你鬧騰幾下也就罷了。今天可是你大姐姐出嫁的日子,你怎麽敢在這個時候鬧騰。你對得起你大姐姐嗎?清婉真是白疼你了。”王氏恨鐵不成鋼,瞧着謝杏婉一臉不服氣,就知道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錯事。之前,她就咬死了不肯說實話,累得她将站在一旁的謝明澤一起打了,現在她仍然不知悔改,王氏一股火氣就冒了上來。

“娘今日就算要罰我,我都認。我知道我不該在大姐姐出嫁的日子裏鬧出事情來,實在是連城那厮太欠揍了。”話說到這裏,謝杏婉早抛卻了剛才的最後一絲膽怯。今天把人揍趴下了,她一點也不後悔。再來一回,她下手還會更狠。

王氏最見不得謝杏婉這幅我有理,我就是對的,那副桀骜不馴的模樣。不過她掌家多年,從未出過大的疏漏,靠的就是這份耐性。這些年,也就是遇到謝杏婉姐弟的事容易讓她着急上火,即便如此,每次她要急着動手收拾謝杏婉,也要等謝杏婉說清楚明白了,她再将謝杏婉的錯處一條條列出來,讓謝杏婉無話可說,乖乖認罰。今天這件事,是謝杏婉不對,不過處處透着疑點。她當時就奇怪,為何她問起謝杏婉原因時,她不肯說。莫非還有什麽隐情?謝杏婉雖然淘氣,對謝清婉這個長姐還是十分尊敬的,她平日裏愛瞎胡鬧,卻不是什麽不分輕重緩急之人。

“連城是你的表哥,直呼其名,你的規矩學到哪裏去了。”和謝杏婉說話,王氏總覺得她的脾氣要急上三分。

“娘······”謝杏婉的話還未說出口,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謝丹婉從外面走進來。

“娘,這件事不怪三妹妹,她揍人事出有因。娘要責罰,就責罰我吧。”謝丹婉走進來跟着跪在謝杏婉旁邊,月白色的十二幅湘裙撒了一地。

“裘媽媽留下,其他人都退下。”王氏看着跪下的謝丹婉,面色漸漸沉重起來。不一會兒,定坤齋中丫鬟婆子除了裘媽媽都出去了,就只剩下王氏母女幾個。

“說吧,到底怎麽了。”

謝丹婉來之前,就打好了腹稿,今日這件事與她有關,非她說不清。

“我有一樣東西不慎遺失,被連城······表哥撿到了,今日三妹妹偶然看到他拿着那件東西在其他人面前招搖,說是心上人給他的東西,一氣之下就把他給揍了。”謝丹婉那雙鳳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薄怒,顯然連城的做法讓她十分不喜。

“究竟是什麽東西,你老實說來,不得隐瞞。”王氏目光掃過跪着的謝杏婉和謝丹婉兩人,不由得皺起眉頭。若是普通的物件,謝杏婉不會在這種日子把人揍暈了。

“是我的香球。”謝丹婉從袖中取出一只紅色的香球,墜着寶石穗,這東西謝家人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謝丹婉之物。因為謝家三姐妹各有一個香球。謝清婉的是一只青色的香球,謝杏婉的香球則是杏色的。這是兩年前,王氏托人從西邊給姐妹三人買來的。

謝丹婉是定了親的人,要是被人發現,她的貼身之物落入了外男手中,還擔着個心上人所贈的名頭,謝丹婉的名聲可就壞了。到時候程家知道了,鬧到退親,不但兩家不但失了顏面,謝家的名聲都會因此壞了,謝丹婉以後再想找一個好人嫁出去就難了。不止如此,有一個不規矩的姐姐,謝杏婉将來想要尋一個好婆家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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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顯擺這香球時,可有其他人認出來?”王氏知道其中的關系厲害,女兒家的名聲太重要了,千萬毀不得。連城不過區區寄居客,得了謝家的好心收留才能暫住在謝家,居然生出此等妄念,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沒有,香球他沒有随身攜帶,而是收起來了。他将香球取回來的路上就被我揍暈了。”事到如今,謝杏婉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她就是換了謝明澤的衣服溜出去玩了,雖說不甚鬧出事情來了,卻陰差陽錯替謝丹婉拿回了香球,保住了名聲。私相授受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這一次王氏的目光從謝杏婉身上一掃而過,落到謝丹婉身上。謝杏婉有如小動物般的直覺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王氏的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開來。

