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仙阆城中光是書樓書鋪就有大小三五十間不止, 大如仙阆妙舍,全如海納書閣,東家皆是城中錢權門庭, 其內書種齊全陳設高雅,冊頁潔淨纖塵不染, 往來自是城中上流賓客。
仙阆城物類繁華宅舍鱗次, 僅城中百姓便有近十萬之數, 其中權貴豪紳不足十分之一, 為城中周轉者多還是平民百姓, 便是富庶之名天下皆知, 但尋常百姓也過不得奢靡日子,
尤其讀書學問最是花錢, 是以城中學生士子,雖慕仙阆海納兩家書類全精,卻有文人清高,自知無財力購買, 又不願受店家冷眼,便多是到次一二等百姓出入書樓或借或買。
無涯書樓于仙阆書行中排得中上等,樓內闊有四百平不止,分上下兩層, 一層書架數列,各角置書桌一張,擺四方椅凳,放筆墨紙硯, 乃供來客挑選借閱或是抄錄之所,
而上一層,則擺市面少有珍品孤本, 幾列書架處各設屏風軟卧桌椅,供有錢財願使,喜靜享受之客使用。
但僅是上了二層便需另付銀資,平日一日裏來客也不過屈指可數,然書香無價,又備置安坦,便一日僅有一客上來,也足以保本多餘。
按理二層專為招待貴客,平時除打掃,樓中書侍是不許逗留的,只是不論何世何時,人總有分三六九等。
安若半月前挨家自薦終于以又快又準,不用算盤便能算出賬目的心算,并以資歷尚淺,主動比賬房行價低一成的工錢成功當上無涯書樓的三賬房。
她雖因病憔悴,衣着普通,但眼神明亮,容貌清秀,氣度從容,且做賬精細無一出錯,又不自視甚高,與人和善,樓中上至東家掌櫃,下至跑堂廚房,都對她極有好感,笑臉善待。
也因她才華在身卻自謙低就,東家便應了她可以任意翻閱樓中書本所求,甚而因她閱書愛惜,并自覺為書架糾錯排列,便連二層書籍也許她可以翻看。
這個時代的文字雖然不影響閱讀,但畢竟全是從未聽過看過,且各處風俗規矩尚且迥異,更枉論相差千年,兩個新創與封建的時代,個中規矩自更是天差地別,遂每一本每一字,安若都看得專注認真。
雖許她可以上樓,但安若僅是在掌櫃親切介紹時跟去簡單一掃掠過,并不曾再自行上去。
人貴有自知之明,東家雖是好意,但她卻不能沒有分寸規矩,将他人好意當作理所應當,再有以她現下的水墨,連一層數千本易懂書籍都不曾本本看過吃透,二樓的珍品于她來說就是牛嚼牡丹,為時尚早。
只是今日乃無涯書樓每月免費抄書日,翹首以盼的寒門學子早早便等着開門蜂擁而入,樓中夥計維序不暇,安若恰好今日輪休,也是頭一回見樓中這般盛況。
雖樓內賓客自覺安靜,但每列書架前都站滿了無桌可用便以手托紙,奮筆疾書的學子,故還是有不小聲響傳出。
田掌櫃見她愣怔一旁,便站在櫃臺後招手叫她過來,笑意和善:“右賬房剛來還不知道,每月今日是咱們無涯書樓免銀借抄日,今日一層你怕是無處下腳,便去二層看書去吧。”
安若進來時已經見識絡繹盛況,也知自己是看不成了,便對掌櫃搖頭笑道:“多謝田掌櫃好意,今日既這般忙碌,不若我便留下給您打打下手吧。”
人分三六九等,工也有高低貴賤,如她這般會算數做賬之才,便是高人一等,又因過手賬目錢財,地位比之掌櫃管事也不差什麽,
而書樓夥計做的是任人差遣的差事,那便是低等之工,而她又比旁的賬房多了門心算之能,且不驕不傲,雖來此尚短卻極得東家賞識。
為人和善是為品性具佳,但田掌櫃卻不會真就順勢應下,做那惹人非議輕賤她之事。
“今日客多不假,但也有自給自足一說,右賬房且看看咱書樓裏的夥計可是如平常那般,替客人挑書伺候?”
