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昨日去蹲守趙掌印本來是為了要問明白一些政務上看不懂的問題的,結果烤馍還沒吃完就逃了回來,回來時宮門都下鑰了。

大晉皇宮有規定,每個宮必須在規定時間下鑰,下鑰後就不能再開啓,不然就是觸犯了嚴重的宮規,所以昨夜也沒人敢給她開宮門,她只能在宮外宮道的石板磚上躺了一夜。

第二天,長公主夜不歸宿的傳言就傳得人盡皆知。

朝會上,文武百官的奏請照樣讓昕枂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再有朝臣逼迫她當朝給出回應時,她便學着偷看到的趙掌印禦下那一套,掀開簾子威儀萬千地走到丹陛前,臣子們先是咯噔一聲,告罪然後後退幾步跪下。

随即昕枂給他幾個犀利的眼神,讓臣子們自己領會,然後自己又走回簾後去了。

一旁的趙掌印差點失笑。

內閣幾位閣老仍是看得眉毛直豎。

“長公主學了這麽多日,卻依舊對朝事一竅不通!可想而知,那奸宦明面上說是教,實際不知道多放縱殿下,平日也應該沒少給殿下進讒言佞語,我看殿下遲早被這些奸佞弄廢!難怪他肯把監國權交出!”

次輔鄭營義憤填膺道。

這時一位六部官員插話道:

“諸位閣老,恕臣直言,今日早朝時,臣就在廊外聽見一些太監宮女偷偷嚼舌頭,說長公主昨夜一夜沒回寝宮,而且...而且昨夜也曾有宮人在司禮監掌印的直房外,聽見趙掌印與女子相談甚歡的聲音。”

“臣查過,趙掌印在宮內并無對食,這屋裏窩藏的女子又是何人?難道...”

“不得胡說!!”聽出端倪來的陸鐘立馬喝止。

·

昕枂今日又來找司禮監的直房外找趙掌印。

昨日找他時發現他的屋裏簡陋,連個像樣的吃飯的碗都沒有,睡的還是狹窄有木頭腐味的架子床。

她以前雖然經常遭主母苛待,但不關她進腌菜房時,她屋裏的吃住都是比對府裏的其他庶女來的,雖然沒有嫡女尊貴,但吃的用的穿的倒也不算太差,像這種狹窄簡陋,坐上去還會咯吱響的床,她是真的沒有睡過。

“為什麽你都是司禮監大太監了,還睡這樣的床,住這樣的直房?不是說先帝很聽信你的讒...很很信任你嗎?怎麽連一張像樣的床也不賞給你?”

昕枂按緊眉毛的位置,一邊把她帶來的纏枝紋白玉青瓷杯擺放在方桌上,一邊道。

“殿下,這只是司禮監的直房,臣不會一直住在這裏,平時臣若不住,也會有其他當值的太監來住的。”趙朗辭探究地看着她帶來的各種軟墊還有手墊,輕輕蹙眉,“殿下,你帶來的這些墊子怎麽都是一雙一對的?”

昕枂剛剛擺好第二個圖案花色一樣的纏枝紋白玉青瓷杯,肩膀抖了一抖,做賊心虛般轉身:“嗯,因為...本宮怕自己坐累了,寫累了,也需要墊子啊。”

她看了看床的方向,佯裝不在意道:“掌印你的意思...還有別人躺過你的床?”心裏卻在嚎哭,她剛剛還趁他不注意在上面滾了一下,誰知沾染的可能不僅僅是他的氣味嗚嗚...

趙朗辭古怪地看了眼那兩個礙眼的杯子:“那這個...也是殿下喝水專用的?臣何時說過讓殿下來臣這裏學習了?而且這杯子也太...”

昕枂按着眉毛的手有些酸,“掌印現在都不來麟趾宮了,本宮不來你這,上朝時都沒法應付。”

“今日掌印無論如何得抽出時間來教本宮了,不然你就不怕被他們說...”

“說什麽?”他笑。

“說你妄想一手遮天,蒙蔽君臣,是奸佞所為。”

“臣告假休息幾日就是蒙蔽君臣了?殿下在自己宮裏對臣布了殺局,臣受傷還不能休息幾天了?須得殿下巴巴地追來?”他笑道。

“本宮!本宮沒有布殺局!”

