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莺葬禮01
夜莺葬禮01
入夜後，這座游戲城市就像陷入了癫狂狀态。
他們站在天橋上，姜寧微想起謝星衡說過，很多玩家都在城市群裏過着醉生夢死得過且過的生活。他們的生命就像這座游戲城市裏不斷跳躍的霓虹燈光，伴随着重金屬音樂的刺激在燈紅酒綠下麻痹自己。
能在驚悚和死亡的游戲中保持清醒的人并不多。
“其實他們的選擇也沒錯。活在當下，片刻歡愉，畢竟誰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呢。”看見有一個醉醺醺地從天橋底下路過的醉漢，謝星衡很有感觸地說道。
他們在世界副本見過太多死亡，也許下一個被鬼怪洞穿了心髒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既然希望渺茫，他們就選擇将自己麻痹在虛假的愉悅中。
也許因為死亡懸于頭頂，這一個月的時間在感知中也變得短暫。
直到最後期間的前一天晚上，看見謝星衡開始收拾行李，姜寧微才後知後覺于他也要再次進入那個世界。
謝星衡說，帶進世界的背包裏不用帶太多沒用的東西，他們平時都只帶世界法器、神明碎片和幹糧面包。
姜寧微就往背包裏塞了三袋幹面包。
他唯一獲得的神明碎片，就是在《早早》副本開出的盲盒。
“星衡哥，我們是不是要分開了？”姜寧微不太懂副本随時玩家的規則，就向謝星衡問道。
雛鳥一無所知，只是恐慌于要離開大鳥。
“你想和我一起嗎？”謝星衡似笑非笑地反問他。
看見姜寧微傻傻地點頭，謝星衡才過去挽起他的手：“放心，我不會抛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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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副本匹配玩家确實是随機的，但因為游戲存在衆所周知的bug，很多玩家都會鑽空子。
游戲副本匹配玩家是按照等差數列的序號進行交叉匹配的。在游戲開始前，所有在今天進入副本的玩家都會被召集到玩家系統端，在三千同色球中選擇序號。以等差數列為十二的玩家進入同一個世界副本。
這個規則屬于公知信息，操作起來也很容易。
在謝星衡的記憶中，之前還有一大批人結伴進入同一個世界副本的先例，結果那個世界副本是荒野獻祭，到最後他們為了活命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好友去獻祭給鬼怪。
因為世界副本的随機性和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倒是扼制住了一群蠢蠢欲動想要組團刷副本的玩家。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上一個世界的鬼怪比較和善，但大部分鬼怪都是性情兇殘，一定要小心謹慎。”謝星衡擔憂地反複叮囑他，雖然姜寧微既聰明又聽話，但他依然擔憂會有意外情況。
姜寧微都是認真聽着然後點頭。
“還有。”謝星衡掐了掐他的臉龐，補充道，“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姜寧微認同地點點頭。
正如在《早早》世界中，鬼怪制造意外殺害學生是被壞人控制利用，在破壞封印後滿懷恨意的鬼怪出來也沒有傷害無辜的師弟師妹。
反而是人心最險惡。八年前誣陷害死林春早的網紅舞蹈生，剛上任就急功近利害死學生的校長，利誘交換驅使鬼怪殺人的人。
他們不是鬼怪，但卻比鬼怪更可怕。
收拾好行李，這一晚姜寧微蜷縮在被窩裏，好似又回到了世界副本裏，因為死亡随時可能降臨，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入睡。
“還沒有睡嗎？”謝星衡感受到姜寧微還在翻來覆去着，就輕聲問，“是害怕嗎？”
姜寧微低低地嗯了一聲。
謝星衡輕輕撫着他的後背：“別怕，有我在呢！”
姜寧微猶豫了一下便小聲說：“星衡哥，其實我數學也很好。”
“嗯？”謝星衡不解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所以我不會算錯等差數列。”姜寧微說。
“不會錯的。”謝星衡重複了一遍。
第二天來到玩家系統端，游戲登入大廳在距離雲梯最近的頂樓，陸續有玩家過來。
姜寧微背着雙肩包跟在謝星衡身邊，忐忑不安地望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
“嗨，小朋友，你多大了？組隊嗎？”有人試圖來找姜寧微搭讪，都被謝星衡打發走了。
謝星衡才拉着他去找了個清淨的角落坐下：“你看吧，這就是人心險惡。”