安若側身看去,果然見書樓裏的夥計只是站在書架中間,或是守在門旁靜望看護,
“你先前不是曾問歷朝史書嗎,可巧運書隊昨日就帶來幾本,我本打算等你明日上工再說,可巧你今日來的正好就先上樓去看,若不然等書賣出或寄出,就要再等下一次運書日了。”
無涯書樓雖然不算仙阆最大的書坊,但東家手裏也有自己的刻書坊及寫手,話本經書随時可得,但珍品孤本卻要多方打聽尋覓,費些功夫才可得到。
而時下交通不便,外出采書的隊伍歷來的進貨起末大多是三月為一期,店中藏書雖也不少,但她看過地圖與辰朝律文,卻遠不如那人車上精細全面,
安若現下的生活基本已算穩定下來,工作順暢,同事相處愉快,工錢雖在賬房行當裏略次,但她一人吃住,花用極少,得到的就是存餘的,
而她當時應聘時,僅以同色紙片費了些功夫覆蓋修改易男的粗糙戶籍,也借着在書樓工作,尋到了相同材質的硬紙,并下了大功夫一遍遍臨摹仿照上面字跡,花了不少銀錢購置色砂,調廢了諸多顏色,終于自做了一份除無官府備案,可以假亂真的男子戶籍。
仙阆城中人口數萬,戶籍調檔也不如後世方便,只要她不犯法,有戶籍在手,便不怕官府核看,現下她要做的,便是盡快了解當下人文風俗史書典籍,及最重要的了解辰朝大小律法,将自己融入這裏。
私繪官府章紋是違法,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要多做幾份戶籍,有備無患。
“這本前朝史文普天之下不足百本,廖管事多方打聽尋到的正宗文冊,還未面客倒是叫右賬房先行過目了。”
古代不似後世對歷史廣而告之不禁人閱,帝制社會掌權者,不管是承襲或是打得天下,無一例外都是踩着鮮血坐上寶座,且名與命重,個中內情自然不會訴諸于衆。
而在這個皇權更疊的時代,為防有人效仿,自然更不會将歷史真相留存于世。沒有人權的時代,當權者只需一道旨意令下,便可以蒙住百姓耳目。
便如此刻世不足百本的史書,也已是經過辰朝著書部司删減修改,經天子過目後方才可流出。
正值春日,暖陽盛放,明亮的視野內有陰影覆來,伴随着漫不經心的語調笑聲。
安若沒擡頭,忙放下書本起身站到桌側,對已坐在對面的白衣男子微傾身淺淺作揖:“東家。”
安流光手持白玉柄折扇,扇墜同色尾魚吊飾,手指輕翻,玉柄扇頭便喀的聲敲在桌上,狹長清亮的鳳眼自下而上在桌側坦然立着的人上淡淡掃過,
普通到扔到大街上便能泯然于衆的灰衣布衫,未束腰的寬大外衫愈顯瘦弱,頭戴綸巾,身無佩飾,面色暗黃,臉龐清瘦,氣度平淡,如此平平無奇的裝扮,任誰看去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文弱男子。
安流光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唇,玩味的目光毫不避諱落在那張謙和但平靜的臉上,沒有耳洞,衣領過頸,輪廓分明,聲音清亮,腰背挺直,行走言語坦蕩自然。
若非田掌櫃前來彙報,道有一可不需算盤瞬息可算出繁雜之數的求聘者,他一時興起親自面聘,恐也會蒙混過去。
并非她露了馬腳,而是有些人便如寶珠,即便掩藏于沙石中,也難掩光華本色。
雖她面上做了僞裝,但他行走天下,這一雙見識過東南西北環肥燕瘦的利眼,自能辨得出她精湛的僞裝下,清冷秀麗的真實輪廓,便真是容貌平平,但僅憑她一雙通透明亮,卻又神秘難測的眼便為其增色八分。
古往今來,普天之下,從未有女子做賬房的例子在,然他本就不拘禮教,若不然也不會不聽家中安排做一低等商賈,
留下她,一為确實她當日表現出衆,口齒清晰,條理分明,不卑不亢,腹中錦繡,便是做大賬房也是使得,再便是他閑來無事也想看一看,這個仿佛真将自己當作男子揮使的女子,還能做些什麽。
“坐,聽說昨日你又算出劉賬房的賬目有誤了?”
