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身份
身份
陸清許頹敗地閉上雙眼，把眼底難以壓抑的情緒遮掩住。再睜開眼時，他又變成那個儒雅的陸家少爺，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俞倦并不是你我之類的人。”他淡淡出聲，“你還記得向柔婚禮上，請來的那些天虞山的仙童嗎？”
桑浮想起那群圍在俞倦身邊抱大腿的小孩子，皺了皺眉：“你提起他們做什麽？”
“你應該看得出來，那群孩子對俞倦很不一般，親切得就像他們早就認識，或者說，他們早就認識俞倦了。”
陸清許打開桌上的文件袋，從裏面掏出兩張照片，遞給桑浮。
桑浮疑惑地接過，只看一眼，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握着照片的指尖漸漸蒼白。
“這幅畫挂是天虞山禁地一千多年，是天虞山的創派祖師，另外那個神像，便是按照這幅畫所雕刻。”陸清許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所以我說，俞倦和我們是不同的人，或許，他本身已經不屬于人類。”
周遭的聲音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桑浮眼裏只有照片裏那個身穿白衣、發色如墨的少年，神色淡漠疏離，湛藍眼眸燦如星辰，就連左眼底下那顆淚痣，都分毫不差。
一如她記憶中那個清俊無情的南疆祭司。
她初見他時，他便是如此模樣，沒想到穿到另一個世界，竟然還能看到這副形容。
“阿浮，阿浮。”陸清許輕喚她兩聲。
桑浮恍惚地站起身，緊緊握住照片，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如果你騙我，我會讓你死。”她一字一頓地說。
腦海裏上一世和這一世的記憶混在一起，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雲國公主，還是首富家的嬌氣包。
陸清許眸中閃過一絲痛苦，柔聲說：“我不會騙你，我唯一不會騙的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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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浮早已聽不到他說什麽，踉跄着朝外走。
陸清許連忙走過去，作勢要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別碰我。”桑浮聲音冰冷如霜，半垂的眼眸沒有擡一下。
陸清許動作一僵，杵在遠地，目視那道搖搖晃晃的身體漸漸從視線裏消失。
桑浮腦子裏亂得很。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明明大婚前夜，她還偷偷潛入祭司府，看着那張熟睡容顏看了整整一夜，為什麽，他千年前就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難道說，此時雲間公館的那個俞倦，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清冷祭司嗎？
她搖搖晃晃地穿過小花園，還沒走出去，就撞上一個人，更确切地說，是被人撞上了。
她本就腳步不穩，經過這麽一撞，身體直接失去平衡，好在旁邊一大叢綠植撐住她的身體，沒有倒地。
桑浮擡起恍惚的眉眼，看了半天才認出來，站在對面的人是楚念念。她現在沒有心思應付她，只輕輕睨了一眼，便要離開。
才走兩步，面前橫過來一條手臂。
桑浮停下腳步，眉眼清冷：“讓開。”
楚念念臉上溫柔的笑意終于僞裝不下去，眼底醋意翻湧：“你剛才和清許說了什麽？”
“我和他說了什麽？”桑浮面無表情地說，“你不去問你的未婚夫，問我做什麽。”
“桑浮！”楚念念壓低聲音咒罵，“你別逼我！”
她恨透了她永遠都是這麽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模樣，盡管如今，她成了陸家未來的女主人，在她面前卻仍有被壓一頭的感覺。
桑浮冷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逼你又如何？”
她本不想再和楚念念有什麽交集，奈何楚念念太不會挑時候，非要在她快要瘋掉的時候招惹她。
她瘋起來會做出什麽，她自己都不清楚。
