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晚上睡不着覺，楚黎推着輪椅出去，看到隔壁屋裏有一絲橘黃色光亮，蘇諾叔叔應該也還沒有睡。

他輕輕叩響窗戶：“蘇諾叔叔，我測試通過了，已經是預備機甲兵了。”

他将他這段時間的訓練和考試的事情一一告訴蘇諾叔叔，蘇諾叔叔是個花匠，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是為了采集養花的灰泥，所以平日裏基本沒有什麽社交。

他有事沒事便去找他聊天，不想他悶着。

他說完話，房間裏也就只傳來一個伴随着濃濃哈欠聲的“嗯”，他笑笑：“蘇諾叔叔，早點睡。”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下城區養傷。

其間，艾莉過來送藥劑給他，告訴他陸燼回北區戰場了。

他沒說什麽，身體好的差不多，便去鐘老頭的修理廠打工。

他和鐘老頭一直膽戰心驚，怕被守衛兵查到他們曾和紫色機甲接觸過的事情，慶幸的是一直都沒有人來找他們，那個神秘人似乎将蹤跡抹得幹幹淨淨。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日子不好過，來修理電器的人變少了。

空閑時，鐘老頭戴着個眼鏡，一頁一頁翻着賬簿，上面都沒有記幾筆賬，他卻是來回看着，就好像裏面有什麽金山銀山。

門口傳來嘈雜聲，楚黎探出頭，看到是幾個上城區的士兵在查人，抓的都是omega，沒說要幹什麽，只是讓那些omega脫掉上衣。

楚黎縮回腦袋，自言自語嘟囔着話：“他們幹嘛要看那些omega的手臂啊？”

鐘老頭視線從賬簿上擡起，扶了扶眼鏡，鏡片的光芒反射着門外的光線，遮住瞳仁的顏色。

大抵是沒查到線索，過幾日士兵擴大搜查範圍，這次不止查omega，alpha和beta一起被查。

楚黎正在修理機械鐘，被士兵粗暴拽起來，不由分說扯掉他的外套，打量着他的手臂，爾後失望推開他，又朝鐘老頭走過去。

鐘老頭連忙解開上衣，好聲好氣道：“軍爺們別推我，我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好，要查什麽我都配合。”

守衛兵掃了一眼鐘老頭幹巴巴皺到一塊兒的皮膚，沒有仔細查看便厭惡移開目光，一行人忿忿轉身離開，擴大一圈搜查番外，又什麽都沒查到，口裏忍不住啐着話。

“alpha和beta也搜了，還是沒找到，該不會他根本就不是下城區的？”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上面讓我們怎麽查我們就怎麽查。”

待人走遠後，鐘老頭扣上衣服的扣子，皺着眉頭道：“也不知道他們一天到晚在找什麽。”

楚黎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懂。

中午，鐘老頭照例煮了面條，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午餐肉，放到面條裏全都盛到楚黎的碗裏，楚黎不吃，鐘老頭硬是塞給他。

“你吃着吧，就你這小身板去了機甲部不得死翹翹？”

楚黎沒再拒絕，吃着肉嘟囔道：“我查了下，機甲部純體力訓練一天不超過三個小時，我不會死翹翹。”

鐘老頭睨他：“我說的不是體力訓練，是打架鬥毆，你一個beta混在一群alpha裏面，你以為他們不會欺負你嗎？”

“……”楚黎。

“你啊，要是真被欺負了，沒人幫幫你出頭，你就來找我，我幫你，你可別想着去做傻事。”

“我不會那麽脆弱。”

鐘老頭從兜裏摸出來根煙，坐在凳子上抽着，辛辣低劣的煙氣中，他聲音含糊：“有些小年輕，心靈就是那麽脆弱。”

楚黎吃完面條，又進屋盛一碗。

鐘老頭見狀，哼笑出聲：“看起來瘦巴巴的，胃口卻不小。”

楚黎腦袋從廚房探出來：“是鐘叔你做的面條好吃，我才多吃兩碗。”

“哼，我兒子也說我面條做的好吃。”

只要每次提到面條，鐘老頭都要說到他兒子，看起來對兒子很上心。

晚上天剛黑，楚黎打趣讓鐘老頭趕緊回家陪寶貝兒子，他一個人留下來守着鋪子就行。

又待了一個小時，實在沒客人，他也回去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是劃掉日歷本上的31號，明天是1號，嶄新的一個月，也是機甲部的開學日。

