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嘿嘿。”洛祁樂呵呵地笑着不說話,只招招手。
等沈秋辰走到洛祁面前時,才發現對方手裏還拿着一樣東西。
“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離離花做成的标本?”沈秋辰有些驚奇。
眼前的離離花标本從外表看起來和方才洛祁剛從水瓶中拿出來的一模一樣,但是仔細看卻可以發現它已經喪失了水分,只剩下一副幹燥的軀殼。
“對啊!”洛祁邀功似得将離離花标本又向前遞了遞,“你看!”
他本想着讓沈秋辰親自拿着仔細觀察,不過随即又想到這花還沾染着熱沙遺留下來的黑灰。
雖然離離花也是黑色的整體看不太出來,但是拿到手裏就會被這灰黑沾染,弄得身上到處都是。
于是他便直接遞到沈秋辰眼前道,“這離離花标本現在有些不太幹淨,所以我先拿着給沈公子看,等一會兒我将上面的東西擦幹淨,再讓你來拿。”
沈秋辰點點頭,低頭又仔細看了一會兒。
“謝謝陛下,我很喜歡。”
雖然他不喜歡這黑色的、楚國皇宮裏種植的離離花,但是這一支是洛祁親手折下的、并且做成标本模樣送給自己的離離花,所以他欣然接受。
洛祁見沈秋辰喜歡,也露出了高興的笑容,不枉費他弄得一手黑才給做好的離離花标本。
他見沈秋辰要做飯了,立刻讓位,跑到裏屋去打理這離離花标本,将它收拾幹淨。
沈秋辰看洛祁只顧着手中的東西,而忽略了自己留下的一堆爛攤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挽起袖口老老實實地替他收尾,結束之後才開始做飯。
将離離花标本清理幹淨可不是是個簡單的活兒,花已經幹了,洛祁也不敢動作幅度大些,生怕這脆弱的花瓣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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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除了吃飯的時候,洛祁一直都在擺弄着離離花,誰讓它的花瓣實在是太多了!
等到沈秋辰喊洛祁睡覺時,他還在全神貫注地打理着離離花。
“沈公子先睡吧,我一會兒就好。”洛祁心無旁骛。
沈秋辰看着在蠟燭的映照下,洛祁認真的面孔,他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目光沉沉。
失眠對于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所以雖然他應下了洛祁的話先躺在了床上,但是并沒有入睡,而是靜靜地睜着眼,等待着洛祁。
慢工出細活,終于在一點一點地擦幹淨之後,洛祁看着手中的離離花,心中祈禱着明天一定要順順利利。
他和沈秋辰這段時間的生活,能不能安安穩穩渡過可就全指望着這朵離離花了。
到了夜深時刻,洛祁才遲遲進來裏屋。
沈秋辰清晰地聽到洛祁放緩的腳步聲,窸窸窣窣的脫衣聲,還有上床時身體與被褥的摩擦聲……以及沒過多久之後便傳來的輕微呼吸聲。
每天都是如此,周而複始,沈秋辰想,在楚國的這些天還是他第一次同一個人共睡一屋,或許……側屋可以住人了。
第二天,因為昨晚熬夜,洛祁不出意外地又起床遲了。
但是今天他可一點都不困,醒來之後就格外的精神,盤算着一定要打好今天這關鍵的一仗。
洛祁專門讓沈秋辰把自己的書箱騰出一塊空處,用來放置離離花标本,若是壓壞了他可真的要心疼了!
