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家父子
第10章 溫家父子
轉眼十多天過去,歐太傅也不見好,這頭痛頑疾折騰得歐伯卿也總不得閑,蕭霈雲便把她府內的藥材庫翻了個底朝天,但凡用得上的,全給搬到太傅府。
這日,蕭霈雲同往常一般,命人大包小包帶着過去,管家一面給她請安,一面收拾她帶來的東西。
她在前廳喝了兩盞茶,一婦人從後院走進來,這婦人身着藕色綢衫,水藍下裙,身材略略發福,圓圓胖胖的臉,生的十分端莊和藹,只是此刻滿面愁容,手中拿着一方紫色羅帕,正悄悄抹淚,這便是歐伯卿的嫂子,歐裕的妻子李氏。李氏一見蕭霈雲便要參拜,蕭霈雲忙扶起她道:“嫂嫂不必多禮。”
她探頭往李氏身後瞧了瞧,不見歐伯卿身影,聽着內院斷斷續續傳來的呻.吟聲,便問道:“還是疼得厲害麽?”
那李氏點點頭,道:“也不是每日都發作,只是疼起來便要持續好一會,十分折磨人。”
蕭霈雲道:“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然找太醫來看看。”
那李氏聞言嘆息道:“也不是沒有看過,不管是太醫還是京城的名醫,都找過的。只是這病時好時壞,大夫來了也看不出什麽,虧得二弟指法高明,父親才能少受苦楚,就是每次耗時太長,倒讓公主久等了。”
蕭霈雲忙擺手道:“不打緊,伯卿盡孝是應該的,我只是擔心太傅年事已高,總是反複,他身體會承受不住。 ”
李氏陪着她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去廚房煎藥了。
蕭霈雲在前廳坐了半個時辰,管家侍女們也站着伺候了半個時辰,她吩咐他們各自忙去,不必伺候,那些人也只嘴上稱是,并不離開,生怕怠慢了她,蕭霈雲不想添麻煩,索性帶了溶月出門去。
後院主屋的內閣中,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已然入睡,他眉頭緊鎖,睡的并不安穩,歐伯卿為他按摩許久,額上已沁出薄汗,見他睡熟,伸手放下幔帳,這才轉身走出去。
他在外間的藤椅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揉捏眉心,這幾日歐太傅病勢兇猛,章州和東岐兩頭事宜還需費神部署,他只覺疲累不堪。
門外走進一侍女,輕聲道:“大人可是累了?”
歐伯卿輕哼一聲,繼續閉目養神,那侍女行至歐伯卿身側,柔聲道:“還是我來伺候大人吧。”
說罷,一雙玉手伸出,輕輕按壓歐伯卿的太陽穴,女子手法極好,不消片刻,歐伯卿只覺身心舒緩,疲憊感已去了大半。
女子俯身望去,只見他此刻閉目凝神,細密的睫毛遮住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他膚色蒼白,鼻梁高挺,唇瓣并不紅潤,憑添了幾分病氣,唇形卻好看的緊,她看得入神,一只手不自覺地往下移……
歐伯卿豁然睜開眼,單手扣住那侍女的脈門向外一拉,她輕呼一聲,旋身一轉,便已跌落在地上,她幽怨回頭,只見歐伯卿坐在藤椅上,居高臨下審視她。
那女子跌坐在地,卻無半分尴尬之色,她優雅起身,傲然迎上歐伯卿的目光:“怕什麽,你的小公主已經等不及,先走了。”
“你怎麽在這兒?”歐伯卿語氣毫無波瀾,他看着地上的美人,卻無半分起身相扶的意思。
“我怎麽在這,你還不清楚麽。我尋了你幾回,你都不肯來見我,非要人家冒險出宮,當真郎心似鐵。”
那女子幾句話說得幽怨嗔怪,但看她豐姿冶麗,美豔絕倫,不是渝貴妃又是誰。
她妩媚一笑,兩步上前,伸手便要去觸碰男人秀氣的臉龐:“何不讓我伺候你,保證比那小丫頭強百倍。”
歐伯卿俊臉一撇,避開渝貴妃的手,淡淡道:“這雙手你若覺得礙事,我倒是不介意替你摘掉。”
渝貴妃笑臉一僵,眼前這個男人表面體弱多病,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樣子,內裏有多狠,她不是不知道,即使現在他們算是盟友,也未曾對她客氣半分,她讪讪地收回手,正色道:“我就是來告訴你,你要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妥了,我要你辦的,你也得拿出點誠意。”
“你放心,我的人已經順利潛入木渝皇宮之中,只要大皇子有異動,我定助令弟一臂之力。”
“有把握麽?萬一……”
“沒有萬一。”
木渝國主年事已高,膝下子嗣衆多,個個觊觎皇位,她不在乎父親的死活,只擔心自己的幼弟被其他人算計。
得他保證,渝貴妃心中那塊沉重的巨石終于落下,她開懷一笑道:“也不枉我費盡心機把安道源弄過來。”
“他什麽時候到?”
