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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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後,溫度降得很快,方一下車,溫阮就被寒風吹着打了個寒顫。

這天眼瞧着是要下雨的。

她今天穿了件小香風的短款上衣,眼下就是裹得緊些也沒覺得抵多大用處。

冷還是冷的。

她嘴裏嘀嘀咕咕的抱怨這天反複無常,下一瞬就發覺背上有了新的負重,緊接着溫度回升,她擡眼看,秦弋征穿着件單薄的淺灰色襯衫,身上的大衣已經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去。

“我沒事的,就幾步路,進去就不冷了。”

她作勢去脫,被秦弋征按住手臂。

“穿着吧,我不冷。”

話是如此說,可看他單薄的穿着,就替他覺得冷。

溫阮腦筋一動,也沒過多思考這舉動合不合适,只下意識的就去牽秦弋征的手,笑說:“跑起來就都不冷了。”

話落,她拉着男人的手便開始跑,秦弋征一米八七的大個子被她牽着跑,那模樣說不出的滑稽,可他沒喊停,只覺得,這時候的溫阮才是他記憶裏的溫阮,跳脫、活潑、總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個姑娘。

兩個穿着得體的人卻像兩個小朋友一樣在巷子裏撒歡奔跑,未及店門口,溫阮終于肯停下腳步。

她喘勻了氣,笑着回看身後的男人,“怎麽樣,現在有沒有很熱?”

秦弋征笑着輕斥她一句,“不成體統。”

“喂,你一秒魂穿我外公了?這老氣橫秋的用詞。”

兩人對視幾秒,齊整整的笑起來,溫阮笑的開懷,秦弋征的笑卻含蓄許多。

過後,溫阮似是才意識到不對勁,她低頭一瞧,兩人的手還牽着,她觸電似的收回了手,避免尴尬,佯裝不經意的說:“我們進去吧,我餓了。”

餐廳裏的溫度又勝似暖春,溫阮拿掉秦弋征的外套遞還給他,又将自己外套脫掉搭在椅子上,招來服務生點餐。

等餐的過程中,溫阮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她瞧見一個姑娘站在秦弋征身側半低着身子不知在同他說什麽,但看姑娘的神情也不難猜測。

秦弋征這人過分寡淡,能遇見這麽勇敢一姑娘也不容易,溫阮退後一步,想給姑娘留個機會,結果男人一擡眼竟瞧見了她,看着溫阮看好戲似的笑臉,男人眼中一冷,朝她招手。

見他動作,那姑娘也跟着看過來,這下溫阮倒不得不過去了。

待她走近,聽秦弋征對那姑娘說:“這位是我女朋友。”

溫阮忙搖頭,“不……不是。”

“軟軟,聽話,別再鬧了。”

這般親昵的口吻,就是她說不是也沒人信了,那姑娘臉一紅,尴尬的說了聲抱歉就倉皇離開。

溫阮坐下來,觀摩着秦弋征沒有波瀾的表情,“弋征哥,你只說要在父母面前演戲,可沒說随時随地都拿我當擋箭牌啊,這壞人姻緣的事,我可不幹。”

這檔口,服務生将菜一一布上來,秦弋征未答她的話,用公筷夾了一些菜放在她餐碟上,語氣低沉的說:“哪裏來的姻緣,吃你的飯吧。”

溫阮覺得逗他很有趣,她笑了一陣,末了又想起什麽。

“我還有個疑問,你說我急需一個人陪我演戲糊弄我父母,但你又是為了什麽呀?你不是說,你的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何須跟我合作,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年齡到了,總免不得要被催婚,我暫時還不想考慮結婚的事,和你合作,也是免去了我的麻煩。”

他這個解釋将将合理,溫阮也就不再追問。

溫阮近來胃口不佳,人也清瘦了許多,吃飯的時候,秦弋征不停的用公筷給她夾菜,像個很疼小輩的長輩一樣念叨着,這個菜味道不錯,那個菜很有營養,溫阮被他照顧着,覺得自己像個沒什麽動手能力的稚兒。

她持着筷子托腮,笑看着秦弋征,“我覺得你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如果有人了解你,就會發現你的好,以後嫁給你的人,一定很幸福。”

男人動作一停,擡眸看向溫阮,“你是這樣想的?”

“是啊!”

男人眉眼露出溫和的笑意,說:“旁人幸不幸福倒不幹我的事,你覺得幸福就好。”

溫阮笑起來,過後又覺他這話好像哪裏不對,但到底是何處不對,叫她細想她又轉不過來這個腦筋。

……

上次和劉文宏相親不成,母親沒肯死心,也興許是父親授意,總要三五不時的在溫阮耳邊念叨,溫阮甚覺困擾,起先她有顧慮,沒按照約定好的,拿秦弋征當擋箭牌,後來是真的無可奈何,才将秦弋征搬出來。

興許是她表演不到位,父母都沒相信她這套說辭,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得在電話裏求助秦弋征。

秦弋征正在外地談生意,電話裏安撫她兩句,說他這邊事情結束就趕回江城,這事交給他就行。

秦弋征從外地回來的那天,溫阮親自開車去接機。

川流不息的機場,男人自人海中朝她走過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外搭一件灰色長風衣。

他臉上帶着薄薄的倦色,見到溫阮時,卻是下意識的露出笑容來,他身邊的助理先一步和溫阮打招呼,溫阮笑着回應,卻發覺助理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那笑容也有幾分值得揣摩的意味。

溫阮覺得莫名,但也不好去問,你幹嘛一直看着我笑,這倒顯得她挺事精。

秦弋征轉頭和助理交代了幾句,之後助理拿着行李先一步離開。

溫阮這才又把注意力放到秦弋征身上。

“你一堆工作要忙,我卻還折騰你特地跑去我家,真是太麻煩你了!”

