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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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玉梅館,紅梅開得如火如荼,紛飛大雪落在開得如火如荼的紅梅上,更顯其嬌豔,一陣又一陣的梅香充盈在院裏。

書房內燒着地龍,熱氣氤氲,窗框上凝出一道道濕漉漉的水痕,很快就被熱氣蒸幹。

謝無虞一身雪白狐裘半披在身上,長發未束,慵懶随意地靠在羅漢床上。

陳英上前遞上一封信給他,信剛從南江那邊送來。

謝無虞展開信,在看到“姑娘執意要來盛京,明日便會啓程”這句話時,謝無虞眉頭一擰,沉聲問陳英。

“近幾日盛京附近的匪患有哪幾處?”

謝無虞向來不會過問這些事,他不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之人。

陳英心下覺得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七裏村的繁林山,落水村的雨霧林,因近幾日大雪不停,大多匪徒也窩在深山裏,不會出來尋釁滋事,只有這兩處鬧得比較兇。”

謝無虞長指揉撚着手中的信紙,沉聲吩咐,“立刻去備馬,盡快前往繁林山。”

陳英一驚,擡頭看他,謝無虞面無表情,一副不想說太多的樣子。

陳英鄭重道,“是。”

謝無虞邊起身邊往外走,眸色凝重地望着飛絮,“帶上陳武。”

一絲血腥味兒順着寒風溢進馬車,寇蔻心裏“咯噔”一下,又低聲喚了句,“小哥?”

無人回應。

阿芙一臉慌張,兩人瑟縮在一起,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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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知肚明,外面那小哥多半已遭遇不測。

片刻,車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随着來人吭哧吭哧的呼吸聲。

彎彎的刀尖兒挑起車簾,露出一張滿臉橫肉的大臉,寇蔻吓得尖聲大叫。

大漢将兩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啧,是兩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啊,那我今日可有口福了。”

“來人吶。”

大漢朝身後的一幹人等揮揮手。

“我随大的媳婦兒可算是有着落了,把兩位姑娘帶回山去。”

聽到“山裏”、“媳婦兒”這幾字,寇蔻渾身顫抖個不停,她不要當他的媳婦兒,她要回盛京,她想謝無虞了。

寇蔻大着膽子道,“你放我們回去,我送信讓家裏人給你們送銀子來。”

阿芙也忙不疊道,“對,對,大哥大人有大量,饒過我與我家姑娘,我們差人送銀子給大哥。”

“哐”一聲,尖刀刺穿車壁,大漢挖挖耳朵,獰笑道,“我現在不缺銀子,就缺媳婦兒。”

“将她們給我綁了,小心些,這細皮嫩肉的,可別磨出痕跡。”

話音一落,便有人上前将兩人雙手綁縛在背後,但沒有将兩人的嘴堵住,這荒山野嶺、飛雪連天的,哪裏會有人的蹤跡,兩人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們。

風雪越來越大,天色晦暗,山路崎岖陡峭,馬車走不了山道,大漢讓人只牽着馬兒往山上走,他自己則樂呵呵地坐在馬背上。

隊伍裏多了兩名女子,腳程便慢了下來,快要天黑時,才回到大漢說的山裏,其實就是一處又大又深的山洞。

大漢将兩人推進一間用石頭隔開的空間裏,又派了一名老妪進去服侍。

“給她倆換上喜服,明兒個我要與兩人成親。”

大漢說完,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寇蔻的腰際和胸前,露出一個笑來,指着寇蔻道。

“你便是我的正妻。”

又瞥了眼阿芙,“你做我的小妾。”

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山匪跟着道賀,“恭喜大哥,賀喜大哥,娶了那麽漂亮的媳婦兒。”

大漢粗臂搭在一個人的肩上,“去,拿些酒出來,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說完又對着老妪道,“給她倆也送些吃的,我可不想娶一個死人當媳婦而。”

老妪哆哆嗦嗦地點頭,手裏握着一根蠟燭,嘶啞着聲音,“姑娘,先進去吧。”

寇蔻與阿芙現在被捆着,就算想逃跑也跑不掉,可能跑出去還沒出山就被凍死在外面,只得先應承下來。

外間男人們邊喝酒邊大聲交談,說的盡是些不入流的話,待外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後,寇蔻又看了眼靠在石壁上的老妪,她也睡着了。

那些大漢沒有派其他人來守着寇蔻與阿芙。

兩人都是姑娘家,外面又大雪不停,對這裏的地形也不熟,根本沒料到兩人還真的會割斷繩子偷偷逃跑。

兩人站起身,小心翼翼來到蠟燭旁,稍稍擡手,火光對準綁縛在手腕處的麻繩,火光灼的寇蔻手腕一痛,她生生忍住,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那幫漢子在石屋右邊兒,剛才她們也是從右邊的那條山道上來的。