“清婉出嫁的大喜日子,你鬧出這種事來,本來我是要重重責罰你的,不過看在你老實認錯,我已經打了你二十板的份上,就不再重罰你了。往後行事不可莽撞,你先出去吧。”

“是,娘。不過定坤齋是我的院子,我要去哪兒呢?”謝杏婉一本正經地看着王氏,仿佛真的在征詢王氏的意見。

“夜了,你送澤哥兒回去他的院子。”說這句話時,王氏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謝明澤是男孩子,而謝杏婉是女孩。

謝杏婉一口應下,在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她閉着眼睛都知道哪兒是哪兒。她拉着謝明澤出了定坤齋。姐弟二人一前一後走在路上,這還是頭一回謝杏婉揍了人沒有被王氏禁足,她心情愉悅,足下生風。謝明澤從小體力就不如謝杏婉,從定坤齋去文殊院不過一刻鐘,謝明澤足足提醒了謝杏婉兩回,讓她等一等他,謝杏婉的步子也沒慢下來。

“三姐姐可知道娘為何單獨留下二姐姐在定坤齋說話,反而将你支出來送我回文殊院?”

聞言,謝杏婉的腳步慢了下來,瞟了謝明澤一眼,混不在意道:“十之八九與香球有關。二姐姐将香球這麽重要的東西丢失了,差點鬧出事情來,娘肯定要叮囑她。”

“三姐姐只說對了一半。”說到這裏,謝明澤微微一笑。謝杏婉狐疑地看着他,哼了一聲。

“有話就說,別磨磨唧唧。”

“二姐姐出門,身邊什麽時候離過伺候的人。即便二姐姐沒有發現香球掉了,身邊伺候的人也發現不了?”

“如果香球掉的那一天,正好二姐姐一個人出去呢?”謝杏婉從謝明澤的話裏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二姐姐有什麽事,非得甩開身邊的人單獨出去。出去之後,還把香球丢了?”謝明澤收起唇邊最後一絲的笑容,眼神慢慢變得深邃起來。

“不準用和我一樣的臉裝深沉。”謝杏婉一巴掌拍在謝明澤的腦袋上,打得謝明澤一怔。

“還有,不準紅眼睛,不然我揍你。”秀氣的拳頭亮出來,在謝明澤面前晃了晃。

“好了,今天我不打你,這件事以後都不準說了,知道嗎?”見謝明澤愣愣地點了點頭,活像只呆頭鵝,謝杏婉不由得笑起來,拽住他的衣袖,拉着他快步往前走。

定坤齋內,謝杏婉和謝明澤剛走出院子,王氏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那香球到底是怎麽落到連城手上的,杏婉和澤哥兒不知道,你當我聽不出來麽?還不一五一十說來。”一想到那香球可能是謝丹婉親手交到連城手上的,王氏胸膛中那一口氣就堵得慌。

香球事發,謝丹婉就知道,事情在王氏這裏恐怕瞞不住了。她到底年紀不大,知道事情瞞不住了,本就心中慌亂,被王氏這一番厲言恐吓,早就失了往日的穩重。

“那香球是我從前不懂事送給連城的。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錯了,娘,您不要生氣了。我和程家公子定親後,就沒有和再他往來了。我不知道他會把那個香球拿出來顯擺。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他是這種人,我絕對不會把香球送給他的。要是我知道,爹爹會将我許給程家公子,我怎敢将香球輕易送人?”

果然是謝丹婉親手送給連城的,知道這一點,王氏心裏涼了半截。她剛才不過是詐一詐謝丹婉,竟然真問出這麽個結果來。

“即便你不與程家哥兒定親,你與連城這也是私相授受。你怎麽這麽糊塗!”王氏一臉失望,一個兩個都不叫她省心。

謝丹婉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将香球送出去後,謝丹婉就後悔了。就算交換信物,當初她也不該聽信連城的蜜語甜言,把香球給連城的。

“娘,我知道錯了。是我一時糊塗,才犯下錯事,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是,你錯得離譜。到現在你還在對我撒謊,丹婉,你太讓我失望了。”王氏看着目光閃爍的謝丹婉,痛心疾首。

“你将香球私自送給連城,是一錯。事後擔心事情洩露,撺掇杏婉替你拿回香球,是二錯。事發後,你一再隐瞞我,是三錯。一錯再錯,不知悔改,你還要繼續欺瞞嗎?”王氏猛地拍在桌面上,謝丹婉吓得直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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