“你麻煩我的事情還少?”

這麽一說,倒還真是。

溫阮笑一笑不說話了。

她開車,秦弋征坐在副駕駛,看他有些倦怠的樣子,這次出差應當是十足的乏累,她心生不忍,語氣也軟了許多,“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他“嗯”了聲,頭歪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車流如織的大馬路,溫阮開車的速度不快不慢,他也好像沉沉的睡了過去。

快到家時,溫阮才輕輕叫醒他。

秦弋征睜開眼,思維混沌了兩秒,他按按太陽穴,才覺清醒了許多。

“我有點緊張。”溫阮說。

男人嗓音有些幹,說話的聲音就顯得沙啞,他說:“你就當我們真的在一起,自然一點。”

溫阮看看秦弋征,覺着他不像在說笑。

“騙別人還能騙過自己麽?”

“那怎麽辦?”

秦弋征瞧着她,“不然,假戲真做?”

他臉上有清淺的笑意,說不清他是在玩笑還是認真的,溫阮看了他兩秒,恍然發覺自己的臉竟有了滾燙的溫度。

“你好煩,不開玩笑會怎樣。”

倍顯嬌嗔的一句,溫阮紅着臉直接推門下車。

看着溫阮落荒而逃的身影,秦弋征坐在車裏慢條斯理的解開安全帶,自胸腔裏溢出細細碎碎的笑聲。

溫阮下車後,站在原地平靜了幾秒,秦弋征随後下車來到她身邊。

她說:“走吧。”

秦弋征擺着手說:“等等。”

話落,他伸出手來,掌心攤開在溫阮面前,她看着,愣神了幾秒,之後才頓悟似的把手放上去,男人眉眼帶着笑容,随後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燙,把她的手扣在手心裏有一種禁锢感,溫阮的心徒然抖了抖。

再聽秦弋征說:“演員,要敬業。”

家裏知道秦弋征今日會來,趙蘭芷一早就吩咐廚房備菜。

起先他們都不相信溫阮和秦弋征在一起的事,但現在人都要來家裏了,這事多半是真的。

仔細想想,他們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于他們而言,女兒能嫁到秦家是頂好的選擇。秦家在江城根基深厚,生意做得要比溫家大,在江城,若論地位,秦家絕對占得頭位。

再說回年輕人,那秦弋征年紀輕輕便闖蕩出自己一番天地,自然是劉遠那小公子無法相提并論的。

這事根本用不着選擇,搬出秦弋征,就已經大獲全勝。

秦弋征牽着溫阮的手進來時,趙蘭芷正在客廳裏盯着家裏的傭人打掃。

轉頭瞧見進門的一對璧人,笑容在臉上蕩開,“弋征來了,剛出差回來,一定很累吧。”

“還好,方才在車上休息過,不覺得累了。”

“快坐下喝茶,你溫叔叔今天公司有事,要晚些才能回來。”

“溫叔公事比較重要,我有空随時都能來家裏。”

趙蘭芷觀摩着兩人的狀态,瞧見自己女兒那張小臉從進門就是紅撲撲的,她只當是女兒家的嬌羞,便更相信了溫阮的說辭。

“溫阮和我說你們在一起了,我還不信,我想着你們一起長大,要是對彼此有好感,怎麽會等到現在。”

秦弋征拉過溫阮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眉目間隐有笑意,“其實,我從很早以前就喜歡軟軟,只是怕她對我沒想法,所以一直不敢開口,好在,她沒讓我等太久。”

溫阮擡眼看他,他眼中流露的是太過炙熱的情愫,好像那就是發于肺腑的一番說辭,有那麽一刻,她的心跳不受控的加速,但很快,她就清醒過來,告訴自己,這是演戲給她媽看的,她可別入戲太深啊!

“好啊,軟軟和你在一起,我和你溫叔叔是一萬個放心的。”

她想,年輕人需要獨處的空間,就說:“我看看廚房準備的怎麽樣了,你們聊。”

她離開後,溫阮将自己的手抽回來,做賊一般的左右瞧瞧,見客廳無人,她才呼出口氣。

“弋征哥,你不去做演員可惜了,憑你這顏值,這演技,絕對一炮而紅。”

秦弋征摸過杯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卻不說話。

溫阮也不知怎麽的,自方才開始,就覺得心慌的嚴重,再看身旁淡定而坐的男人,就更是呼吸不順暢。

她拍了拍胸脯,說:“你坐,我到花園裏走走。”

這個時節,花園裏大多的花已有枯敗之相,倒是有幾株天堂鳥還開的正好,溫阮定睛看了會兒,身後有腳步聲漸進,再一會兒,秦弋征已經來到她身邊。

“演戲不演全套,把男朋友一個人扔在客廳?”

溫阮嗆了下,回眸,發覺男人臉上挂着笑,分明的調侃。

溫阮也不認輸,抱着肩膀說:“怕跟你待久了入戲太深。”

“怕什麽,大不了就真愛我一次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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