渝貴妃回道:“現下應該已經到了京城,雖有他坐鎮,但那老東西也是見慣風雨的人物,你就敢肯定,他一定能上鈎?”
“毀掉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相信,他能做到前人所不能及之事,唯有他才是天命所歸,舍我其誰。”
“可那老兒生性多疑,倘若他不信,又當如何?”
“那就想辦法讓他相信,不惜一切代價,安道源的本事,你還不清楚麽?”
他的本事她自然清楚,那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渝貴妃在他面前走了兩步,又道:“還有一件事我始終好奇,還盼你為我解惑。”
“說說看,但我未必會答。”
“我雖然不清楚你整個計劃部署,但也知道你手段通天,為何這麽久了,章州那邊卻始終按兵不動,你忍辱負重這麽久,又繞這麽一大圈,是忌憚溫桓,非如此不可,還是為了你的小公主,才想出這種不那麽殘忍的手段。”
歐伯卿不再言語,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渝貴妃知道他這是下逐客令了,臨出門,她回頭柔聲道:“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除非你現在就停手,否則無論你用什麽手段,結果都是一樣的。”
火傘高張,烈日炎炎,溶月撐了把傘,同蕭霈雲漫無目的的閑逛,兩人順着路邊的垂柳逛到了運河邊,酷熱難耐,蕭霈雲尋了間茶樓徑自走進去。那店小二眼尖,一看這兩位女客衣衫華貴,氣質不凡,忙迎上來:“兩位貴人要喝什麽茶?咱們店裏有上好的涼茶,要不要來一壺?”
溶月收起傘,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小二的手心,說道:“麻煩您尋個清幽雅致的地方給咱們,再上些好吃的小菜,至于茶麽,要挑最時新的。”
那夥計笑嘻嘻收了銀子,伸手請道:“二位放心,包管滿意,樓上請。”
蕭霈雲随夥計上了三樓,不同于下面的熙熙攘攘,這三樓南北兩邊各開四扇窗,恰能俯瞰半個京城,無論是街頭巷尾,還是運河之上的風光,都盡收眼底,的确是個談笑風生的好地方。
那小二十分殷勤,笑道:“兩位姑娘随便坐。”
蕭霈雲巡視一圈,偌大的一層只稀稀落落坐了兩桌客人,都用竹簾隔開,十分清靜雅致,便靠南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其餘任由那小二張羅,待茶飲酒菜一一擺齊,他才轉身下樓去。
蕭霈雲拿起筷子,在那菜肴裏翻撿兩下,并無食欲,倒是那壺涼茶消暑得很,滑過咽喉處皆是清清涼涼,她禁不住多飲了幾杯。
蕭霈雲吹着涼風欣賞那運河之上的美景,幾盞下肚,暑氣已消去大半,鄰桌談笑的客人卻似漸臻佳境,聲音逐漸大了起來,談話不時傳入蕭霈雲耳中。
溶月見蕭霈雲回過頭來,不再眺望那運河之上,擔心擾了她的興致,當即惱道:“這店小二收了銀子,怎麽這樣不會辦事,奴婢這就去趕走他們。”
蕭霈雲輕笑,伸手止住她,說道:“到底是自個兒選的位置,不必多事了。”
他們滔滔不絕地對京城諸事發表着見解,蕭霈雲也聽着也頗為新鮮,待他們胡侃亂扯一通,話題卻引到了溫桓身上。
“要說這京城裏,我最佩服的還是溫桓溫大人,聽聞前幾日溫大人又到那章州去了。”
章州大水沖垮了堤壩,溫桓主動請纓去章州主持大局,這事蕭霈雲也是知道的,只是這其中還鬧了出笑話,她想起前幾日碰到那樣的溫君彥,不禁笑出了聲。
前些日子蕭霈雲嘴饞,想吃城東的蟹黃包子,便難得起了個大早,天剛蒙蒙亮時,她乘車繞了大半個京城,在城門口遇到了的溫君彥,彼時他眼底黑青,胡子拉碴,像是糟了大難一般,蕭霈雲也吓了一跳,後來才知道,那是溫桓啓程去章州的日子。
她早就聽說聖旨下了以後,溫君彥曾請命同去,但父皇沒同意,溫君彥便在禦前跪了幾個時辰,結果費心不讨好,反被溫桓斥罵一頓,兩人大吵一架,溫君彥索性連日宿在了營房,這事鬧得不小,宮裏人盡皆知,大多笑他任性不懂事,其實蕭霈雲知道,他是最孝順的,溫桓再能幹,也到了花甲之年,那章州堤壩垮塌,去治水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必要下地動真格的,溫君彥是擔心溫桓經不起折騰,這才非去不可。
可他身為羽林軍統領,自然不可擅離京畿,鬧了一頓脾氣,到底也沒去成。蕭霈雲彼時瞧他一臉疲憊,就知道這小子定是一夜沒睡,偷偷跟着溫桓一行送了又送。
蕭霈雲嘴上雖笑他這麽大了還未斷奶,心中也憐他孝心一片,兩人難得不拌嘴,平心靜氣吃了一頓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