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血光充盈屠宰場車間。

懸吊的電燈泡沾滿血色的碎塊。

一條直立的狗怪差不多兩米高, 爪子高舉長長的屠刀。砍到半空,它看見旁邊的同伴伸爪子來搶它的玩具。

它氣不過,一刀橫砍過去。

旁邊的貓頭怪被砍破脖子, 鮮血四濺。

“你眼瞎了?砍老子幹嘛?”

狗怪發出憤怒的女聲:“誰搶我的玩具誰該死!”

“尼瑪的老子哪有搶你的!”

“還狡辯?人都被你搶到你的位置去了!死吧!”

……

屠宰場車間有點嘈雜,不止有剁人的聲音。

辦公室裏的龐然怪人見怪不怪, 悠閑地用指甲刀磨指甲。

它個頭大, 人模人樣, 臉上的皮膚多處縫補, 穿着同樣縫縫補補的西服。

不過它沒有眼白,眼眶內盡是糜爛的黑色眼珠。

辦公室外面依舊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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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砍死你!”

“碰我的食物就是找死!”

乒乒乓乓, 嚯嚯嚯嚯。

每天都會上演争奪食物的戲碼,廠房的管理員會來調停。

它根本不操心,有滋有味地磨指甲。

“還是人類的指甲好看,圓圓的, 充滿藝術感。”

它朝磨圓的指甲吹一口。

辦公室外面逐漸安靜下來。

過于安靜, 連剁人的刀聲也消失。

“這群偷懶的家夥!”它終于放下指甲刀,氣沖沖地打開辦公室的門。

車間血淋淋,屍橫遍野, 賞心悅目。

但它很快發現,傳送帶、地板躺着的顯然是自己的手下。

所有屠宰的人員被亂刀砍死。

“是誰!!!”

車間內的溫度持續上升,它覺得好熱,馬上松開黑色的領帶。

還不夠, 它得松開襯衣的紐扣散熱。

不一會兒,它恍然看見充滿血色的車間,被熱浪輕微扭曲。

好熱。

好熱好熱。

它恨不得馬上脫掉西服和人皮。

不能脫, 它是人不是怪物。

血腥濃郁的車間開始彌漫肉香,它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注視滿車間的肉。

有手下的肉,也有被殺乘客的肉。

好香好香。

它閉合的嘴巴流出唾液,西服背後被人皮下,怪物軀體的汗水浸濕。

好香!好香!

然而最香的氣味竟然來自它身上。

“鬼鬼祟祟的老鼠給老子出來!”

嘭!

西服和快熟的人皮爆破成碎塊,暴露兩米多高的怪物。

它長着貓頭貓身,直立站着。

頭頂的貓耳剪得參差不齊,銅鈴大的眼珠是爛肉,毛茸茸的胸口長着花朵似的大嘴。

車間的溫度不斷升高,四周的肉香越來越濃,它俨然身處巨大的微波爐中。

嘭!

車間的玻璃窗被閃爍電弧的光球爆破。

車間內火星子微閃。

一群小小的黑影快速爬行。

車間的入口處,出現四道人影,它眯起眼睛,戲谑笑道:“呵呵,原來是老熟人,你也有栽到我手裏的一天。”

“沒想到你變成了怪。”瞿錦司仔細打量貓頭怪。

“呵呵,我每時每刻記得那一天,記得我喊破喉嚨求饒,記得你塞我進貓體內的嘴臉!”它憤怒地咆哮:“我每天瞎着眼睛去找吃的!我失去了B級精神力!我失去了異能!多虧我遇到了恩人!今天輪到你們給我求饒!”

數條長長的電弧形如鞭子甩來,噼啪作響的電流聲令人膽寒。

陳俊華立馬施展刺眼的白光掩護大家。

電弧融入光之中被同化,化攻擊于無效。

貓頭怪大驚失色,急忙呼喚剩餘的手下趕緊來支援,并且敏捷地跳來跳去,不讓他們瞄準還擊。

“你說的恩人是誰?”

貓頭怪偷閑審視四人的神色,發現他們不太着急。

有哪裏不對勁。

“我死也不告訴你!”

“是那人把你變成怪物?”

它一聲不吭地竄來竄去。

張零沒有瞿錦司的耐心,眉心一皺,對面慘叫一聲。

貓頭怪疼得停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自己的後背。

什麽時候開始,它的背部爬滿指甲大小的黑色甲蟲?

它們黑得油亮,口器鋒利,輕易咬破它結實的皮肉。

有一些咬爛了皮肉,鑽進去。

它頓時全身炸毛。“這是什麽招式!快弄走!”

瞿錦司并沒閑下來,暗自驅使不易察覺的黑絲纏繞它的四肢。

它們溫吞、緩慢地侵蝕它的血管。

“啊啊啊啊——你們這些魔鬼!!!”

地面爆發一大束電弧來襲。

陳俊華的光趕緊降落到地上吸收電弧。

他的乾系異能,不但能借助動物的體溫輻射電磁波,吸收敵人的水分;還能發光吸收所有光。

南栀早就憋一肚子火。“你才是魔鬼!你把無辜的乘客剝皮又砍塊,你是畜牲不如的魔鬼!”

