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距離二人來年開春的婚禮,只有短短數月的時間,按理來說,待到禮成,他們便順理成章做了夫妻,往後的日子會更加恩愛和睦才是。
然而世事總是瞬息萬變,有時順理成章的事情,未到敲錘定音之時,也會滋生變化。
水蘇忙着修煉增進自己的修為,而北鬥星君府上新招進來的一批仙使,經過半月時間,也熟悉了府中的環境。
北鬥星君家大業大,主君夫人看他們做事勤快,偶爾還會多給他們賞幾塊額外的靈石。柳織初來之時還有些拘謹,但漸漸地看府裏的人都好相處,遂逐漸放下戒心。
府裏的雜活不多,不忙時可以自由安排個人時間,柳織在下邊的仙山上與自己的母親住在一起,但卻自小對她的父親印象很是模糊,小時候她時常獨自一人待在家中,母親在外頭忙完了,會帶回點吃食放在家中讓她食用。
青山雖說是一座仙山,但靈氣稀薄,地處偏遠,神仙們很少去那處晃悠,此地長久荒廢,反而被不少妖怪給占據了。只是山上的妖怪還顧念此地尚處于天界的管轄範圍,雖然多數時候橫行霸道,但也不敢大範圍殺生引來天上的神仙來鎮壓他們。
總之,青山雖占着個“仙山”的名號,但那一帶魚龍混雜,挺亂的。
柳織小時候沒人管就喜歡到處亂逛,山上環境不大好,她不經意會跟些山野小妖在一塊厮混,後來等到她再大些,母親覺得不能放任她這麽下去,就把她送去山中一位名聲挺好的老者處那聽他講經念書,以此來讓她靜心。
聽傳言,青山上那位老者是人參精化成的,留着一把長長的白色胡須,年紀長見識廣,就是愛講些迂腐的道理,聽得人愛打瞌睡。
柳織也曾經問過母親,她的父親去哪裏了,每當這時她母親就會露出落寞的神情,看着小窗外,告訴她:“你爹嗜賭,在魔界那欠了妖魔一堆債,後來被追債上門,他無力償還,抛下我們就離開了。後來我再去打聽,他已經被弄死在魔界裏,屍身也被拖去喂給了魔獸。”
小小的柳織得知此殘酷的真相,久久回不過神來,但父親沒了就是沒了,從此之後世上只有她跟母親相依為命。
只不過,柳織偶爾會想,若是自己的父親還在,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在北鬥星君府中,不當職時柳織會給家中的母親送去些必要之物,而有時獨自一人時,她會情不自禁跑去紀恒房門外駐足。
柳織現在尚算是一個很年輕的小精靈,若是按人間女子的年紀來算,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下界仙山上的精怪大多粗俗,有的甚是邋遢,模樣醜陋,且性格暴躁。柳織第一日看見紀恒,只覺得他生得十分好看。
府上有此等美男子在,柳織總忍不住想去多瞧一瞧他,紀恒待他人向來溫和,甚少斥責旁人,很快他就發覺府上新來的小仙使總是偷偷摸摸在窗外偷偷瞧他,因為沒有其他古怪的舉動,也就任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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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出門,紀恒又看到這個叫柳織的小仙使躲在樹後,便走近問她:“你多日來總躲在我房門外,到底想要幹什麽?”
紀恒的身形高高瘦瘦,模樣又生得俊俏,迎面朝柳織走來,她一下子屏住呼吸,淺淺吸了口氣,道:“沒什麽,剛好路過,就……就……”
就不出個所以然來,紀恒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笑着搖搖頭,“你呀,我現在要出門,別這這裏等着了。”
說罷,紀恒不再理她,轉身走了。柳織愣在原地,看着眼前漸行漸遠的背影,她默默攥緊身旁的拳頭,只覺得自己面部有些燙。
過幾天,待到紀恒辦完事回到房中時,看見桌上擺着一個新瓶,瓶中插着數枝含苞的荷花,走近能聞到淡淡清香,應該是哪個小仙使送來的吧?他沒在意,随手把瓶子挪去窗邊桌角放好。
不過自那之後,紀恒發覺那個叫柳織的小仙使,總會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他,不知她想幹什麽,鬼鬼祟祟的。好脾氣讓她跟了幾天後,紀恒實在忍不住,拐過牆面後專門停住,等她跟上來後,打了個措手不及,問她預備做什麽。
紀恒比柳織高出半個頭,這會子二人靠得很近,被堵得措手不及,柳織睜大眼睛看着眼前質地極好的淺藍色布料,完全說不出話來。
紀恒等着她回話,誰知這叫柳織的小仙使卻不說話,紀恒皺着眉上下打量她,問:“你這是企圖對我圖謀不軌,被我抓包後吓傻了?”
柳織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
紀恒:“那你為什麽跟做賊一樣,成日來監視我?”
“不不不,我沒有監視你。”柳織擺手。
紀恒往後退開幾步,無言地看着她。
這麽對峙半晌,還是柳織先開口,小聲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多看看你而已。”
紀恒問她:“我有什麽好看的?”