時間過得真快啊。

眨眼間這一個月就過去了。

這段時間，他和陸燼沒有聯系，通訊上的聊天還停留在他說要請陸燼吃飯的內容上。唯一一次聽到陸燼的名字是在電視裏，字正腔圓的omega主播播報陸燼率領軍隊又收服了一顆星球的訊息。

元帥為嘉獎陸燼的功勳，将這顆星球贈給陸燼。

陸燼将星球取名為：B1106。

民衆興起對B1106這個名字的解密，有人說1106是帝國最新款武器激光炮的名稱，也有人說這是陸燼對二十年前上元那場戰役中陸家alpha全軍覆沒一事的紀念，還有人說11、06分別是陸燼和心上人宋栩的生日，這個名稱是紀念宋栩的。

對此，衆說紛纭，莫衷一是。

楚黎站在機甲部入學門口，看着自己剛剛領到的1106號學牌，陷入沉默：“……”

這應該是湊巧吧。

他捏着學牌忘了走動，直到後面排隊的alpha不耐煩的提醒他，他才上前領走床包和用具包。

宿舍被分配在D樓406號，他拎着兩個大包以及身後背着自己帶來的物品，吭哧吭哧爬上四樓。站在宿舍門口前喘着氣。

這時，房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一個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的alpha走出來，手臂上肱二頭肌線條偾張漂亮，腰腹曲線精瘦卻強勁，個子比楚黎略高，額前碎發垂下，眼神靜靜看向楚黎。

他似是聽到門外的喘氣聲，特地打開門查看情況的。

楚黎：“你是我的室友？”

“嗯。”對方掃了一眼楚黎身上的大包小包，側過身讓他進來，“莫一州。”

楚黎走進屋去，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莫一州這三個字是男人的名字。

等等……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他想起來莫一州是上次在機甲測試上獲得100分的兩位報名者之一。

他轉過身看向莫一州，莫一州的床鋪已經收拾幹淨，正拿着透明玻璃水杯，咕嚕咕嚕喝着水。

“我叫楚黎。”楚黎收回視線，沒看到莫一州偏過身，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充滿打量。

一個beta。

一個拿了96分的beta。

不對，确切來說是一個可以拿滿分的beta。

二人間宿舍不大，但一應俱全，熱水和供電系統甚至比楚黎在下城區的家都要好，內部還安排了一個只能機器人服務二人。

他鋪完床單整理好衣櫃，将散發着淡淡異香的香囊挂在書桌邊。

今早離開時，他照例将粥放到蘇諾叔叔的窗臺前，看到昨日留下的飯碗已經洗幹淨，裏面放了一只小小的黑色香囊。

晚上他洗完澡，從髒衣服的口兜裏掏出學牌，學牌上的那串數字又猝不及防映入眼底。

B1106。

11是他的入學排名順序。

06是他的宿舍號。

這串數字是凹刻進黑色金屬中的白字，字體上镌刻着充滿質感的紫鳶花藤形狀。

他看了一眼後，将學牌放到枕頭底下。

入學報到的第一日沒有安排課程，新生們一般會在校園裏走走，但楚黎有點累，打算早點休息，莫一州似乎也有這樣的打算，早早坐到床上去，攤着本書看着。

楚黎拉上床簾，陌生的環境讓他有些不适應，他睡不着覺，翻了個身。

沒一會兒，對面的莫一州停下翻頁的動靜，合上書關了燈。

楚黎睡不着時就想着訓練共感，在大腦裏不停構建機甲內部情況，駕駛艙，顯示屏，操作杆，操作面板……

建構完成後，一步一步試圖操控那輛虛拟的機甲，舉起手，舉起腿……陷入到幻想世界中後，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第二日，宿舍警報器忽然響起來，尖銳刺耳的聲音如鋼絲剮蹭鐵鍋，讓人骨頭發麻發顫。

楚黎掀開床簾，看到莫一州已經收拾完畢，穿上白色軍服，正在卷着袖子。楚黎連忙加快速度，沖進盥洗室，簡單洗漱一番，收拾好自己，發現莫一州還沒有走，兩人便一同朝操場走去。

