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06
chapter 06
大胖最近兩天總感覺焦躁。
導致他焦躁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擔心傅梵誤喝引魂符水後會不會出現副作用。比如他老覺得自己心率有問題,時不時擔心自己心髒會停止跳動,實際上他還真有那麽幾次感覺摸不着心跳,但去醫院檢查又被告知身體健康沒毛病。
又比如,他領新女友回家過夜,新女友第二天就跟他分了手,說是晚上夢到有個陰森森的小女孩站在她床頭,說她睡了她媽媽的床位,威脅她趕緊滾蛋,不然就拉她下來一起玩耍。大胖磨破嘴皮子都無法讓新女友相信他未婚未育的事實。
大胖真的再也坐不住了,收完工都大半夜了,還是忍不住驅車往攏賢街趕,他沿着攏賢街轉悠了一圈,左拐右拐,差點找不到路,憑着第一次過來的記憶,這才勉強找到那條詭異的巷子。
巷子很窄,勉強只能容得下兩個成年男人并肩走,更別說是進車,大胖就近找了個臨時停車場把車停下,雙手揣兜踱步走,踱着踱着就又迷了路,他暗呼這鬼地方真難找,又不敢真說出聲來,心裏還是懷有幾分對未知事物的敬畏。懷着這份敬畏,他七繞八繞,總算繞進了那條巷子。
這條沒什麽煙火氣的巷子裏開着兩家店,一家生意還不錯的洗衣店,而另一家日料店就顯得有些“門庭冷落”了。大胖吃過那家日料店,味道還不錯,老板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日本男人,也不曉得那日本男人怎麽想的,把日料店開在這麽個犄角旮旯地,如果不是上次來這裏找陳弋,他也不會發現這裏還有個日料店。
不過比起日料店是否賺錢,大胖更關心自己的安危健康。他稍微整理了下頭發,接着才掀開日料店門前的暖簾,他聽到暖簾旁挂着的風鈴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清脆的響聲,踩着“叮零叮咚”的風鈴聲進了店,剛進去就聽到一句日語,是歡迎光臨的意思。
大胖擡頭看向站在壽司吧臺後的日本人老板,見他身穿青底白紋料理和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大胖朝他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說:“我來找陳先生。”
日本人老板很和藹:“先生知道嗎?”
“知道的。”大胖說,“我來之前跟他約好了。”
“好,了解了。”日本人老板說,“我讓我孫女玲領你去。”說完,沖着裏屋的方向喊了兩句日語,沒過多久就從裏屋出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4、5歲大小,穿着日本傳統黑色櫻花服,頭發黑黑直直的垂在肩頭,眉毛上是整齊的劉海,小臉白得像瓷,能看出來是個美人坯子。大胖上次過來沒見着小女孩,今天頭一次看,有種想把女孩簽下來的沖動,但是又怕女孩日後長殘,加上自己近日糟心事一茬接着一茬,這股簽人的沖動剛湧上來就早早退潮了。
“跟我來吧。”叫玲的小女孩普通話非常标準。
大胖跟在玲後頭上了樓,和一樓的日料店不同,二樓的風格更接近于中國古風,玲在二樓門扇前停下步子,轉身對大胖說:“先生在裏頭,進去前先敲門。”
這點規矩大胖還是懂的,畢竟上次已經來過一回了。等玲下了樓,大胖在門扇前稍微猶豫了兩秒,接着便扣響了門環。等那裏面傳出一聲“進來”,他才推開門,那“吱呀”的開門聲頗有古時的味道,屋裏的陳設也頗具古香。只可惜大胖不是風雅文人,對古風沒什麽感覺,可縱使他對古物沒有研究,但也能看得出來,這屋裏的東西都有些年頭了,尤其是兩邊架子上一排排放着的瓷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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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些瓷器盒是真的讓大胖頭皮發麻。這屋裏別的東西不多,最多的就是木架,屋裏擺滿了木架,就像藏書閣,只是木架上放的不是古籍,是一件件樣式不一、拳頭大小的瓷器盒。這些瓷器盒總莫名其妙讓大胖聯想到骨灰盒,滲人得很。
在木架中間有塊空地,那裏有張木桌,桌上放着杯茶,還冒着熱氣,只是不見人。大胖往裏走了走,試探着喊到:“陳先生?陳大師?”
