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三伏天，外面熱得像火爐，走進天倫娛樂公司的總裁辦公室仿佛進入數九寒天。
付未羽二話不說就把付艾倫辦公室的空調從20度調至27度，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着付艾倫露出招牌式微笑：“付書寶付總，不知您找我來公司究竟有何貴幹？”
“哎喲，姑奶奶，說了多少遍了，別再公司這麽叫我！”
付書寶是付艾倫的本名，他嫌名字土，又和某女性衛生用品撞諧音，成年之後就給自己改了個洋氣的名字。
行走江湖，已經多年沒被人記起他原來的名字，公司的人都叫他“艾倫哥”，并不知道他本來叫“付書寶”。
付未羽突然喊他本名，可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付艾倫讓助理給他這位小姑奶奶倒了杯咖啡進來，親自端給她：“來來來，喝杯你最愛的冰拿鐵消消氣，告訴哥哥誰惹我們小姑奶奶生氣啦？”
“我來大姨媽，不能喝冰的。”付未羽不領情。
“好好好，我讓人換杯生姜紅糖水給你。”
“我從來不喝紅糖水，更讨厭生姜。”
“你不喝紅糖水麽？你們女生來那個不都是喝紅糖水的麽？”付艾倫一直知道他這個妹妹不好伺候，今天好像特別不好伺候。
沒有他付艾倫搞不定的女人，可有搞不定的妹妹啊！
“這紅糖水你就留給昨晚和你春宵一刻的小姐姐吧，我白開水就行。”
付艾倫這才反應過來，放下咖啡：“習習啊，你不會是因為一個女人跟你哥置氣吧？好吧，我承認，平時換人比較迅速，但這次真的不一樣，你哥我終于遇到了真愛，習習啊……”
“打住！”付未羽沒興趣聽他那些破爛感情史。
“好好，哥不說，習習你說。”
付艾倫讓出話語權，順道撥通助理內線讓送一杯熱水進來。
“說好了拍完gg回來給我放假的，怎麽就急着讓我回公司了？”
付未羽滑動手機屏幕漫不經心地問。
付艾倫臉上為難，手已經伸向辦公桌上的文件，笑得合不攏嘴：“假呢肯定是要放的，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我們習習啊，人紅起來好事擋也擋不住，這不，孫制片指定你演這部新戲的女一號，合同都送來了……”
剛出道時，付未羽星運挺差，就算帶資進組拍戲也沒能紅。
三年前因一檔戀愛綜藝小爆過，但沒多久就因表白被拒事件又陷入輿論漩渦，要不是付艾倫費盡心思為她争取資源，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耗時三年磨練演技，拿到女一號重回熒屏，主演的穿越喜劇《女娲的高中時代》在去年暑假檔熱播，穩坐全網話題榜前列，個人占領熱搜一周，付未羽終于紅了，而且是爆紅。
人紅之後，通告不停，片約不斷，整天連軸轉。
起初，她也樂在其中。
人一旦忙碌起來，就無心再去想那些瑣事。
就在去年，她的首部大熒幕作品還沒殺青，大大小小的劇本和綜藝邀約就往她身上塞，檔期排到了後年。
拒了不少綜藝，想給自己适當放個小假，誰知道剛在國外拍完gg，付艾倫又給她接了新的劇本。
不是想要拒絕，而是付艾倫出爾反爾的态度令人不滿。
“這次的劇本真寫得特別好，導演也說這個角色特別适合你，就算不信你哥的眼光，也該相信徐國麟導演的眼光，絕對是大制作！大IP！妥妥的爆款！”
付未羽滑動手機屏幕的手指驀地停頓。
付艾倫看不清她臉上神情，可徐國麟的戲，誰不心動呢？
“怎麽樣？心動了吧？是不是想立刻馬上現在就進劇組？”
“我覺得現在可能不适合談新劇本。”
付未羽聳聳肩，拎着手機一頭遞給付艾倫看屏幕上的內容。
付艾倫背後一涼，直覺不好。
就瞥了一眼，還沒發話，整個辦公層電話鈴聲像是集體打了招呼，狂轟濫炸而來，包括老板辦公室和他的私人手機。
經驗告訴他，出事了，還是大事。
付未羽今天在機場偶遇消失三年的舒靖這事被人拍了視頻和照片發到網上，網友不管原因，大膽猜測，把兩人送上了熱搜，更有人扒出三年前的戀愛綜藝，很快，群衆情緒被煽動，激起了一些浪花。
當然，付艾倫沒想到舒靖會悄無聲息地回來，更沒想到這兩人能在機場偶遇。
不問緣由，立馬召開緊急會議，商量公關事宜。
遇到關鍵事，付艾倫總是雷厲風行。
他好不容易捧紅的一線女明星，怎麽可以再栽在那小子手上！
一個小時後，總算消停了幾分。
付艾倫坐在沙發上大喘一口氣，付未羽坐在另一頭，氣定神閑，一副“雨我無瓜”模樣，依然刷着微博。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在生我氣，還是生那小子的氣？”
直覺告訴他，小丫頭心裏可能還沒忘那個傷過她心的狗男人。
“哥，三年前的事我早就放下了，就是你今天雇的那些接機的粉絲水準太差，錢花得冤枉，真替你不值！”
她今天微博下面熱鬧得很，舒靖粉絲的那些餘孽一窩蜂跑來開罵，她的粉絲不甘示弱又罵回去，雙方時隔三年再次互撕，潑辣程度不減當年。
