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明
意明
乾隆看着紫荊的臉色，覺得那蒼白的顏色是越看越不順眼，只能一遍一遍的問道：“紫荊感覺可好？要不要朕宣太醫幫你看看？”
“回皇上的話，臣沒事了，就不用勞煩太醫跑這一趟了。”
“怎麽會是‘勞煩’呢？”乾隆瞪着眼睛說道：“還有，現在有沒有外人，咱們一家人那麽生分幹什麽？這一點上面，紫荊你可比不上小燕子！”
“這個……”乾隆的态度讓紫荊受寵若驚，一時間經歷了大悲和大喜，紫荊也不知要用何種态度來面對乾隆，只能求助的看向福康安，示意他來解圍。而事實上，福康安也确實從未讓紫荊失望過。
“敢問聖上，到底是何人讓聖上如此大發雷霆？”福康安問道：“不知臣等能否為皇上分憂？”
福康安的問話是乾隆有了一瞬間的沉默，過了一會之後，他才輕嘆一口氣道：“阿裏和卓今日離京，香妃去送行了，這件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見紫荊和福康安令人點頭，乾隆才繼續說道：“為了香妃的安全，朕就派了永琪和爾康兩人護送香妃。”
“朕本是想，他們兩個人武藝高強，反應敏捷，應該可以護得香妃周全，況且朕還叮囑他們到了城門口就讓他們父女告別，不要拖拖拉拉耽誤時間，免得出了什麽閃失，誰知……”乾隆停了下來，臉色變換不明。
“敢問皇上，是否是香妃娘娘出了什麽意外，受傷了？太醫是怎麽說的？”紫荊不能想象香妃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才能讓乾隆表現出如此的神情。難道香妃傷得很重，已經達到了連太醫都無法醫治的地步？
“不，有事的不是香妃……”乾隆的臉色越加的奇怪起來，“剛剛出了城，就殺出來一批回人，他們蒙着面，想要劫走香妃，而香妃在那些人被打到重傷的時候，居然對永琪他們跪下來替那些人求情？”乾隆說着，語氣已經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不只是乾隆說着不可思議，紫荊和福康安聽着更感覺不可思議，身為皇帝的妃子，居然對一個阿哥和一個侍衛跪下來，更主要的是，她居然為一個想要劫走她的刺客求情？
紫荊和福康安都覺得，這次出現的那些回人，和之前在會賓樓裏跟他們交手的那些應該是同一批人，再結合之前交手時那人身上帶傷的情況來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對香妃出手了。只不過那次之後，就算福康安如何加大搜索力度，也沒能把那些人從北京城裏翻出來，本以為他們是因為計劃失敗而撤退了，沒想到他們還潛伏在這裏，今天還引出了這麽一個驚天動地的事件。
兩人對視一眼，隐約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妙，紫荊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不知那些回人審訊的如何了？”
“審訊？還談什麽審訊！”乾隆怒形于色，背着手在紫荊和福康安面前快步走了幾個來回才繼續道：“也不知道那個福爾康是那一根筋不對了，居然告訴朕，他做主把那個主犯給放了！回來之後還眉飛色舞的告訴朕‘臣已經審問過了’，連他從哪來的，為什麽而來的都不知道，這也叫審問過了？！”
然後，乾隆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永琪也跟着他發昏！一個阿哥，事事不知道自己做主，只知道附和一個奴才，真是……真是……實在是太讓朕失望了！”
“皇上息怒。”福康安急忙開口道，但是由于口才不好，接下來卻不知道高說些什麽，只得道：“五阿哥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吧？”這麽說着，福康安自己都覺得不可信，不管有什麽道理，有着一個奴才騎到了自己的頭上，還私自做主放走了一個刺客，這怎麽說都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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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乾隆一臉不耐煩的打斷了福康安的話道：“瑤林你就不要替他說好話了！朕了解永琪，他就是他優柔寡斷了，是朕從小把他養在宮裏，把他的性子都磨平了啊。”
紫荊從剛才開始就不曾開口，等到乾隆說完，才慢慢說道：“皇上可是懷疑，這次的刺客，和之前臣在京城遇到的就是一批人？”紫荊想，如果真的是那一批人的話，五阿哥和福爾康不會認不出來，但是他們卻選擇了隐瞞，所以乾隆才會如此的大發雷霆。
“是啊，根據同行的禦林軍來報，永琪和福爾康明顯和那個刺客頭子非常熟悉，還想談甚歡呢！這麽重要的事情，永琪居然都沒有跟朕提起一個字，實在是太讓朕寒心了……”乾隆搖着頭道，表情有些恹恹，“他們回來報告的時候說那個刺客傷的極重，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但是朕不信任他們……”