貓頭怪憤懑又不甘心地抓地板,發洩疼痛。“我原本是人類,是那個男人把我變成這樣,是他逼我的!”

“呸!你虐貓就沒錯了嗎?你本質上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我不是!!!我給了相同遭遇的他們一個家,給他們報仇的機會,我是他們的恩人!是他們的神!”

“傻逼。”張零不客氣地評價。“有的人明明是禽獸,卻裝成人。”

貓頭怪氣得青筋暴突。

隔壁車間響起紛亂的腳步聲,貓頭怪得意洋洋地咧嘴一笑。“它們來了,你們的皮囊很不錯,肉質也不錯桀桀桀……”

陳俊華急了:“數量很多,怎麽辦?”

“交給我,你們專心對付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南栀拍胸口。

言畢,她面朝沖出隔壁車間的怪物。

有披着人皮的,有變異的野獸,它們無不提着寒閃閃的刀具。

“啧啧,小姑娘,你的皮膚好嫩,我喜歡。”為首的披人皮的屠夫露出貪婪的目光。

“啊!!!”

貓頭怪的慘叫更加撕心裂肺。

陰郁的張零要折磨死它。

南栀置若罔聞,盯着為首的屠夫。

倏忽,南栀的身影在屠夫的眼裏變成巨大的蜘蛛精——她保留人頭,身體卻是轎車大的黑蜘蛛。

屠夫吓得窒息。“什麽怪物?別過來!別過來!”

“你幹嘛?喊什麽?”同伴疑惑不解。

話音剛落,這名同伴看見另一個同伴的腦袋爆開,爬出一只像蠍子的異形幼蟲。

幼蟲撲來,扒拉它的臉上。

“什麽東西?救命啊!”

看到異象的還有兩個野獸怪物,它們揮刀亂砍,攻擊根本不存在的異形幼蟲。

實際上,它們揮的刀砍在同伴身上。

此起彼伏的尖叫掀翻廠房的屋頂。

南栀默默擦一把冷汗。

感謝春三十娘,感謝《異形》。

貓頭怪聽見手下慘叫,還遲遲沒有殺進來,面如死灰。

“你說出恩人是誰,我們或許放過你。”張零氣定神閑地摩挲耳釘。

“我才不信你們的鬼話!”剛說完,貓頭怪感到腹部劇痛,産生被啃咬的燒灼感。

它慌了。

瞿錦司冷聲附和道:“已經沒有同類能救你。你生前是禽獸,死的時候也是禽獸。”

“閉嘴!”貓頭怪不甘心地抓地板。

喘息間,它笑了。“你這麽想知道,是不是也遇見過恩人?那我告訴你們吧,我要你們被謎團折磨一生,桀桀桀……那個男人,脖子有一塊紅斑……啊!”

加強攻擊的不是驚愕的瞿錦司,而是面容陰鸷的張零。

“你再說一遍,那個男人的脖子有紅斑?”

“沒錯,原來你也認識。”貓頭怪盡管痛不欲生,但內心十分舒爽。

充滿戾氣的張零步步逼近,身後狂舞的蝴蝶群如同張牙舞爪的巨怪。“他是不是四十歲左右,戴着方形的眼鏡?”

南栀詫異他的反應如此大。

“是,就是他!”貓頭怪想繼續笑,卻吐出一大灘鮮血。“他教我吞噬鬼魂變成怪物來恢複異能,教我穿人皮掩蓋怪物的氣息。你認識他,你是不是也受過他的恩惠?”

噗——它這一次吐出很多碎肉。

張零眼底的滔天仇恨和殺氣,它看得最清楚。臨死前,它要這裏的人不好受!

“他到底是什麽人?”瞿錦司也上前來。

貓頭怪冷哼一聲:“不知道。”

當域主貓頭怪一死,咒域開始地震。

“咒域崩塌,我們快跑!”

張零依舊站在貓頭怪的屍體前面。

肅殺的背影布滿看不見的尖刺,瞿錦司和陳俊華不敢去拉他。

“快跑!”瞿錦司拉起南栀的手腕。

她回望一動不動的張零,掙脫瞿錦司的手,跑過去拉着張零的手。

拉不動,她大喊:“說好會帶我回家,你要反悔?”

張零終于怔怔地随她跑,烏黑的眼睛映着一屋血色。

以前是他拉她逃,現在換人了。

四人拼命飛奔出廠房,面對縱橫交錯的巷子感到頭疼。

地震加劇,兩側的石磚牆産生裂紋。

南栀抓緊張零的手,拼老命逃跑。

幸好他們記得來時的路,但出現幸存的屠夫擋在前路。

瞿錦司二話不說,驅使黑絲幹掉對方。

一路磕磕碰碰,他們好不容易逃回簡陋的公交站。

黑乎乎的公交車停在原地,恰好停在出口的白光與咒域的交界處。

皲裂的大地延伸裂紋到他們的身後。

“師傅快開門!”