他探頭探腦,剛走到木桌前,陳弋就從裏面的木架後轉了過來,看了他一眼,說:“坐吧。”
大胖多看了陳弋兩眼,這才坐下。上次見他,他穿的是藏青色暗紋西裝,整個人淩厲又出挑,他對他印象很深,當時也想簽他來着,給他的定位都想好了,就走“斯文敗類”的人設,絕對能跟傅梵平分秋色,甚至都要把傅梵比下去。只不過那天陳弋一開口,大胖就打消了自己的如意算盤,他那樣的人估計是瞧不上娛樂圈的。
今天見陳弋,他穿一身黑色唐裝,有股子飄渺感,更低調些,卻不怒自威讓人不敢亵渎。大胖一時不敢先開口,聞着屋裏淡淡的沉香味,有些清冽帶着涼意,倒與它的主人氣質頗為相似。
還是陳弋先出了聲,說:“符水,你沒喝。”
大胖有些訝異,卻又覺得對方知道他的境況是在情理之中,說:“符水我本來要喝來着,誤打誤撞被別人喝了。陳先生,我這幾天情況越來越嚴重了,剛過來的路上,我看到自己有2個影子。”
陳弋看了眼縮在男人後面的童鬼,見她趴在男人背後,稍稍露出眼來偷瞧他,是完全防禦的姿态,他無心與這童鬼糾纏,只說:“2個影子是燈光問題,跟靈異無關。”
大胖獲得了些安慰,同時又感到微窘,說:“先生,我能再求一張引魂符不?這次我一定好好喝。”
他話音剛落,那趴在他背上的童鬼便開了口,聲音空冷,脆脆的帶着幾分怯弱:“別給他,我不害他。”
陳弋并不與那童鬼說話,也未接大胖話茬,只道:“喝了符水的人,你還是讓他過來一趟。”
大胖順話便問:“他喝了符水,不會引來什麽髒東西了吧?我看他最近好像是不太對勁。”
陳弋看了眼自大胖肩頭露出一雙黑溜溜眼睛的童鬼,那童鬼剛與他對視,瞬地就将腦袋縮了回去,陳弋無動于衷,對大胖道:“平時多注意休息,精神氣足了,穢物自然難靠你身。”
“嗯,好。”大胖點頭如搗蒜,趁機追問道:“那我怎麽才能徹底擺脫那位呢?先生你看我是再求一道引魂符,還是先生還有其他法子?”
陳弋淡漠地笑了笑,說:“我做生意有條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只替人消一次災。”
聽了這話,大胖心咯噔往下一沉,又覺得還有餘地轉機,說:“先生的規矩是沒錯,可我身上的災還沒消啊。先生,你要對我負責啊。”
陳弋不動聲色:“上次你來,只向我求一道引魂符,我給了你符便是解了你災。”
“話是這麽說沒錯。”大胖不敢得罪對方,“先生,要不這樣,我再跟你做一筆生意,我這次不跟你要引魂符,我這次目的更明确些,你直接把現在跟着我的那位給請走,行不?”
陳弋耐心又向他陳述了一遍自己的規矩,說:“我不跟同一個人做兩次生意。”
大胖搬出酒桌上跟人斡旋拉攏資源的手段,求他道:“先生,你總要善始善終的吧。你就當幫幫我,當行善積德。你是驅魔人,是大師,是高人,除魔衛道也是你的天職。再幫我這一次,我一定言聽計從,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他心急如焚,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态度冷淡,趕客姿态明顯:“記得注意休息。”
聽着像一句關心話,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大胖怎麽聽怎麽別扭,對面坐着的明明看起來比他小了好幾歲,身形瘦削模樣斯文白淨甚至俊美,理應與“兇狠”二字并不沾邊,可氣場上偏偏就壓着他,讓他不敢放肆。他至少作罷:“先生也多注意休息。”
從二樓下來的時候,大胖喪得很,看到一樓的日本人老板在做壽司,他的孫女玲趴在吧臺上等着,牆上的鐘顯示已經過了夜裏十一點。
要是換做平常,大胖準會多嘴問一句:“都這麽晚了,小孩子怎麽還不睡?明天不用上學嗎?太晚睡覺小孩身體熬不住。”不過此時此刻他實在沒這個心情,潦草地跟日本人老板告了別,接着便出了日料店。
玲吸着鼻子嗅了嗅,說:“他身上味道好難聞。”
向田和也将剛做好的新鮮壽司放到玲面前,說:“餓死鬼的味道都不好聞,不管是在日本還是中國。”
玲“嗯”了聲,說:“纏着他的那只餓死鬼,精元太渾濁,先生一定很讨厭。”
向田和也和藹地笑了笑,說:“玲說得對。”
玲剛咬下壽司,就聽到門口的風鈴“叮咚”幾聲,她偏過頭去看,只見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掀簾進來,見少女身後并無穢物跟着,她又收回視線繼續吃起壽司。向田和也用日語向少女說了一句對不起,接着便切換到純正的中文,說:“我們打烊了。”
“哦,不是。我是來找人的。”戚緩緩連忙解釋,“我家裏有人生了病,是朋友介紹我過來的。”
向田和也沒有嗅到少女身上有任何異常氣息,想必是從未撞過鬼祟,以為陳弋不會相見,剛想拒客,推辭的話還未說出口,陳弋聲音倒先傳了過來:“家人昏迷的那個?”
向田和也循聲望去,見陳弋不知何時下了樓,此刻正站在樓梯中段,戚緩緩也跟着看過去,她微微仰頭看着樓梯上的男人,見他穿一身黑色唐裝站在光線昏暗的樓階上,看不真切樣貌,卻也能憑一個大體的輪廓得知男人相貌不凡。她微愣了下,而後連點了兩下頭,說:“對。我堂姐前幾天煤氣中毒,現在躺醫院成植物人了。我聽人說,植物人醒不過來是因為魂魄迷路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
明明是經朋友介紹過來求助,可說到“魂魄迷路”的說法,戚緩緩不知為何感到不好意思,連聲音都小下去。陳弋問她:“東西帶了麽?”
“帶了。”戚緩緩說着便掏出口袋裏的照片,說:“這是我堂姐最像本人的一張照片。”
陳弋聲音很輕:“跟我來吧。”
他說完轉身上樓,戚緩緩連忙跟着上去,玲看了眼戚緩緩背影,将嘴裏的壽司咀嚼完,看向向田和也,問道:“她堂姐的魂魄,精元很純淨麽?”
沖田和也摸了摸玲的腦袋,說:“半死沒死,又生了那副面相,魂魄的精元估計比樓上盒子裏的那些,都要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