“那那些匕首是怎麽回事?”他灼灼地逼視她。

昕枂總不好把自個婢女供出來,只得含糊其辭道:“就、就是一些收藏的小愛好。”

“好!”他笑了,“殿下總有自己的理由,臣也不敢過問,殿下還是請回,等臣歇好再說。”

“你是不是!是不是做多了虧心事,連本宮一個勢弱的女子都怕成這樣?!”

昕枂昂着頭逼視他,卻被他一把将按住眉毛的手拽下。

她“啊”一聲叫出來,連忙又用另一手去按。

“殿下按什麽呢?剛在大殿上面對諸多臣子不也沒按,不是畫了眉嗎?”

“但是本宮覺得有點、有點奇怪,會不會很奇怪?”她按着眉緊張兮兮地問他。

“嗯...”他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會,“是有些奇怪,眉毛都糊掉了。”

昕枂再次“啊”了一聲,把雙手攤開,發現早上紫衣用眉黛筆給她補充的眉毛被她這麽一捂,全化掉了。

“嗚嗚,別...別看!求你別看!”她哭着用髒兮兮的手去捂他眼睛。

趙朗辭被她捂得差點摔倒,只得用力拽住她的手,一來二去間,二人都摔倒在地,昕枂還是摔在可怕的大奸宦身上了。

“疼...”昕枂捂着被他胸骨硌疼的額頭,意識過來自己正趴在他身上,手撐的位置就是他有力砰跳的心髒。

心上人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這一刻把她熏蒸得有些欲`仙欲`死。

她本來能站起的,現下身子一軟,又倒了下來。

“對不起...掌印,本宮...本宮沒力站不起來。”

說着,她紅着臉,心髒跳個不停,抖着手咽了咽口水,既心虛又膽大地往他身上上下其手着,“本宮...本宮的耳墜不見了...”

正摸得興起,她的手被猛地一攥,高舉,底下是一雙泛着兇光的眼睛。

“殿下的耳墜好好戴在耳垂上呢。”

“是嗎?那...那本宮記錯了,是簪子掉了。”說着她又伸手去摸。

這時趙掌印擡手,把落在地上的簪子幫她簪回頭上。

“殿下可以起來了。”

“這麽快?”昕枂暗自低喃,然後眸光一閃,突然就順勢趴了下來,“那個...腰好像扭了...”

“殿下不在意自己眉毛了嗎?”

他這麽一提醒,頓時又讓她想起自己現在還是心上人眼中的禿眉毛女妖,猛地應激起來。

然而沒等她自己激起彈跳起身,底下的男人已經用結實的手臂圈起她細腰,把她整個舉托起來,放置到木桌上。

昕枂按住眉毛剛要逃,被他一手拽住。

“剛才是臣的錯,冒犯了殿下,殿下允臣将功贖罪嗎?”

他說着抄起旁邊的畫筆,朝她眉毛處指了指,“臣雖然沒服侍過宮中女眷,但畫眉上妝一事也是手到擒來的,殿下不嫌棄就讓臣服侍吧。”

昕枂在心裏天人交戰了好久,終于還是敵不過誘惑,把禿嚕的眉毛露出。

她緊張地閉起了雙眼,長睫輕微顫抖着。

她肖想了十年的男子,如今就真的這麽出現在她面前,曾有無數次在夢中幻想過二人成親後的樣子,每回夢醒發現仍然身處腌菜房,就會感覺特別地孤單落寞。

阿娘不在了,阿爹也不是時常在她身邊,她一個人,更多的是靠在手劄裏跟他對話,來消磨時光,他早就成為她執拗着要追求的夢。

如今,他二人竟如夫妻一般,他在為她畫眉...

“殿下,你眉毛不要顫抖,不要繃得那麽緊,放輕松些。”她聽見他在笑話她,可他又怎麽知道她對這一刻盼望了多久?

濕滑的涼意落在左額,昕枂也聽見了門口傳來暴怒呵斥的聲音:

“大膽閹奴!!還不快放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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