今日門外沒有小太監再等着他們了,許是覺得領着他們認過路了,所以就不用再來了。
還好自己有沈秋辰,洛祁慶幸,要不然他們就得在這偌大的皇宮裏面一直打轉了。
因着計劃,所以兩人特意來得比昨日早了些,沈秋辰先一步進入學堂,他環顧四周,先向了昨天自己坐的位置走去。
走近之後卻發現桌面被倒上了不明的黑色液體,椅子腿也被折斷了半截,他面色自然地轉身在旁邊的位置坐下,把背上的書箱放下。
洛祁則是往學堂的側屋走去,他進去之後果然看到那三個人已經到了。
他想了想,故意磨磨蹭蹭走到他們附近坐下,之後眼神不時地瞟向三人,神情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啞巴,有事給我們說?”小瘦子敏銳地感覺到,立刻帶着另外兩人向洛祁走去。
洛祁連忙低頭,兩手拽着衣服,就是不吭聲。
“喂,問你話呢!”小高個猛地拍了一下洛祁旁邊的桌子高聲道。
這一下引得周圍的人紛紛看向幾人。
“走。”
小童連忙拉着洛祁,和其他兩人一起往屋外走。
待到周圍無人,小童才停住腳步,“說吧,你若是給我們的消息可靠,那麽你可以向我們要一樣東西。”
洛祁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嗫嚅着搖搖頭。
小童讓小瘦子拿出紙筆,然後塞到洛祁的手裏。
“我們說話算數,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我們就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真的嗎?’洛祁一聽又裝作猶豫了幾下才寫到。
“當然,你也可以先提條件,我們兌現之後,你再說出來消息。”
洛祁心思活絡起來,換一個什麽條件才比較劃算呢?
最好是一個可以立即兌現的東西,要不然先不說對方是否真的說話算數,就說自己騙他們的事情一旦被揭穿了,那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斟酌着寫到,‘我自幼身體不太好,所以時常生病,現在随少爺身在楚國,不如啓國那邊事事方便。若是有個頭疼發熱之類……不知道三位大人是否有什麽……’
三人對視一眼,小童道,“我這裏有一顆藥丸,可以退燒止痛,強身健體。”說着他拿出一個外形精致的小藥瓶。
洛祁眼神一亮,立刻伸手,小童卻将藥瓶一收,重新握回到自己的手裏。
“可以給你。”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洛祁道,“但是你要告訴我們有用的消息。”
‘沈秋辰他的書箱裏有一朵離離花。’洛祁慢慢寫下這句話。
“離離花!”三人震驚,随後一喜,這可是一個非常有用的消息。
“你确定?”
小瘦子上前踢了踢洛祁。
‘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們了!’
小童看向另外兩個人,洛祁之前所說的話他們經過向那個小太監确認之後,得出的結果對方确實說得都是真話,三人确認過眼神,點點頭。
随即就往學堂走去,他們連洛祁都顧不上了,将藥瓶扔給洛祁就趕緊回去報信。
洛祁也滿意極了,沒有想到不僅騙到了對方,還白賺了一樣東西。
他将藥瓶塞回袖子裏,然後拍打了幾下衣服,站起身也開始往回走,自己也得趕緊回去看這一場好戲開演,并且在适當的時候再捧捧場。
洛祁腿腳不便,等回到學堂時,裏面已經開始亂了起來,老遠就可以聽到争吵聲。
“沈秋辰,你敢将你的書箱打開讓我們看嗎?”有人喊道。
“對啊,既然你心中無鬼,讓我們看看又有何妨?”
“是啊是啊,莫不是沈公子真的偷了東西,不敢給我們看?”
沈秋辰被圍在人群中無動于衷。
“沈公子,不如你就讓大家看一下,若是什麽都沒有我讓他們給你賠禮道歉。”十三皇子站出來假惺惺道,“要不然……我可也沒有辦法幫忙證明沈公子的清白了。”
“清者自清,不需要他人幫忙證明。”沈秋辰不理會那些起哄的人淡淡道。
“呵,好一個清者自清。”有人喊道,“莫不是心虛了?”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這邊争吵不斷,而昨天一直想要找事的魏世昌卻坐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又來這些陰招。”他低聲嘀咕道。
他魏世昌若是與誰有矛盾,必定會正大光明地和其比試,而不是這樣幹些偷偷摸摸地上不了臺面的事情。
只不過他也不可能幫沈秋辰解圍,畢竟他不跟着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君子之範了。
洛祁被堵到外面擠不進去,他探頭探腦的想要看看沈秋辰的情況。
“嘭嘭嘭!”這時講臺上傳來三道響聲。
衆人扭頭看去,夫子已經來了,竟是到了上課的時間。
“課堂之上,吵吵鬧鬧,不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成何體統?”老夫子面上嚴肅高聲道,“一個個的還不趕緊回去?”