公司的關系聲明也已經迅速發出，至于信不信，她無所謂。
“誰說那些人是我花錢雇的了？你哥我一分錢沒花，行程放出去，來的是什麽粉，有時候還真說不準，但這都不是事兒，經紀人用來幹嘛的，除了安排工作就是給手下藝人擺平麻煩的，有時候不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
“我開玩笑的，只要有我哥在，我還怕什麽麻煩？”
付未羽不與他鬧了，摟着他的手臂，頭靠在他肩上，就像小時候那樣和他撒嬌。
付艾倫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真放下就好，這事兒很快就會過去，接下來我先給你放兩天假，但是說好了，這次徐導的新戲女主角你必須拿下，事業上升期，以事業為主，不許談戀愛！”
“知道啦！比咱媽還啰嗦。”
付艾倫一臉慈父笑容。
付未羽忽然擡頭眯眼湊近他：“說說你的真愛呗，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付艾倫一愣：“你不是沒興趣知道麽？”
付未羽挑挑眉：“突然又感興趣了，想知道我未來嫂子人怎麽樣。”
“結婚這種事，還真沒想過。”
付艾倫兩手交叉枕在腦後，纨绔子弟本弟上線。
付未羽翻了個白眼：“德性，還說什麽真愛，我看你就是玩弄人家女孩子感情，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難怪老頭子見一次罵一次，沒個正經！”
“你個小破孩，懂什麽。”付艾倫笑着哼哼，雙眼卻閉着。
“我小破孩，你個海王早晚在自己的海裏淹死。”
“中午吃什麽？哥請你。”
付艾倫忽然睜眼，轉移話題。
雞飛狗跳一個上午，付未羽都沒意識到已經過了十二點。
“大閘蟹！”
現在正是大閘蟹最肥美的季節，付未羽一頓可以消滅七八個。
“你來大姨媽還吃什麽大閘蟹？”付艾倫皺皺眉。
“付書寶，我覺得你可能對大姨媽有什麽誤解。”
付艾倫舉手投降：“姑奶奶，您能饒了我嗎？”
付未羽咧嘴一笑，拎起包挽住付艾倫胳膊：“走，吃大閘蟹去！”
“真的沒問題嗎？”付艾倫仍舊滿懷擔心。
她像看智障一樣翻了個白眼拖着這位“婦女之友”大步前行。
*
其實付未羽并沒有來大姨媽，就算來了也不影響，照樣敞開肚皮大口吃蟹。
三星米其林餐廳的包廂內，大閘蟹上桌的十分鐘內，付未羽已經解決了三只。
正要對第四只開膛破肚，付艾倫終于忍不住扣了扣桌面提醒她“适可而止”。
“反正吃不胖，不用控制吧？”付未羽我行我素，照吃不誤。
“你小時候吃蟹拉肚子住了三天醫院忘了？”
她貪吃，也健忘。
這麽一提才想起來。
“那還不是你後來給我吃柿子，可不是大閘蟹的錯。”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付艾倫無言以對。
“從那以後你就再也沒敢給我吃過柿子。”
“小丫頭還挺記仇。”付艾倫一哂。
“我知道你當時是為了讨我歡心，沒怪你，我哭是看你被老頭子又打又罵吓着的。”
付未羽是付兆文的掌上明珠，從小寵到大，但凡出點差池就拿付艾倫開刀問罪，斥責他沒照顧好妹妹。
不知道的還以為付艾倫是垃圾桶裏撿來的孩子。
寵歸寵，集團千金進娛樂圈當個不入流的戲子自然會遭到付兆文這種傳統老思想的老男人的強烈反對，從付未羽決定進這個圈子的那天起，父女二人的關系就變得十分緊張，這些年幾乎不再往來。
“打算什麽時候回家？”付艾倫拿紙巾擦了擦她嘴角的蟹黃。
付未羽舔舔唇，故意曲解弦外之音：“吃完就回。”
“我是說咱家，這些年爸的氣也差不多消了，我開娛樂公司的事他現在算是睜只眼閉只眼，差不多該回去認親了吧？”
“現在不是挺好的，大家平時工作都忙，回去也不一定見得着一面。”
她父母都是集團的主心骨，他們兄妹從小到大都由外婆照顧，哪怕逢年過節，大人也總在應酬，感情沒那麽深，管得倒是很寬。
“那有空去看看外婆吧，她經常念着你，還天天看你的劇，總問我跟你搭檔的那小夥子人怎麽樣，可把我愁的，下回你自己跟她老人家好好解釋吧。”
付艾倫也不願多提家裏的事，見聊不下去就轉了口風。
付未羽噗嗤一笑：“居然還有付大經紀人解釋不清的事啊，你就随便說說呗，反正過會兒就忘了。”
說到這裏，她眼神一黯。
阿爾茨海默症，還真是個可怕的病，悄無聲息地潛入，打亂甚至消除曾有的美好記憶。
“外婆最疼你，還是你當面告訴她吧。”
“好，有機會我就去。”
三年前那場風波後，付未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探望過她外婆，不是沒時間，而是沒勇氣。
她無法對外婆說出口，外婆的理想外孫女婿，不要她了。
直到後來徹底走出失戀的傷痛，她才敢再次去探望外婆，而外婆的病也越來越重，唯一慶幸的是，還能記得她這個外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