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是怪物
他是怪物
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兩人逐漸分不清彼此,丹恒的瞳孔收縮,感覺到身體不再屬于自己。
他正在與怪物做交易,将一切獻給名為刃的怪物。
而在靈魂向下陷落的過程中,丹恒的手腕不知被何人拽住,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拉起。
“這是哪裏?”丹恒回神,眼前的景象早已煥然一新——————
似乎是刃醫生的記憶。
記憶是有限的,整個場景中總會有淡忘的部分,丹恒正漫步在一間屋內,看其構造,應該是玩家的休息站。
四周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唯有廚房內的兩人變得清晰。
疼痛的症狀再次出現,丹恒迫切想要知道門後究竟是誰,而當聲音響起時,他卻愣在原地。
丹恒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人轉過身,宛如照鏡子一般。
對方說:“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副本了,或許能解開所有的答案。”
他的身旁站着位白發男性,緩緩抿了口茶,“丹楓,難不成你害怕了?”
為什麽這麽熟悉?
究竟是誰?
丹恒加快腳步,可四周的光景再度變換,猶如塵埃般被吹散,再聚攏。
兩人一起走過數個副本,不能照鏡子的房間、禁止發出聲的學校、絕不能回頭的長廊……
他們躲過無數怪物的追捕,也認識了其他夥伴,偶爾落入規則的陷阱,對方也會幫忙救起。
白發男人輕笑着說:“丹楓,你又欠我一命。”
被稱為丹楓的人被拉起,他們似乎被困在沼澤之中,“別廢話了,上次是誰被困在古堡裏,連時間感都丢失了。”
“哈哈,有發生過這檔事嗎?”
笑聲再次被吹散,當整個場景終于變得穩定,丹恒才終于湊近兩人。
那時的“自己”留着長發,可白發男人卻模糊不清。
不對,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淡忘。
唯獨記憶中的某人,正如初見般清晰,宛如要将其印刻在腦海中。
兩人似乎發現了秘密,丹楓全程抿着嘴,嚴肅說道:“應星,如果我變成了怪物,請一定要殺死我。”
“哈?怎麽,這就對自己不自信了?這麽不像你,我們肯定會解決最後一個副本。”白發男人篤定道。
丹楓:“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應星:“那行,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宛如電視機信號不良,聲音再度變得卡頓,丹楓問道:“你說吧。”
“如果…我……你……殺……我。”
“滋”的一聲,所有的一切散去,丹恒再度置身于黑暗之中,沒有道路,更沒有方向。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丹恒疑惑道,但無人可以解答,或許只有記憶的主人能夠知曉。
按照常理,記憶中理應出現刃醫生,但在丹恒認為,眼前的白發男子與刃醫生截然不同。
名為應星的男人爽朗又灑脫,仿佛不會被塵世所困擾,更帶着無法遮掩的銳氣。
或許刃也曾經肆意活過?
在那短暫的一生裏。
丹恒不得而知,眼前的一切都只能用陌生形容,記憶會塑造一個人,他不曾擁有這些,也從未與應星并肩作戰過。
他甚至不知道丹楓。
但回憶起方才的片段,丹恒不禁撫摸嘴角,感慨道:“原來我也像那樣笑過嗎?”
心事壓在心頭,丹恒喜歡新認識的夥伴,他想要與過去訣別,但曾經做過的事就像是影子,是完全無法割舍的存在。
丹恒沉吟片刻,再次擡眸時,眼前竟然出現一面鏡子。
鏡中的倒映變成丹楓,對方嘴角上揚,做着與自己渾然不同的表情。
丹恒極力将腦袋向另一邊撇,可刃醫生卻突兀出現,大力捏住他的下颚,不允許任何反抗。
而鏡中的丹楓也摟上應星的肩膀,兩人親密無間,共飲着新出的飲料,正碰着杯,發出“嘭”的巨響。
刃醫生的身體沒有任何溫度,他宛如蛇,一寸寸勒緊,大片肌膚緊貼,不放過任何縫隙。
“丹恒,好好看清楚,不要挪開視線!”刃醫生強硬道,大腿擠入兩腿間,用身體擋住所有去路。
刃醫生不屑道:“你以為你逃得掉嗎?我會在任何角落,任何地方,包括…”
男人粗暴的手撫摸着胸腹,仿佛野獸正在劃分領地。
“這裏。”刃醫生厲聲說着,又再次發出癫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是你把我變成這幅模樣,就算你換了副面孔,曾經的罪孽,許下的諾言也得一一償還!”