兩人不敢從右邊走,若是将人驚醒就完了。

寇蔻指頭指指左邊,阿芙朝她點點頭。

兩人蹑手蹑腳走出石屋,向山洞左邊走去,還沒走到底,就無路可走,再往前是個又高又抖的斜坡。

寇蔻心一橫,對阿芙低聲道。

“我們就順着這坡滑下去,寧願受些皮肉之苦,也比給那醜漢當壓寨夫人強得多。”

阿芙重重地點點頭,“姑娘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對方,寇蔻先緩緩坐在雪地上,而後試着朝坡下挪動幾寸。

“唰”的一聲,寇蔻就向坡下俯沖而去,好在途中沒有什麽大石塊兒之類的東西,否則說不定早就撞得頭破血流。

只是途中有些枯枝藤蔓,彈打在臉上、手背上,很疼,可如果這些疼能換來她們的自由,寇蔻覺得沒什麽不好。

兩人穿得厚實,身上沒有受傷。

可很快,坡上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是那老妪起夜,發現兩人不見了,這才慌裏慌張叫醒大漢。

大漢向其他匪徒怒吼,“還不下去找,找不到你們也別回來了。”

寇蔻心裏暢快極了,譏諷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看看自個兒肥頭大耳的模樣,還想娶我,做夢呢。”

兩人很快滑到底,站起來後忙不疊地向一路向左邊奔去,只是剛跑出去幾步,雪地裏的腳印實在太明顯。

寇蔻拉着阿芙的手往右邊跑了一段路程,又返回來往左跑,邊跑邊用手刨雪,蓋住地上的腳印。

可她們對這裏根本不熟,跑了半天也沒跑出這片林子。

看着身後的一塊兒巨石,巨石前面還有不少枯草擋着,寇蔻拉着阿芙蹲在巨石下面。

“阿芙,咱們先別跑了,我們不熟悉這裏,要是跑着跑着又跑回原地,那我們豈不是白折騰了,我們就先在這裏等等,聽聽動靜。”

“來,咱們靠近點兒,這樣暖和些。”

阿芙看着寇蔻凍得毫無血色的唇瓣,心裏心疼不已,但又做不了什麽,只得将寇蔻團團擁住,希望她能暖和一點。

寇蔻幼時本就受過凍,加上早産,身子骨本就弱,寇蔻自己也不知,她能否活過今日。

眼下又冷又累,寇蔻靠着阿芙,眼皮越來越沉,好想睡一覺。

可阿芙一個勁兒地喚她,不讓她睡。

“姑娘,您不是還想看那壞女人遭到報應麽?您可不能睡過去。”

寇蔻小聲地回應,“知道啦,我只是閉上眼睛而已,腦子可清晰得很吶。”

阿芙一急,“不行,閉上眼睛也不行,姑娘,您想吃些什麽?回去我給您做,紅燒肘子還是水晶餃?”

這樣一說,寇蔻肚子叽裏咕嚕響起來,她真的好餓,好冷,好想吃。

“阿芙,你快別說了,我快餓死了。”

兩人時不時嘀咕兩句,聲音斷斷續續回蕩在這山坳裏。

突然,大石右邊傳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聽聲音只有一人,寇蔻緊張得抓緊地上的雪,很快,蓬松的雪在手中凝成一個冰團子,凍得她手指發麻。

眼前視線驀地一亮,寇蔻擡手就要将手中的冰團子砸向來人。

下一刻,她卻落入一個溫熱泛着熟悉冷香的懷抱裏。

寇蔻一愣,貼在他懷裏大哭起來。

“嗚嗚嗚,我以為我就要被凍死在這裏,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怎麽來得那麽晚?”

謝無虞将人緊緊箍在懷裏,眼尾泛紅,腦袋輕輕擱在她頭頂,扯下身上的狐裘披裹住她。

大手在她背後不停地來回輕撫,安撫她。

寇蔻感受到他的手抖得很厲害。

謝無虞沙啞着聲音,“是我不好,我來遲了,寇蔻不怕,無論你在什麽地方,我總是會找到你的。”

寇蔻從他懷裏退出來,将阿芙扶起來,“你不會一個人來的吧?”

說完,跟在謝無虞身後的陳英、陳武大踏步來到兩人面前。

寇蔻吩咐陳英,“你扶着阿芙一下,我們在這裏蹲的有些久,渾身都僵了。”

謝無虞一個打橫抱起寇蔻,低頭對着滿臉污糟的寇蔻道,“摟緊我,寇蔻。”

寇蔻雙手摟上他的脖頸,再也忍不住,昏睡過去。

她手上的溫度冰得謝無虞心尖兒疼,一想到她無助地坐在雪地裏,滿身傷痕,他恨不得自己替她承受這一切。

也只有老天爺知曉,親眼看見活生生的寇蔻在他面前,那種失而複得的心情,她就是他的小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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