柳織被他盯着,又覺得臉部開始發燙:“這個……我也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卻喜歡跟着他,紀恒沒見過這麽古怪的家夥,只好說:“你若是閑着沒事做的話,去把庭院裏樹葉掃了吧。”
“哦。”
“還有,樹葉掃了之後,再去給所有的花卉都澆一遍水。”
“好。”
“等這兩件事做完,若是還有空,就再來找我,我會多給你安排些活,明白了嗎?”
紀恒的語氣有些冰涼,不似之前那般客氣了,也許是被跟煩了吧。
但柳織的心髒突突跳得很快,緊張自己是不是将他給惹生氣了,低垂着目光看着地面,手指揪着自己的裙帶。
布置完任務後,紀恒沒顧忌到她的小心思,也沒再說什麽,很快走開了。
柳織此時還年輕,她成長的環境也讓她野慣了,沒學過什麽體統的規矩。方才紀恒的态度,像是不喜歡她,這不免讓她心裏覺得很失落,她只是覺得北鬥星君家的少爺生得好看,自己喜歡多看看他,所以才跟着他,僅此而已。
柳織的模樣生得普通,跟南山學院裏那些或美麗或貴氣的仙子不能比,紀恒難以注意到她的心情。此時柳織還不知道這樣的心情叫做喜歡,她從前從未喜歡過別人,但是感情這東西根本不講道理,除了兩情相悅這種情況,還有許多種感情狀況,而其中有一種叫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紀恒不理她,也不在意她,柳織心裏覺得很失落,她暫時沒法排解這種情緒,只好先老實拿着掃把掃落葉去了。
那天後,柳織莫名其妙開始被布置了更多的活,主君夫人很好奇,怎麽有一個新來的小仙使竟然異常勤快,該不會是被同伴給欺負了?一問才知是自己的兒子給她布置了這許多活,還以為兒子在天界遇到煩心事拿家裏的仙使撒氣,有些看不過去,便多給她補了幾塊靈石當做安慰。
這麽耗了大半月,柳織每天累且快樂着,累是因為活變多了,快樂是因為她活幹多了,就比別的人得到了更多的東西,且每天紀恒還會抽出一定的時間來跟她說話,雖然基本都是讓她去幹活,但柳織也覺得快樂。
夏末秋初時,腐草化螢。柳織今日得空,聽主君夫人的安排,從釣魚翁那購得一筐新鮮的河魚,将食材放進廚房,随後她一個人出府到附近樹林撿了根樹枝,撥動雜草叢引出躲在裏頭的螢火蟲玩。
夜空之下,周圍飛着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恰巧這時天上劃過一顆流星,柳織雙手合十,想着讓她魂牽夢萦的心上人,心中默念“希望以後能與他有進一步的發展”,剛睜開眼,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巴。
柳織吓了一大跳,心想來了天界,怎麽還有這種作亂的妖邪,真是倒了大黴了。正待肘擊背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卻聽到一個渾厚低沉但熟悉的聲音,“別打別打,是我。”
這聲音意外耳熟,柳織停下動作後,那只手也松開了,轉身一看,竟真是舊相識,這是一只修成了形的烏鴉精,他頂着一頭的雜毛,枯燥的頭發絲裏還插着幾根野草,以前還是烏鴉的時候,這烏鴉精他喜歡吃蟲子,不過成了精之後他開始喜歡吃小動物的肉了。
這烏鴉精叫沅烏,這名字也是他們仙山上的老者給起的。沅烏樣貌平平,資質不出衆,遇事喜歡靠打架解決,簡稱非暴力不合作。
柳織撇下嘴角,有些嫌棄地看着他:“你是怎麽找來的?天界有哪位神君也招你過來做事啊?”
“哪跟哪啊,我數月不見你,去跟你娘打聽,才知道你來天界當差了。柳織你混得可以啊,看你給你娘送了那麽多東西,飛黃騰達了呀這是。”說着,剛放下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
柳織心下嫌棄,拍開了肩上的爪子,“你有病,真是……不對,既然天界沒有人招你,那你是怎麽上來的?”
沅烏開心一笑,很是得意地跟她解釋:“我從你娘那拿了一塊靈石帶在身上,化作烏鴉原身,尋了天界布下結界最脆弱處,撞了幾次,就進來了。”說罷,沅烏從口袋中拿出主君夫人賞給她,她又送去給自己母親的靈石。
柳織看看靈石,再看看沅烏,更嫌棄了。
沅烏數月不見她,千辛萬苦跑來天界找她,剛見面卻只能換來她鄙夷嫌棄的神情,心中不滿,“不是,你這什麽表情?我來找你,你不開心?”
柳織躲開他的目光,冷漠道:“是我讓你來的嗎?”
沅烏盯着她:“我想你了,數月不見,怪不自在的,還以為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還好。”察覺到柳織似是不大高興,沅烏放輕了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讨好她。
柳織對這位同住在一個山上的玩伴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感,按人間的話,那就是老鄉見老鄉,但也不是每見一個老鄉都會兩眼淚汪汪,甚至可以說,山上老家除了她的母親外,其他也沒什麽值得她挂念的。
因此對于沅烏的到來,柳織心中沒啥波動,甚至還覺得他因為私闖天界被天兵抓了去,順着線索查,把靈石的來由查出來,指不定要給自己扣上什麽罪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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