無法反抗的吻落下,血腥味睡覺在口腔中蔓延,呼吸被掠奪,丹恒只能不斷向後退,撞到臺子上。
綿密的吻毫無保留,勢必要侵//占所有區域。
丹恒想要逃脫,卻又會被拽回,而鏡中的兩人漸行漸遠,與此刻不同,屬于丹楓與應星的片段是美好、悠揚的。
但丹楓卻停下腳步,在他緩緩回頭期間,丹恒的心跳不斷加快,有什麽要從身體裏湧出。
鏡中的丹楓輕聲說道:“不要忘記承諾。”
伴随着話語的落下,“嘭嘭嘭”,原本的玻璃碎裂,出現網狀的裂痕。
而在正中心,一雙手從中倏地伸出,無數碎片朝四面八方飛濺,丹恒下意識閉上雙眸,卻沒有一絲痛楚。
“丹恒,你該起來了。”刃的聲音徐徐傳來。
丹恒的雙手被同時拽住,整個世界重力颠倒,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倏地彈起,下意識拽住衣領。
“哈哈…哈…現在幾點了?”丹恒詢問道,他的渾身被汗水浸濕,眯着眼留意四周的動向。
刃退後一步,沉聲回道:“已經第二天了,昨天如何?”
你還問如何?
等會……為什麽會這麽想?
丹恒腦內一陣鈍痛,關于刃醫生的話又再次咽下去,他已經出現數次精神恍惚的情況,就算是再心大,也察覺到不對頭的地方。
理智值正在下降。
丹恒足以确信,若是現在脫離副本,或許他還會被系統警告,需要即可休眠的程度。
玩家常說理智喪失會看見怪物,并且會被視為目标,丹恒必須加倍小心。
由于他過于在意副本的事情,甚至在洗澡期間沒有留意到刃的存在,對方就站在玻璃門外。
雖是倚着牆休息的姿态,但視線無處不在。
可惜獵物放松了警惕,不知道自己會被野獸叼走。
“我昨晚有說什麽嗎?”丹恒詢問道,不願盯着浴室的鏡子,總覺得怪物又會和他壓在梳妝臺。
刃:“你在叫我的名字。”
尴尬的情緒蔓延,丹恒微微抿嘴,任誰都不喜歡睡覺時被打擾,更何況是叫自己的名字。
丹恒的思考變慢,他甚至都沒有話語的真實性,“抱歉…我沒有辦法控制。”
刃冷淡應道:“想要喚醒你,我廢了很大功夫。”
“你有什麽需要的嗎?”
作為npc的一員,刃生活在此處,與整個世界連接,總會有與場景貼合的願望,比如早已痊愈,諸如此類。
可刃只是緊盯着丹恒,一言不發。
兩人相互對視,一道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他們迅速穿好衣服,渾身還冒着厚重的水汽。
“丹恒患者,丹恒患者你在嗎,體檢報告出來了,我需要和你商量治療方案。”
李醫生特地前來通知,現在是安全時間,丹恒也沒過多猶豫,他直接拉開病房門。
可門外的醫生卻愣住,視線在二人周圍扭轉,她真誠建議道:“你們的病情還不穩定,不建議進行激烈的活動,晚上還是得多休息。”
丹恒:?
“咳,算了…你們快出來吧,現在必須得抓緊時間了,根據昨天的檢查,丹恒患者的情況不容樂觀,不過請放心,德異醫院決不會放棄任何一位患者。”
他們來到走廊,所有玩家已經聚集在此處,包括每個人的搭檔,三月七立刻跑過來,朝丹恒使眼色。
她小聲說道:“你快看,那家夥回來了,大家都吓一跳,他好像沒有事了。”
三月七指向不遠處,正是第一天被抓走的新人,而作為他的好友,周弈自然淚流滿面。
“兄弟你沒有事情嗎,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周弈昨日一直是萎靡的狀态,如今終于振作起來。
而新人玩家表情沉穩,慌亂從他身上褪去,渾身散發讓人信賴的信號。
“放心好了,我已經知道怎麽通關了,咱們一定能出院。”
他們在衆人面前相擁,頗有種難兄難弟的感覺,可另一邊卻不容樂觀。
那位名叫吳的領導者沉着臉,昨日他派出一人去其他樓層,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今早整個人卻變得瘋瘋癫癫。
護士微笑着走近,她輕聲問道:“這位患者,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可那位玩家聽不懂他人話語,整個癱在地上癫痫,發出骨頭錯位的“嘎吱”聲。
護士朝其他玩家宣布:“張涵患者喪失語言功能,并且出現癫痫症狀,必須立刻救治,放心好了,德異醫院一定能把他治好!”