“夫子正好來評評理!”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我覺得我們學堂之中不能收那些慣會做偷雞摸狗之流的人,尤其像是沈秋辰這種品德低下之人更是不能留!”
說此話之人本就是受皇子的指使,現下見沈秋辰态度堅決地不讓看他的書箱,更是覺得對方心虛了,于是信心滿滿地喊道。
“這裏是什麽?你當是村頭給你評理的地方嗎?荒唐!”夫子厲聲道,“這是學堂,讓你們學習的地方!豈容你們這般胡鬧?”
“夫子,若不是沈秋辰他偷了東西不肯承認,我們也不會這樣。”仍然有人嘴硬道,“只要他肯讓我們看他的書箱,如果我們冤枉了他,那我就道歉。”
“是啊是啊。”不少人附和。
“好好好!你們一個個的成天不好好學習,心裏都想着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既然如此,看樣子此事不能了結,你們是都無心學習了,那我就給你們當一回判官!”
夫子走下講臺,捋了捋發白的胡子,視線投向沈秋辰,“沈公子,他們都說要你将書箱展示給同學們看一看,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們可以看。”沈秋辰放在書箱上的手慢慢收緊,低頭道,“但是如果沒有他們要找的東西,那該當如何?”
原本見沈秋辰竟然爽快地答應下來,鬧事的人心中一慌,可是随即又見對方緊張的樣子,以及提出的要求,心裏便都放松了下來。
“當然,若是你沒有偷東西,那我張文州不僅向你鄭重道歉,并且我還将自願退學!”一人站出來信誓旦旦道。
“你确定?”沈秋辰幽幽道。
張文州見沈秋辰說話的聲音如此小,只當對方是底氣不足,便一口咬定,“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為了肅正學風,還學堂一個清淨,自然是确定的!”
沈秋辰拿起書箱緩緩起身。
“怎麽,你還想要跑不成?”張文州攔在他身前。
“既然你們都想看,那就來好好看一看吧。”沈秋辰冷靜地打開書箱,對外展示。
“離離花!”
“居然是離離花!”
“還真的有?”
“大膽沈秋辰,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私自偷摘離離花,你可知道這是重罪?”張文州興奮地喊道。
“不過随處可見的一朵花罷了。”沈秋辰冷聲道,“張公子何必大呼小叫。”
“夫子你看,我就說他偷了東西!這樣的人一定要趕出我們學堂!”
“你當我想來?”沈秋辰冷笑,“如果不是楚國國君下旨,我又怎麽會來這裏?”
“對啊!你不提我還忘了,你以為你僅僅是偷摘了一朵花嗎?你這是犯下了大罪!我要向陛下禀告!”
“張文州。”夫子眼神一橫緩聲,“你鬧夠了沒有?”
“夫子,這您可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何況陛下的命令您又不是不知,我認為此事一定要讓陛下親自處理!”
“還要鬧到陛下那裏嗎?”有人有些退縮,小聲道,“将他趕出去就算了吧。”
“不行!”張文州面露喜意,“我們應該也讓陛下看清這沈秋辰的真實嘴臉。陛下仁德,特許他沈秋辰前來我們學堂,但是他卻在背地裏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離離花可不是一般的花,怎麽能容許沈秋辰這等人随意糟踐?”