乾隆嚴肅的看着紫荊和福康安道：“這次叫你們兩個來，一是為了向你們确認一下那些回人的事，二來……福康安和……夏紫荊領旨。”
福康安和紫荊急忙跪下，只聽乾隆說道：“福康安，朕命你秘密帶人搜查整個京城，不許聲張，但是務必給朕把那些回人給揪出來；紫荊你的頭腦比瑤林的好，又熟悉他的性子，必要的時候提點一下他，免得他在搜查的時候遺落了什麽死角……”說着說着，乾隆的語氣已經不像是在下旨，倒像是在囑托家常，他自己也反應過來了，急忙最後說了一句：“總之，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現在就去安排吧。”
乾隆見紫荊和福康安起身應是，然後慢慢地退了出去，才踱回龍椅上坐下，用手捂住額頭一臉挫敗，這一次，他想紫荊和福康安隐瞞了不少事情。可是……
“這要朕怎麽說得出口啊……”乾隆在心中哀嘆道。
确實，被自己的妃子當衆戴了一頂綠帽子，這種事讓乾隆怎麽好意思說出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調查只能選擇秘密進行，而不能在京城大肆搜查，而且，之所以選擇福康安和紫荊這兩個沒有什麽經驗的年輕小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乾隆心道：福康安是孝賢的親侄子，按輩分算還應該喊我一聲姑父，而且，那孩子是我從下看到大的，性子我了解，辦事可靠，又不會大肆宣揚；紫荊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考慮周到，不拖沓，而且，他還是自己的……總之，選這兩個人進行調查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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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林，你說皇上為什麽要讓我們辦這件事？朝中的文武大臣，有的是比我們能幹的人吧？”走在路上，紫荊笑着問福康安。福康安也在迷惑這件事，想了一會，只能搖搖頭放棄了。
“可能是由于咱們的嘴比較嚴吧。”紫荊側過頭說道，“我感覺皇上剛剛有瞞着我們什麽呢，可能是有什麽事情不好說出口吧。”
福康安卻沒回答，只是看了紫荊一會，然後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讓他與自己面對面的站着。紫荊被福康安弄得措手不及又一頭霧水，疑惑地笑問道：“怎麽……瑤林，我有什麽說的不對的地方嗎？”
誰知福康安又是搖了搖頭，而後才肯定的說道：“成悅，你很高興。”
紫荊聞言，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在臉上消失的笑容有了一瞬間的僵硬。是啊，他确實能感覺到一股股的喜悅之情從身體中争先恐後的湧出來。是因為終于派上自己的用場了嗎？紫荊自己知道，原因絕非如此簡單。
他高興，因為剛剛的乾隆不是向自己發火；他高興，因為剛剛瑤林毫不猶豫的替自己“頂罪”；他高興，因為乾隆信任自己，可以把如此秘密的事情交給自己來辦；他高興，因為……
紫荊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依舊一動不動看着自己的福康安，心跳漸漸的亂了起來，臉色也微微的發紅。
他夏紫荊是不識情滋味，但是不代表他不可以在愛情來臨的時候即使的将它分辨出來。十幾年來，他看的傳記野史數不勝數，衛靈公與彌子暇分桃而食；龍陽君為魏王拂席而枕；漢哀帝更是對董賢有“不忍驚而斷袖起”的故事……種種的種種，讓紫荊在許久之前就對男子之間的戀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算如此，一直以來，他也僅僅把他和福康安之間的感情當做普通的朋友之誼，兄弟之情，直到剛才——他因為乾隆像信任自己一樣信任福康安而感到興奮異常，那種感覺，比自己得到了認同時還要強烈。紫荊已經不能說服自己，把他和瑤林之間感情單純的看作朋友之情了。
就算臉色漸漸的紅了起來，紫荊還是說服自己沒有把眼神從福康安臉上移開，就這麽看着他堅定地說道：“是的，我非常高興，因為我自己，也為你。”
福康安看着紫荊近在眼前的面容，又聽見了他的話，頓時，血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上來。他急急惶惶的說道：“那真是太好了……”然後也不管自己說的話對不對得上紫荊的話，轉頭就像前面走去。
紫荊笑眯眯的跟在後面，看着福康安的表現，再想想之前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紫荊立刻就知道了——福康安對他也有情。兩情相悅是再好不過了，不過……
紫荊想到這裏，看着前面快步行走的福康安，面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憂色。
他們的戀情，真的能夠被這個世間所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