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9章

霍遠光把林珈送到了小區外，等林珈坐上出租車，涼風裏，他記了車牌號後，轉身離開。

上樓，回家，在沙發上伸着大長腿懶懶的安靜坐會兒，想起什麽，打了電話給霍母。

“你說中秋節上午會跟珈珈一起過來？太好了太好了。”霍母電話裏有點激動，“珈珈喜歡吃小龍蝦，豆角，雞蛋粉皮兒，豆芽……還有……”停頓，微思索。但并沒思索多久，被霍遠光冷聲打斷，“她不挑食。”

霍母嗯，電話裏再思索會兒：“下周開始降溫了，天氣不怎麽好，記得多穿衣服啊。”

霍遠光嗯聲，閉眼頭仰在沙發上有些疲倦。

揉揉額頭，又想到什麽，欲言又止會兒還是問了她：“真的就想看他臉色過完這一輩子嗎？以前你不舍得讓我從小沒爸在身邊，也不舍得我跟你吃苦，我也沒能力給你什麽，所以你一直容忍着他。現在我有能力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了，搬出來離他遠遠地過自由舒坦的日子不好嗎？”

霍母聲音很小：“遠光，你爸爸脾氣已經改好了很多了。”

霍遠光睜開眼呵：“有嗎？每次回家還是常看到他對你不尊重沒點愛意，而你對他呢，總是一臉敬畏。”手蓋在眼睛上，晦暗不明的光線裏，霍遠光繼續，“我好幾個月不想去你們那邊，不是工作真的有多忙，抽不開身，是我不想去。不想去看你的懦弱，他的臉色。”

霍母張張嘴：“遠光……我真的沒事兒，你好好過你的生活就行，以後都不要再操心我了，年紀大了，也經不起折騰了，就這樣跟你爸搭夥過一天是一天吧。”

霍母這麽說了，真沒什麽可聊的了。

“那你保重身體。”霍遠光挂斷電話。

—

霍母跟霍遠光通話是在卧室的陽臺上。

通話結束，拉開陽臺門到卧室，霍山還沒睡，還在看報紙，聽到她腳步聲，頭也沒擡的說：“遠光打電話幹什麽。這熊孩子翅膀是越來越硬了，都要管不了他了。過來一趟，連飯都不吃，不把家當家了吧。”

霍母看他：“吃飯時我不跟你解釋了嗎，珈珈在他那兒呢，回去陪珈珈了。小兩口平日裏都忙，見面時間也不多，體諒一下吧。”

霍山擡頭目光沒什麽溫度的瞥她一眼，吩咐：“給我去倒杯牛奶過來。”

霍母順從的出了卧室去倒了牛奶。牛奶端過來放桌上，霍母就上床睡了覺。睡覺時背對霍山聽着他翻報紙清脆的紙張響動聲，想着剛才電話裏霍遠光的話，心裏五味雜陳：嫁給霍山三十多年，好像就剛結婚前五年是幸福而快樂的，那時候霍山對她溫柔體貼，經營着一家小旅行社，勢頭不錯，兩個人夫唱婦和，甜甜美美。

後來随着經濟發展，旅行社不斷增多，激烈競争中，霍山越來越忙，脾氣越來越急躁，她體諒他的辛苦，一直謙讓他理解他沒想助長了他的脾氣。

他開始越來越狂妄暴躁強勢，工作上生活裏稍有不如意就開始拿她當起了出氣筒，對着她罵各種難聽的髒話。甚至在霍遠光看不到的時候，動手打過她。

而軟弱跟逆來順受則成了她的習慣了。

這麽多年，不是沒想過不跟他過了，麻利的離婚，不受這份罪了，但如霍遠光說的，她不舍得讓霍遠光從小沒爸在身邊，也不舍得霍遠光跟她這個沒本事的女人吃苦，就忍下來了。當然也還有她是個極度愛面子的女人，不想讓親朋好友看到她生活的到底有多喪。

雖然讓霍遠光是有爸爸在身邊的孩子了，也不會吃什麽生活的苦了，但為人母知道霍遠光跟她一樣，這麽多年心裏是煎熬跟不好過的。霍遠光沒獨立前也要看霍山這個強勢暴躁的父親的臉色行事，一直在努力的迎合着霍山的喜好。沒體會多少家庭溫暖。

她對不起他。

有眼淚不自覺從眼裏掉出來。霍母偷偷擦了擦，輕輕吸了吸鼻子。

霍山好像聽出了什麽異常，冷聲問她怎麽了。

霍母說句沒什麽，伸手按滅了自己床邊的燈。

霍山很有經商天賦，幾乎沒怎麽遇到過低谷，一直都是成功人士的面貌，精神矍铄，氣場強大，還有做什麽好像都勝券在握的自信感。雖然随着年齡增長有了啤酒肚，但依舊招人崇拜跟仰慕，特別是小姑娘。這些年，圍繞在他身邊的莺莺燕燕不計可數。霍山并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她時不時的就會聽到一些風聲說霍山在外面有好幾個私生子。

一直不想搬出去，大概是不想給私生子還有私生子的母親上位的機會。

她要耗着他，直至他把他一輩子拼來的東西都留給霍遠光。

忍了他三十幾年了，再忍也不過十幾年二十幾年了。

掩掩被子，霍母半張臉埋進去。

—

林珈家的阿姨特喜歡京劇。林珈回到家，阿姨在咿咿呀呀唱着，唱着很帶勁兒。

阿姨廚藝好，平日裏又特關心她，還是個生活的很有趣兒的人，跟她一起住，感覺很是輕松愉悅，林珈很喜歡她。看她在唱戲，林珈沒多做打擾，就簡單說了句回來了就往自己卧室走去。沒走幾步，卻被阿姨叫住：“吃藥了嗎？感冒還沒好利索之前，可千萬不能忘記吃藥。”