安若坐下的動作頓了瞬,後穩穩落下。有道是同行不兩立,同是賬房,雖在一個屋中做工,但也暗有攀比争鋒,她無心鬥争,但架不住面嫩算得快又準招人嫉恨。
在無涯書樓若說唯一不如意的,也就數同室做工,也算得青年才俊的劉賬房總是想尋她麻煩,如這位東家方才所問,半月來已不是頭次發生。
她沒來時,劉賬房便是書樓裏最年輕,能力最佳,做工最出衆,也極得器重,日後升為主帳也指日可待。
大賬房安慶年歲已大,已不細核賬目,又是東家親信,手握着書樓錢柄,他從事賬房多年,只是看銷單庫存便知書樓每日每月大概進出銀項,是以做賬一事便是劉賬房一人做得,
賬目有誤倒不是他中飽私囊,只是生意興隆單據多時難免記錯,只數目微小,大賬房只大致過目就也一直不曾發現,
安若來後頭一日曾跟着二人熟悉過往賬目,當時她便發現數目有差,只是她身為新人不了解個中內情,各人秉性,自然不會去做出頭鳥,
後來她分了劉賬房的帳,又算的快,便被大賬房安排又擔了複核之任,如此一來,便是責任加身,劉賬房自己做錯還罷,若她複核也未發現,那便是失職,
她初來乍到又年齡小資歷輕,去跟劉賬房說你帳做錯了,不會得到感謝,只會被人記恨,而他們的交情,也還不到可以心無芥蒂互相坦言的地步。
索性她沒有俗事纏身,忙起來便能将毒.瘾發作時的痛苦轉移,便将賬目有差的賬本重新修改抄錄,此事她做的隐秘,也有意不叫人知,本也相安無事,卻不想有一日劉賬房忽然查賬,發現賬本某處與他從前所算不同,
賬目無小事,大驚之下,他便将近來所有賬本全部重新核查,這一查便查出寫有他名字的賬本,字跡不同數目不對,
賬房中本就只有三人,大賬房不做賬,剩下的也只有彼此二人,新來的賬房年紀小不說,還一來就分走了他的工量,他不覺得輕松慶幸,只覺是東家掌櫃覺得他能力不足,而她則是想來取而代之,
再加她算賬奇快,私下裏他核過她的賬本,确實無一處有錯,大賬房又将複核重任交托給她,危機之感便越加濃烈,也有心與她攀比想勝她一籌,或将她排擠離開自是最好,
遂經此發現,他當即便覺機會來了。
他本人有自己記賬的習慣,立時便攜賬本尋到大賬房,田掌櫃,及東家面前告她做假賬,中飽私囊之過。
安若為人謹慎,雖将數目錯的賬本重新抄錄,卻并未将錯賬本銷毀,她問心無愧,自然不懼對簿公堂,
大賬房親手核算,結果自然毫無意外,劉賬房錯帳在先,急于求成在後,又自覺把柄在手萬無一失,便有意鬧得人盡皆知,卻不想自己丢盡了顏面,
他雖賬上偶有疏漏,但為人耿直清高,在書樓做工幾年也沒犯大忌,便不至于罰銀解雇,令他道歉後,得了幾句日後認真的冷評,自此便徹底與自己對上了。
既然事都攤開來,安若也沒必要再多此一舉,昨日複核發現有銀數不對随即便當面告知,劉賬房後來做賬已經是算了又算也沒再出錯,卻不想又突聞噩耗,本就懷恨在心,可不是好一番對峙鬧騰。
安若抿了下唇,垂眸說道:“回東家,是有一處尾數颠倒,單項有誤,總數無誤,已重新核驗做賬,未出差錯。”
安流光眸中微訝,沒有廢話,直述重點,解決收尾,這麽好的機會,她倒是一個字都沒挑撥告狀,好心性,好心胸。
倒是那劉賬房可是明裏暗裏上了她不少眼藥,一個男子還不如一個小女子胸懷若谷,人品高低,當下立見。
他沒再過問,轉而看着她仿佛天生暗黃膚色下清瘦的臉,想到安慶與田掌櫃說她總是賬房裏最後一個離開,灑脫的眉宇輕皺,語氣關懷:
“看你臉色不佳,今日既是休息,便回去好生歇着,右賬房如今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累出個好歹來可就得不償失了。玉景街上妙手醫堂裏的盧大夫最擅調理,似你這般氣色三五日便可以調理得當,一會兒你便過去找他開藥,一應花用便從公帳支出。”
說罷又略作沉吟,身子放松,雙臂展放在扶手上,唇角微勾,眸中含笑 ,“我這書樓雖不算最大,但工錢夥食卻是數一數二,只你一人氣色不佳,倒叫人誤會我這東家有意苛待了。”
東家禮賢下士,安若便沒再拒絕,她現在雖然看起來瘦弱,但精氣神卻上佳,胃口雖還沒恢複到從前,卻也比前陣子用的多了,再加上她有意健身,沒再繼續消瘦就是好消息。
中藥副作用雖小,但是藥三分毒,為免刺激毒.瘾,大不了開了藥不喝就是。
仙阆城中彩衣薄衫時,時已五月,安若也終于領到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份工錢,雖然只有一兩,但在這裏的普遍工錢裏,已經算是白領階層。
也許大半月前她的東家只是随口關懷,但安若卻不能置若罔聞,便稍稍減淡了臉上僞裝。
有事可做,日子也有奔頭,忙碌起來毒.瘾帶給她的負面消極已經極其輕微,胃口有意逐漸增加,又輔以強身,沒有遠慮近憂,沒有負擔枷鎖,短短半月,她先前消瘦的面頰已經漸變充盈。
身形雖仍瘦,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病氣卻已全然不見,她氣質沉靜,便不似時下文人膚白,也自有一番叫人側目的從容氣度。
安若做的是賬房,不必像書侍夥計一樣天還未亮就早早上工,中午還能有一個半時辰小憩,到書樓閉門也才天際将黑,總的來說,一日下來也才忙不到四個時辰,上工便有工錢,有沒有休息日便也無關緊要。
她無家人瑣事,下工回去至睡前,至少兩個時辰內無所事事,現在她精神與身體大好,便可以再尋份工做,既可攢錢,又可不叫自己有瑕亂想,有益戒斷,還能更快融入于市井,可謂一舉三得。
而租房總如無根浮萍,等再領四個月的工錢,徹底穩定下來,再添些補償銀就買個院子,到那時熱夏已過,秋高氣爽,搬家收拾也不至過于狼狽。
離開這一月多來,除先時曾與夏心偶然碰到,也未見有可疑生人出現,此前種種也都随着生活平靜歸于煙塵,
安若縱然再是謹慎聰穎,短時日內也無法将當地諸事了熟于心,自然不會知道她一人單獨出現在此時,就已被地頭蛇暗中盯上,更不知她能平安至今,則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将于她不利的人與事悄無聲息暗中解決。
也許是否極泰來,現在的生活順利的像幸運加身,便連對面時不時瞥來的冷眼,陰陽怪氣的話語,安若也當未聞,八風不動,平靜從容的氣度直教對面人看得心頭火起。
賬房裏的布局,除書桌櫃子擺置古香古色,空間大些,屋中燃着提神冷香,大開的門窗外空氣清新鳥語花香,與後世的辦公室沒太大差別,卻宜人數倍。
安若的書桌背對屋門,又恰臨着窗,明媚的日光盡情照耀下來,将她那張淡黃的臉照得朦胧發光,配着那淡定沉着的眉眼,平白将普通的僅能算得上清秀的臉,變出幾分不同尋常的貴氣。
貴氣?