張文州一直嚷嚷着要找陛下,十三皇子這時也站了出來,“我覺得張兄此言有理,既然事情涉及到離離花,我們應當請陛下前來定奪此事。”
夫子見這些人心意已決,他轉身走到講臺上坐下擺擺手,“罷了,你們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老了說話也不頂用了,管不住你們了。你們趕緊将此事鬧完吧,想要請陛下也快點派人去,等鬧完之後老夫還要講課。”
“夫子哪裏的話,只是此事大家如此關心,如果最後不講清楚,同學們也無心學習。不過既然夫子都開口了,那我就派人請陛下過來。”十三皇子拱手道,随後他喊來宮人去請楚晏昀來學堂。
學堂之中一時之間靜了下來,然而沒過了一會兒,一道不協調的聲音響起,“居然還去請救兵,多大的人了,連這點小事都自己解決不了。”
衆人順着聲音看過去,竟然是魏世昌在說話。
“魏兄,你這是何意?”張文州拉長着臉質問道。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挺無趣的。”魏世昌攤攤手。
“你兄長可就是被沈秋辰他家所殺,你自己不頂用,現在我正好也趁着這個機會幫你一把,你又在一旁冷嘲熱諷什麽?”
“我不用你來幫,我的仇我自己自然會報!但是卻也用不着這種不光明的手段,要我說一對一單挑才是大丈夫應有的方式!”
“行了,魏兄說得話如此冠冕堂皇,那昨日為什麽不去找沈秋辰報仇?”張文州揶揄道,“難不成是不敢?”
“昨日若不是殿下說第一天先繞過他,我又怎麽會……”魏世昌皺眉。
“那今日呢?”張文州又問。
“不是又被你們纏上了……”
“算了魏兄。”張文州打斷了魏世昌的話。
“你自己沒本事就站在一邊看着吧,我幫你報仇。再說了,沈秋辰他自己去偷摘了離離花帶在身上被我們發現了,也不是我們逼他做的。他這樣按宮裏的規矩确實是犯了忌諱,那我請陛下前來,也是情理之中,你又何必陰陽怪氣?”
“他的書箱裏面有什麽東西其他人又是如何知道的,我想你們自己心裏比我更加清楚。”魏世昌說完扭頭,目光掃了一眼沈秋辰,不欲再和張文州多言。
沈秋辰一驚,這人怎麽知道是自己透露的,不過看起來他還真的算是個正人君子。
此番話語不僅為沈秋辰開脫,并且還暗示了自己對沈秋辰的不忠心,意在提醒沈秋辰注意身邊人。
“陛下駕到——”
屋外的聲音讓喧鬧的學堂再次寂靜下來,衆人紛紛扭頭向外看去。
“參見陛下。”學堂中人見到楚晏昀真的來了,紛紛行禮道。
“免禮。”楚晏昀踱步進來,“聽說你們這裏有案子要朕來親自審判?”
“不敢。”十三皇子率先拱手道。
“那特意請朕來是所為何事?”
“陛下,我要舉報沈秋辰偷盜皇家禦用之物!您對沈秋辰禮遇有加,但是誰曾想這沈秋辰竟然忘恩負義?他擅自偷盜禦花園中種植的離離花,并且還想掩人耳目,但是被我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抓他了個現行!但是就這樣人證物證都在了,他還嘴硬死不認罪!”
“哦?你是誰?”
“草民張文州,是兵部張侍郎之子。”張文州立刻興奮地行禮道。
楚晏昀低頭看向沈秋辰,“沈公子,他說得可是真的?”
“張公子所言自然是假的的。”沈秋辰起身。
“我不知道為何他非要這樣往我身上潑髒水,但是我既然沒有做過錯事,又為何要認罪?”
“你狡辯!”張文州高聲喊道,“那離離花就在你的書箱裏面,這你要作何解釋?呵,總不至于說是陛下賞賜的吧?”他嗤笑一聲。
其他人聽到此話有的臉色卻是一變。
“為何不可?”沈秋辰眼神掃過張文州。
“那不可能!”
張文州見沈秋辰如此篤定,也忍不住有些恐慌,他立刻看向楚晏昀,“陛下!”