姜寧微有些明白地點頭：“他是想要找我做炮灰嗎？”
“游戲副本是有淘汰率的。”謝星衡默認了他的這個說法。
在游戲裏肯定會有人死亡，同一世界裏的菜鳥玩家比例越大，自己就越安全。
在人群中遙遙看見有熟悉的玩家，同樣從《早早》副本出來的蔡詩諺和周丹也是一起過來的，過了一會莺時也出現在人群中，依然戴着她心愛的女巫帽。他們沒有打招呼，從世界出來後又恢複到認識的陌生人的關系。
蘇珂來得比較遲，倒是過來笑着說了一會話，也各自走開了。
等到抽取同色球時，玩家們才被場控的NPC安排着有序地走進去。
姜寧微是第一次來到這個房間，只覺得很震撼。
這個地方的布局很像圖書館，幹淨整潔的空間擺放着一排排齊整的書架，但在書架上擺放的并不是藏書，而是一枚枚晶瑩剔透的水晶球。
水晶球上閃爍着序號。
每一枚水晶球對應着世界副本。
他們進來的時候，看見書架上本應擺放水晶球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那就是有玩家選擇了對應的序號。
還有玩家在書架前挑挑揀揀，嘴裏念念有詞着：“這個不是我的幸運數字……”
謝星衡和姜寧微分別選擇了1523號水晶球和1535號水晶球。
在從書架上取下水晶球的一瞬間，姜寧微感覺周圍變成了雲霧，只有一條突兀的雲梯通往雲天外。
他左右顧盼都沒有看見謝星衡，既害怕又着急，只能先走上雲梯。
雲梯的盡頭，列車停靠。
姜寧微小心翼翼地走進列車中，才看見謝星衡已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見他進來就笑着朝他揮手，他就過去謝星衡旁邊坐下。
很快其他十位玩家也陸續上車，窗外雲霧漸散。
也許是因為這次沒有新玩家，列車上異常安靜，所有玩家都坐在座位上沒有出聲。
列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廣播的聲音才在車廂中響起。
【歡迎各位玩家來到三千世界】
【本次列車的終點站是阿芙麗爾島】
【請玩家接收任務卡牌，祝各位玩家旅途愉快】
還是同樣的流程，任務卡片出現在桌上時，玩家們才起身過去查看。
世界副本：《夜莺葬禮》
世界地點：阿芙麗爾島
這個地點聽起來很像是西方的地名，不過姜寧微也來不及細想。
列車停下，車門開啓，玩家們陸續下車。
再望向周圍時，他們是在一個旅館大廳裏，裝潢布置都很西歐風。
站在他們面前的旅館老板是個金發碧眼的中年男人，說着叽裏呱啦的外語。但也許是游戲法則降低了游戲難度，他們聽得懂老板說的話，雙方交流起來沒有難度。
老板詢問他們是否是剛來到聖安維爾城？然後熱情地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歡迎。
在這個世界裏，他們就是被安排住在老板的旅館裏，依然是兩位玩家同住一個房間。
玩家們先回到房間安放行李，謝星衡和姜寧微就住在二樓的第三個房間。
關上房間門，姜寧微才敢跟謝星衡說話：“星衡哥。”
謝星衡剛放下背包，聽見他叫喚就回頭：“怎麽了？”
“有點害怕。”姜寧微誠實地說，“我覺得這個世界，和上一個副本很不同。”從世界本身到玩家都很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世界的背景距離我們生活的時代至少有幾百年。”謝星衡還在背包裏繼續翻找着，最後終于找到了那塊神明碎片，“要過來看看嗎？我都差點記不起來了，之前不知道是哪一個副本結束後我就抽到了。”
姜寧微好奇地過去，就看見了被謝星衡捧在掌中的神明碎片。
神明碎片的正面雕刻着一個美麗的女子，她左手抱着鮮花，右手舉着寶劍。
而背面的文字，更像是一句銘文。
我向雪花祝禱，希望明年秋天豐收——《夜莺葬禮》
在看見這段文字時，姜寧微只覺得很熟悉。
如果是從小念誦過的詩句，就像刻入DNA的本能記憶，他輕聲念起這首詩。
“我向雪花祝禱
希望明年秋天豐收
在豐收節的歌舞中
諸神從奧林波斯山來
雅典娜女神賜我智慧
阿芙洛狄忒予我美麗
曙光女神劃開黎明時
朝聖的信徒歌頌着
諸神黃昏的末日降臨
哈迪斯帶走了大雪中的亡靈
我向雪花祝禱
祈求在死亡中永生”
姜寧微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詩性的虔誠和蹁跹。
這是西歐詩歌《祝雪》序章的譯文，小時候他在父親的書本上看到過這首詩，他也很喜歡這首詩。
謝星衡很意外：“寧微，你知道這句話的出處？”
姜寧微點點頭。
《祝雪》創作于16世紀中期，詩人已不可考證。
最初世人認為這是一首祝禱詩，在大雪肆虐的饑荒年代向神明祈求明年豐收。
但根據學者不斷考究，才更傾向于認為《祝雪》的創作背景和十六世紀中期發生在阿芙麗爾島上的慘案有關。
如今他們來到了阿芙麗爾島。
五百年前的阿芙麗爾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