一個黑瘦的窮小子身上會有貴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劉賬房從那一瞬怔忪中猛然回神,心中憤懑,但說出的話卻不自覺少了悭吝,“右賬房這一門算賬的獨門秘籍,聲名遠播力壓仙阆賬行,你雖來時尚淺,但到底共事一場,便提前先祝右賬房到了元京也嶄露頭角,風靡全城。”
元京?
安若筆下一頓,擡眼看他,“劉賬房這話何意?”
可劉賬房卻只複雜的笑了下便低頭做事。
安若不在意他的陰陽怪語,但他剛才話中說祝自己去元京的話卻讓她眉頭微皺,她現在的生活已經步入正軌,沒有意外的話,她是想要在這裏平靜渡過很長一段時間的,
無涯書樓總部設在元京她知道,也聽說了這位巧合跟她同姓的東家出自元京大家,每年除固定時間去各地書樓巡查,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仙阆與元京兩地,可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安若凝眉看着他,有心想問,但以她二人算不上友好的同事關系,他又刻意如此含混,想也知問了也是白問。
安若左思右想也毫無頭緒,且這事不過他一人之言,她實在不必因或是空穴來風之事亂了陣腳,
壓下心中不寧,卻比平時更快速仔細核算完賬目,欲去找大賬房問及一二,只不想剛一出門先被人叫了去,她懸了半天的心也因對方的話而沉沉壓下。
安流光見她垂着眸眉頭緊鎖,鳳眸微眯,手握玉柄折扇,食指按壓輕敲了敲桌面,俊顏含笑,若無所覺道:“右賬房也是元京人,此次随我回去也好見見故人,即将入夏,待查完帳也不必急着回來,等到暑熱過去回程路上也舒服些。不過以右賬房的才能若想留在元京也可,左右都在書樓做事,在哪裏都一樣,且你的能力我已看到,待到了元京,你的工錢便調與元京一樣。”
說罷,他斂展衣袖長身而起,垂眸看她:“元京賬目翻複非短日可結,明日你将手頭諸事交與劉賬房,便回去收拾行李,趁現下風無悶熱,後日一早出發。”
馥郁并不濃郁刺鼻的清雅檀香佛入鼻息,安若猛然回神忙轉身叫住他,垂着眸語含歉意卻堅定道:“東家看中小人偏才予以重任,本應盡心盡力全力報答,只奈何小人身骨病弱無法跋涉,實不瞞東家,小人家在元京,卻一人獨居仙阆,便是因此地氣候舒适最是宜人,才會背井離鄉在此地修養。”
“元京距離仙阆千裏多遠,以小人的身體實在吃不消。而小人資歷尚淺,經驗不豐,複核小帳還勉強無錯,可若要核盤元京總樓賬目,卻是萬萬不敢染指,更不敢糊弄東家。故此,還請東家見諒,都是小人無能,無法擔當大任。”
再多的帳安若都不怕查,她從前雖沒有專門鑽研,但心算快,且為入鄉随俗,這一月來她已在家中勤練将算盤打得滾瓜爛熟,對賬房行當也已摸得透徹,可偏偏要去的地方是元京。
這段時間過的雖然安穩,但安若向來居安思危,哪怕她現在的身份是男子,哪怕與從前早已沒了關系。
不論是她元京的戶籍問題,還是那城裏有與她萍水相逢的存在,即便或許會因此丢掉事做,她都不願意冒險前去。
工作沒了可以再換,可若出了事,卻沒有重來的機會,孰輕孰重,她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