“那你們所說的離離花呢?”楚晏昀卻沒有理會張文州。
“方才沈秋辰又放回了他的書箱裏面!”張文州一聽立刻興奮起來,指着沈秋辰手裏重新合上蓋子的書箱喊道。
“沈秋辰,你敢拿出來讓陛下看嗎?”張文州挑釁道。
沈秋辰看着對方一動不動,直到把張文州盯得頭皮發麻,他才道:“有何不敢?”
說着他将書箱打開,從裏面拿出離離花。
“還真敢啊!”
“就是就是。”
“不過這好像仔細再看有些不對啊……”有人小聲嘀咕道。
“是啊是啊。”這也引起了更多人的疑惑。
“這看起來好像和禦花園裏面的比起來不太對勁。”
“這是離離花吧?”
“廢話,這個模樣當然是了!”
“離離花?”楚晏昀自看到沈秋辰拿出來的離離花之後就愣住了。
“拿來,朕看看。”
楚晏昀是知道他們那裏有一朵離離花的,畢竟是他親口讓小啞巴摘下來,之後又賞賜的。
并且前幾天他去離院時也看到了被放在小櫃上面用心呵護的離離花。
那時他看到過了一段時間仍然保持着和未被摘下前一樣鮮活的離離花已然非常驚奇了。
他未曾想居然又過了幾天之後,在今天看到的離離花仍然沒有半分枯萎的兆頭。
沈秋辰的手握着離離花的根莖,并沒有因為聽到楚晏昀的話就立刻交給他。
“沈秋辰,你沒有聽到陛下都開口了嗎?”張文州見沈秋辰不願竟是直接上手打算搶過來。
“張文州!”楚晏昀冷聲道。
張文州立刻轉頭不解地看向楚晏昀。
十三皇子見張文州還沒有轉過來腦子來,不由得氣惱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開口提醒道:“文州,你動作這般粗魯若是損壞了東西該當何罪?”
“這……草民知錯。”張文州連忙收回手,面色漲紅,反過來指責沈秋辰,“但是這沈秋辰未免太過于不知好歹了!”
“沈秋辰?”楚晏昀眼神微眯,“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沈秋辰毫不畏懼地看向楚晏昀,良久道:“……沒有。”
随後他帶着離離花來到了楚晏昀的面前。
楚晏昀輕哼一聲,一手接過離離花,放到眼前仔細打量。
這離離花明顯已經完全脫離水源了,觸摸之間可以感覺得到它幹燥的根莖。
他又伸出另一個手,輕輕碰了碰離離花的花瓣,雖然是幹脆的觸感,但是看起來卻和保持水分的花朵并無二樣。
“你是如何做到的?”楚晏昀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将其制成标本,便可以在不需要水分的情況下保存原有的模樣。”沈秋辰冷聲道。
“确實有點本事。”楚晏昀目露欣賞地看向沈秋辰。
“陛下,他私自偷摘……”張文州急紅了眼,仍然不依不饒。
“這是朕賞賜的。”楚晏昀聽到耳邊又傳來煩人的聲音,不禁冷聲道,“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張文州沒有想到這竟然真的是楚晏昀賞賜給沈秋辰的,并且……陛下看起來似乎還打算站在沈秋辰那邊!
這不可能啊!
張文州驚慌失措,他立刻看向十三皇子,向他透出求救的目光。
方才可是十三皇子親口告訴他,沈秋辰書箱裏藏着一樣偷來的東西!
但他沒有想到這竟然是陛下親賜!
本來他還打算幫着十三皇子殺殺沈秋辰的氣焰,不僅可以得到皇子們的信任,還能夠在陛下面前露露臉,出出風頭。
現在卻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張文州想到剛剛自己誇下海口立下的誓言,忍不住有些發抖。
可是自己這個進入皇宮接觸皇子們甚至是陛下的機會來之不易,他又怎麽甘心真的就這樣直接離開學堂?