她大半張臉仍處于陰影下,嘴裏念叨着患者至上,卻直接提起張涵玩家的半只腿,在地上拖着走路。
丹恒算是發現了,整個醫院稱得上明目張膽,他們只願做最基礎的體檢,便直接宣布患者重病。
對待需要治療的患者,更是拖、拉、拽、抗,仿佛□□搬運屍體,頗為嚣張。
李醫生拍着巴掌,吸引衆人視線,“好了各位患者,請相信德異的技術,我們保證治好所有人的疾病,這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怪物真會如此好心?不,絕對不可能,所有玩家都心知肚明。
除了周弈兩人還在傻笑外,大家都神色凝重,包括三月七也下意識向後退。
李醫生眼珠子轉了一大圈,“好了,請各位随我來,這幾天會給各位患者輸液,需要各位來打留置針。”
留置針采用特殊針頭,能在血管內滞留七十二至九十六小時,同時方便護士操作。
這是稀疏平常的項目,玩家本以為不會出差錯,但第一位進去的人卻傳出尖叫,出來後更是面色煞白,嚷嚷着“拔掉拔掉”。
“下一個,請周弈患者進來。”
玩家被挨個念名字,猶如閻王點名,所有人變得慌亂,拽着椅子不願離開。
吳勸道:“我們必須聽從醫生指令,先進去,等會再随機應變。”
但他領導的隊伍已經出現諸多變故,望着地上亂爬的玩家,其他人不願再聽從。
可屋內的護士更是強硬,直接推門而出,兩人架着玩家向裏拖,哀嚎聲愈發刺耳。
“這是什麽怪物,不要,我不要!”
聲音隔着堵牆,卻仿佛讓整個空間震動,所有人變得安靜如雞,只能靜靜等待。
“下一個,丹恒患者。”李醫生扯着嗓子喊。
三月七“啊”了一聲,但她什麽也做不到,也只能抿着嘴加油。
丹恒深呼一口氣,他保持鎮靜,但真的進入後,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已經不能用惡心二字形容。
倒不如說,光是想象那東西注射進自己的身體,恐怕會直接暈厥。
李醫生滿含笑意,她手中的針頭在蠕動,宛如白色的蚯蚓,露出尖銳的口器。
她招手道:“還愣着幹什麽,快過來打針啊。”
難不成真的得打針?
又沒有拒絕的餘地?
不,即便絞盡腦汁,丹恒也沒有理由拒絕,留置針必須要打。
丹恒只能抿着嘴,一臉沉默的伸手,思考等會詢問傑帕德,獲得解決蟲子的方法。
“好的好的,放輕松哈,沒有關系的,這個針不會怎麽痛的,這都是為了患者安全着想。”
可蠕動的蟲子仿佛全身在抗拒,在被李醫生拿起後,整個頭部沒有迅速鑽入肌膚,反而不停向另一頭扭去。
李醫生讪笑:“哈哈,看來是針壞了,你看都彎了,沒事,咱們換一針就好。”
她随手将“針頭”丢到地上,惡狠狠踩上去,并不斷用力碾動,蟲子瞬間變成碎肉。
可之後的“針頭”也出現了相同症狀,直到李醫生沉着臉消滅數十只,才終于有聽話的小蟲。
雖然在空中顫顫巍巍,若是有眼睛,恐怕會啪嗒啪嗒掉眼淚。
“嗯,完成了,大功告成,你看,這不是就用一秒就可以嗎?”
蟲子的口器尖銳,瞬間能刺入皮下,而尾部也有留有管道,也不知能否用于輸液。
半晌,丹恒回答:“嗯,你這壞掉的針頭有點多。”
李醫生:“呵呵。”
“你快走吧,我得喊下一位病人了。”她催促道,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可當丹恒擡起手,他卻明顯感受到蟲子在消減,它沒有進入自己的血管,反而被分撿。
不留有一片殘渣。
丹恒撫摸自己的胸脯,順着刃醫生曾經挑///逗過的路線,感受到對方的存在。
男人的一部分正在自己體內。
他們真正意義上融為一體。
今後,無論丹恒在哪,或是發生什麽事,對方都能第一時間知曉。
畢竟…刃醫生不允許任何怪物染指丹恒。
他要親手玷污丹恒,親自帶來死亡。
因為他是怪物。
因為他早已陷入執念。
因為丹恒之手,而誕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