眼角瞥到有人朝這邊走來，楚念念低喝一聲：“是你逼我的！”
桑浮也瞧見朝這邊走來的人影，冷笑着沒有說話。
忽然，楚念念聲音提高好幾倍分貝，嬌弱地驚呼出聲：“不要！阿浮！”
她狠狠心，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筝，搖擺幾下，就要朝地面倒下去。
她算得很精準，桑浮也瞧見有人發現她們“起争執”了，見她就要倒地，就算為了避嫌，定然也會伸手扶住她。
她眸光清冷，在楚念念詫異又驚慌的目光中，眼睜睜地看她的身體，搖曳得像沒有根的浮萍，只覺可笑，沒有半點伸手援助的意思。
楚念念身體已經失去平衡，才察覺桑浮沒有扶她的意思，頓時心中大駭，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揮舞着手臂，像是要勾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去抓桑浮的胳膊。
奈何她的指尖距離桑浮的手臂，差了一厘米距離，手裏只抓到空氣，緊接着，身體不受控制地狠狠朝地面栽下去。
她穿着細高跟，這一跤摔得不輕，腳腕上扭傷的劇烈疼痛不說，沉重的墜痛感從腹部傳來，隐隐有一股熱流從下｀身流出。
楚念念看到自己那精挑細選出來的純白禮服裏，漸漸滲出一片殷紅，瞬間崩潰。
“啊！”
她仿佛瘋了般，再也顧不上平日裏僞裝出來的溫柔，歇斯底裏地喊出聲。
這喊聲太過尖銳刺耳，瞬間吸引周圍的注意，沒過多久便圍過來一堆人。
傭人連忙要把楚念念扶起來，楚念念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傭人推開，坐在地上哭得妝都花了，手指顫抖地指着桑浮，聲音嘶啞地痛斥。
“阿浮！你為什麽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讨厭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是清許的骨肉啊！你怎麽忍心！怎麽忍心！”
圍觀的衆人，之前還雲裏霧裏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聽她這痛徹心扉的一通嘶喊，瞬間明白過來。
他們這個圈子裏從來沒有秘密，在場的誰不知道，桑浮過去如何對陸清許瘋狂的追求，就差直接爬上他的床了。
如今這樣子是，首富家的嬌氣包終于忍不住了，推倒懷有身孕的陸清許嬌妻？
衆人看向桑浮的眼神變了變，紛紛染上意味不明的神色，奈何她是首富家的小公主，就算心裏有什麽想法，也沒有人敢上去說她什麽。
平時巴結楚念念的兩個女孩子，并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所以也就不認識桑浮，一見這情況，半真半假地替楚念念出頭。
“竟然推倒孕婦，真是蛇蠍心腸！”
“就算長得再人模人樣又怎樣，這樣惡毒的心，真是比鬼還難看！”
周圍人不認識這兩個女孩子，看着她們的眼神裏古怪中又帶着幾分敬佩。
敢當衆下首富家小公主的面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傑！這女中豪傑一下還出來倆！
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小公主，她們還能不能在s市混下去。
兩個女孩兒發現衆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更是覺得自己成了焦點，耀武揚威地繼續斥責，什麽“毒婦”，什麽“蛇蠍心腸”之類的話，怎麽難聽怎麽說。
“啪啪。”
兩聲不緊不慢的拍手聲，突兀地響起，打斷兩個女孩子“義憤填膺”的怒罵。
桑浮唇邊噙着一抹涼薄冷笑：“自導自演，楚念念，你其實是表演系畢業的吧。”她冷冷地看向癱在地上還不肯起來的楚念念，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只可惜，老天都不肯幫你，假戲真做，咎由自取，害人終害己了。只是不知道，沒了這孩子，你陸家女主人的位置，還坐不坐得穩？”
“哦，錯了，忘了加‘未來’兩字，沒了這個孩子，‘陸家未來女主人’這個身份，恐怕要成為空談了。”
楚念念臉色驟然變得更加蒼白，指甲深深掐着掌心肉裏，往日裏總是溫柔的眼睛裏，朝外噴薄出怨毒的光，恨不得眼神化作一把把尖刀，把桑浮撕得粉碎。
就在僵持的時候，有人喊了句：“陸清許過來了！”
人群中，漸漸讓出一條道路，陸清許臉色凝重地緩緩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