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倪蘇安有點傻眼。
慵懶平靜的眸子因為詫異一瞬間散發出某種光芒，閃得馬老板下意識退後一步。
“什麽情況，我為什麽眼睛突然有點花？”他揉着眼睛喃喃自語，語氣中帶着不可置信，“不會吧，不到四十就老花了？”
倪蘇安腦子飛速運轉。
老人機？
隔壁貔貅給他科普過現在人類在用手機，還提了一句說是用的什麽智能機。
從神域出發之前他問老爹要手機，老爹随手就把這個扔給了他。
倪蘇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碩大的按鍵，小小一塊屏幕。
而馬老板手裏的那個比他的體積大，沒有按鍵，是一整塊屏幕，流暢又漂亮。
這麽一捋，倪蘇安恍然大悟。
……又被老爹給坑了。這條專業坑兒子幾千年的老龍。
“馬哥，我的智能機，壞了。”倪蘇安不喜歡撒謊，聲音不由自主變得小小的。
馬老板被閃的眼睛在此刻終于恢複正常。
倪蘇安低頭垂眸的樣子在他看來乖巧中又帶着一絲可憐兮兮，腦子裏立刻自動生成了另一個悲情故事。
“哥知道了。”馬老板眼中滿是憐愛，“小倪，是不是手機壞了又不好意思問父母要錢，只能買幾十塊錢的老人機當備用？哎，難怪要打暑期工。”
Advertisement
倪蘇安：……
這讓他怎麽說……
“各有各的難處，哥明白。”馬老板拍拍倪蘇安的肩膀，眼中的憐愛更甚一籌，“小倪，你不想靠父母，有志氣，以後一定有出息。那我給你卡裏轉｜賬？還是要現金？”
倪蘇安想了想，“哥，現金吧。”
銀｜行｜卡這玩意他倒是有，但今天剛來到人間，還沒研究怎麽操作，還是現金方便。
“行，那你等一下啊。”馬老板爽快答應，“我去找找現金。”
半晌後，櫃臺處傳來他帶着歉意的聲音。
“小倪，現金只有四百多塊。你也知道，現在都是網上支付了。”
倪蘇安想得很開：“哥，四百多夠了。”
“那怎麽行呢。”馬老板擺擺手，一口拒絕，“說好六百就是六百，我好歹也是生意人，怎麽能占你一個學生的便宜，不行不行。要麽我給你卡裏轉｜賬，要麽等天亮了，我去自動取款機取錢。”
說着他走到倪蘇安的面前，想起什麽似的：“現在淩晨三點多了，你找好住處了麽？”
倪蘇安搖搖頭。
說實話，他剛來到人間，屬于毫無頭緒的狀态。
“學校宿舍也不讓你們住了？”馬老板不可思議，“我們那個時候暑假還能留在宿舍呢，只要跟宿管報備一下就行。”
“馬哥。”倪蘇安不希望對方繼續誤會下去，坦白道：“其實我不是大學生。”
馬老板張了張嘴，吃驚之情溢于言表。
倪蘇安面容平靜：“我高中畢業，出來打工。”
這是老爹給的身份，應該不算說謊。
“不好意思。”馬老板吃驚之後是更大的憐惜，“看你斯斯文文一表人才，還以為是大學生。沒事兒，小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只要踏實上進，總能出人頭地。你今晚沒地方住的話，可以住在店裏，偶爾太忙的時候，我也住店裏。”
倪蘇安心髒處湧上一種久違的，莫名的情緒。
暖暖的，又有點發酸。
“馬哥，謝謝你。”
“這算什麽，舉手之勞而已。”馬老板大咧咧笑，“誰沒個為難的時候，我大學畢業的時候身上只有幾百塊錢，跟同學合租地下室，靠着朋友的接濟才緩過來。你住店裏，正好明天上午我取了錢給你。”
“好。”倪蘇安點點頭，放下吃得精光的冷飲杯，“馬哥，你做的新品真好吃。”
“是嗎？”馬老板的眼睛驟然一亮，表情頗為欣慰，“那太好了，我本來都快沒信心了。”
“哥。”倪蘇安頓了頓，狀似無意開口。
“店裏的面包好吃，刨冰也好吃，但好像生意卻不太好？”
他在石墩上蹲了大半天，看得真真切切。步行街的刨冰店裏，【心動一夏】的客流量屬于較差的幾家店之一。
說到這個，馬老板原本燦爛的笑容慢慢消去，眉間皺成一個淺淺的川字。
“你也看出來了。”他幽幽嘆了口氣，“以前生意很好的，最近半個月開始，生意一天比一天差，有時候一天只能開幾單。不瞞你說，今天還算客流不錯的了。所以我才那麽着急搞新品，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模特。還好你出現了，小倪，我真的要謝謝你，拍攝成品相當不錯。”
倪蘇安有些腼腆，“馬哥，你太客氣了，明明該我謝你。”
“對了。”他突然正經起來，“店裏生意差，沒有找到原因嗎？”
馬老板眉頭又皺到一起，眼中滿是迷茫。
他撓撓頭，緩緩搖頭。
“找人嘗過味道，都說跟以前沒什麽差別；衛生消毒，每天都在做，從沒收到過投訴；各種促銷也做了，依舊沒有起色。我甚至找高人來看過風水……”
“風水師怎麽說？”倪蘇安問。
馬老板雙手一攤，無可奈何道：“他說店裏的風水沒有任何問題。”
倪蘇安眼神微動。
“哥，你上哪兒找的風水師？”
“隔壁的隔壁老王介紹的。”馬老板想抽煙，又覺得不大好，把煙重新塞回煙盒，“他是我中學同學，當年玩得挺好的，可惜後來他轉學了，前不久才聯系上。嘿，真奇怪。”
說到此處，馬老板敲了自個兒腦袋一下，讪笑，“我今天怎麽這麽多話，什麽都想跟你說。小倪，你別介意啊。”
倪蘇安輕輕笑了一下，“就是那家【迷你兔冷飲攤】的老板嗎？”
“對。”馬老板眼睛看着遠處，有些羨慕，“他比我後做這一行，幹得還比我好。”
倪蘇安：……
該說不說，馬哥比他還好忽悠。
“好了，不說了，都這麽晚了。”馬老板把四百塊錢塞到倪蘇安的手裏，“你先拿着，走，我帶你去看看睡覺的地方。”
……
【心動一夏】後廚有個小隔間，裏面放着簡易的單人床，床頭小凳子上擺着一把電風扇。
“條件有點簡陋，你湊合過一宿。”馬老板打開風扇，頗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天熱，睡覺的時候會有點悶。”
“這裏很好，我喜歡。”倪蘇安語氣如孩童般輕快，“謝謝馬哥。”
這是倪蘇安的心裏話，只要給他一塊地方，他能呆到天荒地老。
能坐着就不站着，能睡着就不坐着是他做人……哦，不對，做神獸的宗旨。
“你這孩子……”馬老板又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欣慰又心疼，給他塞了一瓶水，“行，那我就走了。明天見。”
待到馬老板離開，原本睡在床上的倪蘇安睜開雙眼。
他起身關掉嗡嗡直叫的電風扇，打開隔間的門，徑直朝前面的店鋪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