機甲兵每日早晨六點鐘，需要繞操作跑十圈雖然，沒有教練監督，但他們的學牌上有電子記錄卡，會嚴格記錄訓練信息。

除了楚黎外，機甲師和機甲兵招的都是alpha，各個身強力壯，繞操場跑十圈沒有任何問題。而楚黎瘦弱單薄，還是個beta，他出現在操場上時，引來不少alpha好奇的目光。

幾個嘴欠的alpha邊跑邊打賭楚黎能跑幾圈。

“我看那個beta最多六圈。”

“六圈？撐死是四圈！”

楚黎從邊上過去時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朝他們舉起一個中指，那幾個alpha臉色瞬間黑下去，攥着拳頭要找他麻煩時，又看見他舉起另一個中指，兩根中指合在一起，比劃出一個“十”字。

“……”幾個alpha。

楚黎跑步的速度很快，節奏很穩，完全出乎操場上那群alpha們的意料，不少alpha跑到三四圈時還要休息一下，而楚黎卻是一口氣，直接跑到十圈。

剛剛那些嘲笑他的alpha們，已經被楚黎套了好幾圈。

就在他們以為楚黎要退場時，楚黎又繼續加跑五圈，樸素的白色運動服下每根血管每塊肌肉仿佛都透着用不完的力氣，他路過那幾人時，又淡淡伸出五根手指，比劃了個五。

“……”氣喘籲籲的幾個alpha。

莫一州也在加跑，速度和楚黎差不多，兩人幾乎同一時間跑完，一同去食堂用早餐。

“你的身體素質不錯。”莫一州誇贊道。

他的身體爆發力至少在A級alpha以上。

楚黎：“我在下城區挖過礦，算是經常鍛煉？”

“……”莫一州。

早餐結束後便是真正的體能技巧訓練課，跑操與它相比算是小兒科。

體能訓練第一堂課的教練是被譽為魔鬼教官的alpha，周越明。周越明不僅負責他們的體能訓練，也是他們的班主任。

四十個alpha新生被召集到草地上，繞着圓形泥坑圍成一圈。泥坑直徑有十米多長，坑裏泥水渾濁，看不清高度。

楚黎正對面站着的恰好是小人得志的艾文斯。

艾文斯眯着眼，歪着半邊嘴角，擡起手臂朝他做了個挑釁的姿勢。

楚黎撇開頭，不理睬他。

周越明自我介紹完畢，目光環視一圈衆人：“知道今天的體能訓練是什麽模式嗎？”

“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鑒于今天是第一堂課，主旨是讓你們交流感情，所以體能訓練采用開放模式。你們可以自由選擇一位選手做你們的摔跤對手，直到四十個人都輪流選擇完畢。贏的人加一分，輸的人不加分。”

“等等，如果可以自由選擇對手的話……”艾文斯接過話，視線越過周越明看向楚黎，“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個人可以被選擇很多次？”

“對。”

“那這樣的話大家可以都選擇那個beta作為對手，很容易就拿到那一分。”艾文斯說完話，伸手指向對面的楚黎，臉上揚起惡劣的笑。

就算楚黎幸運進了機甲部又能怎麽樣？

他能在這裏輕而易舉玩死楚黎。

剎那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楚黎，一個站在alpha隊伍裏的beta。

beta穿着白色軍裝，尺寸似乎有點大，風穿過衣衫時緊緊貼在身上，顯出纖細的骨骼形狀。他眉眼清秀俊麗，皮膚蒼白，模樣看起來不堪一折。

艾文斯這個主意堪為卑劣惡毒，但也不失為一個策略。

畢竟在場的除了楚黎外，其餘都是從各個地方選拔出來的優秀alpha，誰也不清楚對方的底細，貿然選擇去挑戰alpha的危險性要遠比挑戰一個beta高多了。

決定他們這行人的未來，不僅僅是成功進入軍校，還有訓練期間的成績。

三個月後訓練結束，成績前十的機甲兵在選擇機甲和晉升職位上都要比後三十位具有優先權，所以每一場看似小小的訓練實則對于他們來說都無比重要，可能決定着他們的未來。

排在第一序位的alpha董易指向楚黎：“教官，既然規則是這樣，那就該允許我們鑽空子，我要挑戰他！”

一些alpha在猶豫，一些早已蠢蠢欲動。

“教官，我也要挑戰他！”

“那我也挑戰他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