他慢慢往後退步,像是想要将自己藏在人群之中,張文州額頭冒汗,他想着只要是今日沒有人再注意到自己,提及剛剛他說過的話,那麽他以後就還能厚着臉皮留在學堂。
至于說出來的話不作數,以後他還要不要臉面?
呵,臉皮哪裏有榮華富貴重要?他就是不要這張老臉了,也得想方設法地留下來!
眼看着張文州就快要擠出人群,逃出學堂了。
洛祁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松放過對方,像是這些皇子的爪牙,能夠拔掉幾個算幾個。
他偷偷地伸出腳擋在張文州前面,而張文州只顧着東張西望看上面同學們的臉色,根本沒有注意腳下,他一不留神正好被洛祁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哎呦!”他沒忍住喊道。
“又怎麽了?怎麽一直不消停。”
楚晏昀原本還沉浸在打量離離花的氛圍之中,結果又被大呼小叫的聲音給打擾到了,他轉身看去。
正看到躺在地上抱着腿哎呦個不停的張文州,厭煩道:“又是你?你剛剛污蔑沈秋辰還不夠?現下還在學堂裏公然喧鬧?”
“草民知錯!草民知錯了!”張文州爬起來連連喊道。
楚晏昀一腳踹翻了張文州,“還不安靜下來?”
周圍的人紛紛後退,以張文州為中心空處一大片位置。
“是是……”張文州小聲點頭,伏在地上不敢再出聲。
洛祁趁着沒人立刻往沈秋辰的方向擠去。
楚晏昀轉身看向沈秋辰:“這東西是朕賞賜給你的,卻沒有想到引來如此糾紛,既然如此那朕如今收回此物,換給你一個恩典。”
說着,沈秋辰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沈秋辰,你如果想到了可以去找朕兌現承諾。”
他一甩袖子就準備離開,沈秋辰卻在此時出聲,“謝陛下,不過秋辰只要此物足矣,旁的別無他求。”
楚晏昀聽此冷笑一聲,緩緩走向沈秋辰,等到了他跟前才湊近漫不經心地輕聲道,“朕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告知,你明白嗎?”
沈秋辰看着楚晏昀不可一世的神情,他握緊了袖中的雙手,緊緊抿着嘴,表情壓抑。
權勢!又是權勢!
無論是在楚國,在花城山,亦或者如今在楚國,有權有勢的人永遠都可以肆意将別人踩在腳下,為所欲為。
而他,別說是一個人,甚至連一朵花都護不住、留不下,他又是多麽的失敗?
沈秋辰用力閉了閉雙眼,如今自己這副連想要守護之物也難以保護的模樣,真的是他想要成為的樣子嗎?
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時父親尚在,曾經問他為何想要跟随自己一起上戰場殺敵。
他是怎麽回答的?
——我想要保家衛國,讓我想要保護的人可以過着安穩快樂的生活。
可是這句美好的期望早已經被掩埋在了漫長的歲月之中,覆蓋積聚了厚厚的塵土。
他感覺手心處傳來微微的刺痛,沈秋猛地睜開眼直視着楚晏昀,随後慢慢擡起了袖子。
然而下一刻一股力從袖子處傳來,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
沈秋辰偏頭看去,洛祁站在他身側後方,微微搖了搖頭。
他不欲與洛祁再糾結,想要使力擡手,但是卻微不可聞地聽到一聲,“沈秋辰。”
不知為何,他的力氣随着這聲音消散而卸下,沈秋辰低眉,終是道:“是。”
他聽見自己用冷靜的語氣說到,“我明白。”
“明白就好。”
楚晏昀方才用的是除了他和沈秋辰之外別人都聽不到的聲音說出此話,所以旁人都茫然地看着相對而立的兩人,卻不知道他們之間暗中的較量。
對于沈秋辰的不知趣,楚晏昀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此時此刻他心情仍然非常不爽。
不過這種情緒在他低頭看到手裏的離離花之後,心情又好轉起來。
“走吧。”他對身後跟着的宮人說道,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洛祁一眼。
随後一隊人便又浩浩蕩蕩離開了學堂。
學堂內終于靜了下來,此事總算是告一段落。
張文州蜷縮在角落處,見楚晏昀最後沒有罰他,而是直接離開了學堂,心裏不由得感到慶幸,看樣子自己還是留住了。
然而他還沒有高興多久,就看到夫子緩慢走來,低頭看向他。
“張文州,此事最初由你挑起。既然你之前約定,如果沈秋辰是無辜的,那你就退學。而現在看來,我這小小學堂,也容不下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夫子!夫子!”