晚餐過後沒多久，霍遠光已督促她吃了，林珈回頭笑，一臉甜蜜：“在光哥督促下吃過了。”

阿姨被她甜笑暴擊，揮揮手啧啧啧：“快去睡覺吧。明天得早起上班呢。對了，有什麽特想吃的東西嗎？明早做給你吃。”

晚餐吃得很好很飽，一時想不起特想吃的東西，眼皮微垂下，倒是有點想念崔霆昨天早上做給她的小白菜馄饨了，味道相當鮮美，比她吃過的任何馄饨都好吃。

沉默會兒，微微舔舔嘴唇，林珈回：“什麽都好，你随意做就好。我什麽時候挑過食。”

回家了，得給霍遠光吱一聲讓他別擔心她。進卧室關好門，林珈把頭上發箍解下披頭散發給霍遠光去了個電話。電話裏，報完平安，林珈玩心大起調皮逗弄霍遠光，說她一會兒就準備洗澡睡覺了，洗完澡會撩撥着頭發換上風情萬種露着大美背的細細吊帶裙，可惜他看不到。

霍遠光嘆息：“林珈小朋友能不要挑逗我嗎？小奶音軟軟的傳來已經夠讓人心動了。”

霍遠光說這句話時，右嘴角應該又溫柔又寵的在上揚吧。林珈眼睛裏有星星腦補會兒，好心放過他：“不撩你了，晚安吧。”

人美，每天也穿的美美的，家世好，性格也好，簡單熱情，神采飛揚，生活的也上進又有趣兒還正能量，喜歡着他就一直掏心掏肺的在對他。這樣可愛又完美的林珈，有時候想想會讓他挺不舍得欺騙利用她的。

撂下電話，霍遠光斂了笑意從沙發起身慢條斯理的去酒櫃取盒灌裝酒，啪一下拉開拉環趿拉着拖鞋略有些頹廢感的拿去落地窗前。

從窗外望出去，可以看到寬闊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也可以看到馬路對面的萬家燈火，還有衆多酒店、銀行、熱鬧的商業街……

看着人間煙火氣，心在漸漸平靜。

擡頭再看看皎潔的月光，晃晃酒喝一口，腦子裏不知怎麽的就閃過了搬去林珈跟崔霆小區跟他倆熟了後，三個人沒少放學後或者上完補習班後背着大書包穿着大校服在月色裏騎着單車到處瘋到處浪，風呼呼吹過來，一掃學習的壓力，讓人很輕松。瘋完餓了，找家沿街小店把單車随意一放，進去吃東西。林珈那時候馬尾紮的高高的，活力四射，漂亮愛笑，嘴巴又甜甜的，好像不論去哪家店都特讨店老板或者老板娘的喜歡，總會額外送他們點東西，飲料或者一碟小菜。

那時候三個人的小時光單純又美好。

瞧會兒窗外，霍遠光再喝口酒，右嘴角又勾起，是自嘲的笑。

他一直覺得生活對他特不公平，美好在他身上總是短暫的。跟崔霆的越混越熟，等待他的是開始被霍山不厭其煩的拿他們比較。他有自己的驕傲，也曾不甘落後，想取代崔霆成為全校第一，想被霍山認可，開始了每天學習時間達16小時的日子，很高強度，很累，可卻還比不上用時一半的崔霆。

很不甘心。很有挫敗感。

心裏控制不住的開始恨他怨他。如果沒有他，他應該不會過得那麽累。

也矛盾的羨慕着嫉妒着他，嫉妒他的不僅他學習比他好，還有家庭環境也比他好太多太多，沒有暴躁的父親，也沒有懦弱的母親。是和和美美的家庭，父親溫文爾雅，母親大大咧咧的讨喜。

窗子上倒映出他的影子。影子中的他面容清冷，霍遠光抿着薄唇跟自己的影子對視好一會兒，把酒一口氣全部喝光，罐子捏扁丢進垃圾桶，邁着大步朝卧室走去。

有些事兒已經開了頭了，就不想回頭了。

欺騙利用了林珈四五年了，都要談婚論嫁了，就這麽錯下去吧。

反正在他的人生規劃裏，感情并不是多重要的事兒。至于林珈真心喜歡着他，他好好對她就好了，只要好好對她，他喜不喜歡她，給不給她真心又有什麽區別。

如林珈電話裏跟盛琳說的那樣，這其實也算是他們的緣分吧。時隔七八年沒聯系，沒想會有一天在美國不期而遇。

就讓崔霆一直一直一直難受下去吧。

—

昨天剛出差回來的霍遠光很累，一晚上都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的鬧鈴響了好久都沒聽到，直至有人用手捏了他的鼻子，霍遠光才微睜開了眼。看到林珈托腮在看他。

幹幹淨淨的妝容上，大紅唇在明媚的清早格外俏麗。霍遠光頭發淩亂慵懶對着精精神神的林珈淺笑一下，伸長胳膊舒展下身體，微微擡頭親她一下，嗓音有點性感：“我沒有在做夢吧，怎麽一大清早來我家了。”

晨曦裏迷糊的霍遠光軟萌軟萌的。林珈摸摸他淩亂的頭發，放松的栽倒在他懷裏，頭枕在他胳膊上，很舒服安寧：“生病這兩天睡得太飽了，昨晚都不困了，五點鐘我就醒了睡不着了。想你了，就開車過來了，起床吧，給你買了豆漿油條。”

七點。靜靜又美好的清晨，邀功般的，林珈歪頭看他，“我這個最早送餐員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霍遠光微微抱抱她：“滿分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