“咒域崩塌了開門啊!”

駕駛艙的司機凝視消失的契約,看向敲門的人,按鍵打開前車門。

“車輛起步,請各位乘客坐好扶穩!”廣播響起悅耳的女聲。

陳俊華癱坐在座椅上喘粗氣。“希望師傅守承諾帶我們回去。師傅,把你的大名告訴我,我回家後給你燒一百億和一輛豪車。”

“王大富。”司機沉聲回答。

“王師傅,不到目的地別停車啊。”

瞿錦司坐在單人座位上,摘下眼鏡揉眉心。

分離靈魂的方法,也是那個紅斑男人教給他的。

他有預感,這個男人将是令自己不得安生的陰影。

南栀和張零坐在後排的雙人座位。

“張零,你現在是不是想自己靜靜?”

他眺望車窗外面的黑夜,啞聲說抱歉。

南栀了然,偷偷地用“甜美”濾鏡給他拍照。

他的照片只有一片黑色,吓得她以為自己用錯“黑白”濾鏡。

“甜美”濾鏡能拍攝出對方的願望,她不明白張零的願望為什麽是全黑色。

随後,她到瞿錦司的後座坐。“瞿醫生,強子怎麽辦?”

瞿錦司戴眼鏡的動作一頓。“我還有資格當醫生嗎?”

她凝視他染血的手套。“它們需要你這一雙手救治,你是它們的醫生。”

他撚緊眼鏡戴好,恢複高冷的模樣。“每個軀體只能交換靈魂一次,如果要幫強子,你或許能辦到。”

“什麽方法?”

“消除他的所有記憶。”

南栀沉默。

“我從狗販子那裏買它出來,當時它被皮鞭抽打,遍體鱗傷,心跳非常微弱。”瞿錦司內疚地低下頭。“它流淚看着我,我卻沒能治好它,它的傷口反複發炎,活不久。我決定給它個痛快,換掉靈魂。”

“他怎麽活下來的?”

“不知道,可能生魂的強大影響軀體的運作。”

“強子原來的靈魂呢?”

瞿錦司目光黯然。“沒能留住。它一離開軀體就被不見了。怎麽樣,你願不願意幫他消除記憶,當一條普通的狗?”

“我不能這樣做。”她目光灼灼,擲地有聲:“我沒有私自篡改別人一生的權利。”

他默不作聲。

氣氛霎時尴尬。

“瞿醫生,你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吧?”

對面單人座的陳俊華看來。

“不會。”

陳俊華搔了搔頭發。“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們共過患難就是戰友了,我也沒有留下你自白的證據。既然你肯改過,我就不舉報你,不過你要記住剛才的承諾。”

瞿錦司鄭重其事地點頭。

“還有,你要全免陶桃的醫藥費做補償。”南栀連忙為陶桃謀福利。

“可以。”

南栀接着低聲問他:“瞿醫生,你平時是不是休息不好?”

他投來冷鋒般的目光,冷白的膚色像霜。

“跟你商量個事。我有方法讓你休息好,你不能再打陶桃的主意。”

“我并沒想再打她的主意,而且我憑什麽相信你?”

“五分鐘體驗時間?”

瞿錦司望車窗外面,現在才經過神秘的孤兒院。

王師傅遵守承諾,沒在孤兒院停車,一路疾馳。

“好。”

南栀喜上眉梢。“首先你要放松自己,然後信任我……呃,信任一點點也行。”

信任這個詞對他而言是諷刺。

但她真摯的眼眸比寶石更加珍貴。

他嘗試閉上眼,放松自己。

“……瞿醫生,到站了。”

瞿錦司猛然驚醒,窗外路燈明亮,街景熟悉。

回來了。

他們回到上車的公交站。

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熟睡到下車,沒有做任何夢。

瞿錦司詫異地打量笑眯眯的南栀。

“你們先下車,我和王師傅聊一聊。”南栀自信滿滿。

陳俊華不放心。“不行,王師傅急着開走怎麽辦?”

“我留下。”張零雙手插兜,語氣毋容置疑。

于是,陳俊華和瞿錦司先下車。

“王師傅,如果你願意,把

給這份合同簽上名字。”南栀遞給駕駛艙的王師傅一張紙。

王大富一看,沒想到自己還能駕駛這輛公交車。

不久前,集美相機彈出系統消息。

【恭喜您成功刷出第四個目标反派的親近度!為表激勵,您是否願意成為“303路公交車”的老板?】

【303路公交車:一輛靈異末班車,由經驗豐富、視乘客生命為第一位的王大富駕駛。它能随機穿越某一條線路上的咒域,來去自如。】

南栀選擇“是”。

下車後的瞿錦司和陳俊華,被久候的警員和收容警察攔住。

“我們接到你們的手镯報警,請問你們四十五分鐘前是不是使用過超出峰值的異能?”

“是啊。”

“請問是什麽理由?我們找過你們使用異能的定位,但是那裏除了工廠區,沒有半個人影。”

“那個啊……”陳俊華粲然笑道:“我們剛破壞了一個咒域。”

警員:“?”

收容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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