張文州一聽到這話立刻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連沈秋辰此時都沒有說話,結果卻是向來對這種事情置身事外的夫子先開口了。
他立刻掙紮着往夫子的方向爬去,嘴裏還不停地喊道:
“夫子,您繞過我這一回吧,我不能離開學堂啊,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夫子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張文州現在痛哭流涕,已經毫無剛才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我教不了你,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夫子卻只搖了搖頭,随手指了兩個人,“正好他也受了傷,你們帶他去太醫院看一下吧。”
張文州掙紮無果,被其他人架着離開了學堂,他這一走,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少了一個會常來找茬的人,并且還成功狐假虎威地混淆了沈秋辰與楚晏昀之間的關系,讓這些人摸不準楚晏昀的态度,只覺得兩人之間有些暧昧,今天這一遭真是賺翻了。
洛祁滿意地想到。
這出鬧劇終于落下了帷幕,剩下來的每個學生也都老老實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們回憶着方才自己所見所聞,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好像又理所當然。
沈秋辰和陛下的關系看起來不簡單啊……陛下竟然将離離花都賜給沈秋辰了,并且在今天又重新要回了沈秋辰手裏的這一朵。
更重要的是,陛下居然許諾答應沈秋辰一個條件!
帝王的一個承諾,那可不只是千金萬金的重量,更是代表着一個态度。
如果不是看重、偏愛此人,又怎會如此?
衆人紛紛暗自琢磨,而夫子走回去重新站到了講臺之上。
沈秋辰也有些失魂落魄地拎着書箱坐回了角落處,他坐下之後仍然還在出神。
“你,就是說你呢!”
夫子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安靜下來的學堂裏響起,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夫子的目光正正對準洛祁,讓他無處可逃。
洛祁剛聽到夫子那一嗓子時也吓了一跳,他環顧周圍,可悲地發現這夫子說的人竟是自己!
畢竟在這全部都坐得整整齊齊學堂裏,唯獨他一人鶴立雞群的樣子,着實也有些顯眼。
但是洛祁還是慢慢擡起胳膊指向自己,表情疑惑地看向夫子,向他确認。
“別人都坐下了,你怎麽還在這站着?”夫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我正打算出去。’洛祁動作靈活快速地拿出來自己的紙以及昨晚制成的簡易碳灰筆,寫下自己想要說出來的話。
“出什麽去,又沒有讓你出去,要上課了,你趕緊坐下來好好聽課。”
“啊?”
洛祁張大嘴無聲地震驚到,這這這……這和他有什麽關系啊!
他沒打算上課啊,這不看完了熱鬧,确保計劃順利完成,他就準備離開重新回到側屋了。
結果夫子喊住了他,本就不方便說話,現在搞得他更加沒法順利解釋了。
洛祁想走又不敢直接走,但是更不想真的留在這裏,一時之間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你還需要我來請你坐下嗎?”夫子臉上沉了下來。
洛祁看得一個激靈,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一般,他瘋狂搖頭,立刻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直到夫子重新開始講課,洛祁還沒有回過神,沉浸在老師居然點我名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果然無論是古今,只要老師一個眼神,就會對他們這些學生非常有殺傷力!
洛祁後悔不已,自己當初看熱鬧怎麽就沒能及時抽身離開呢?這下可好,也得陪着重新再上一回課了!
不知道如果明天不來,會不會被老師點名批評自己遲到曠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