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是一個
這是一個
耿陽又坐在電腦面前發呆。
躺在沙發上裏抱着白白睡覺的穆寧直醒來,一個哈欠打到一半,被蹲在轉椅上的耿陽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喝叫了一聲,把地毯上還在睡夢中的白白給吓醒了。
“陽陽?”穆寧直穿好拖鞋走過去,擡手搭在他的後頸上,揉了揉,“你在幹什麽啊,從昨天就盯着電腦到現在,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見耿陽沉默着沒有搭話,穆寧直好奇地湊到電腦屏幕上看,嘀嘀咕咕地說:“這不是你最新的那一本小說嗎?咦……這個收藏數怎麽是零?明明你點擊量還挺高的啊。”
耿陽反應遲鈍地擡起眼,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個“0”字,半晌才回答道:“因為他對我失望了……”
這一句雲裏霧裏的話讓穆寧直皺起眉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耿陽,內心升起一股不安感。
他是醫生,在某些方面上很敏感,在現在看來,穆寧直覺得耿陽生病了。
還是心病。
鑒于耿陽不喜歡去醫院,穆寧直也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去廚房看看冰箱裏有沒有什麽吃的,準備給耿陽做一個早餐。
背對着耿陽,穆寧直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耿月。
耿月現在不知道能不能聯系上,但是能勸說耿陽去醫院的也就只有這個人了——他唯一的親人。
可喜的是,電話接通了。
“穆老哥,你打電話給我幹嘛?”
穆寧直松了一口氣,心裏默默措辭,說:“你哥這邊出了點事情了,我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我哥?”耿月的聲音和那邊的風聲相融,“我還在沙漠,等我出沙漠回來起碼要兩周,你幫我看着他,我争取盡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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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注意安全。”
穆寧直挂斷電話,轉頭看了眼目光呆滞地耿陽,嘆了一口氣。
早餐端出來之後,穆寧直強迫着耿陽吃了好幾口才作罷,收拾好餐盤,他看到放在陽臺角落上的狗糧,才想起還要喂狗。
耿陽坐在餐坐上,陷入沉思。
現在不能改動小說,也不知道如何讓向夏回來,他覺得自己現在毫無用處。
但是……昨夜夢見了向夏了,而且那個夢還十分的真實。
是不是還有辦法可以見到向夏?
夢中?夢……
穆寧直喂完狗回來之後,發現耿陽又躺回到了床上,無奈地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退出房間。
霍子昂在黑暗中合眼休息,剛剛經歷和一群報複者鬥智鬥勇,現在身心俱疲,臉上有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
微微睜開眼,看一眼耿陽有沒有來。
他內心有着隐秘的期待——耿陽會不會出現呢?
耿陽有時候會出現在幕後,有時候又不會出現。總體來說,出現的時間都不長,有時候很短很短,短的只有三四秒。
很明顯,書中時間和耿陽那邊時間的流速不一樣,書裏快了很多。
在每一次見到耿陽的時候,霍子昂都心裏的滋味總是很複雜。
他明白,按理來說,他應該讨厭,憎惡這個人,可是卻總是恨不起來。
原本想好要去掐耿陽脖子威脅折磨他的時候,也總是下不了手。
很奇怪的,一靠近耿陽,一聽見耿陽說話,堅硬如冰的心髒就化開了。
想要揍他的手都會變成撫摸擁抱的趨勢。
為了維持自己內心的驕傲和自尊,他故意冷着聲音告訴耿陽——
不準靠近,不準說話。
彼時眼前的人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微微噘着嘴,紅着眼眶不說話。
但是很乖的聽了話。
不靠近,不說話,就拿一雙濕潤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
霍子昂受不了這樣的眼神,每次都移開視線,用餘光看他,心髒砰砰直跳。
和年少的自己融合的越徹底,越能清晰的感受到對耿陽的感情。
就像是先前自己對井錦的感情。
是愛意。
不過現在霍子昂明白自己所存在的不過是一本書裏,自然就看清楚了,那些書裏面的愛恨情仇,都是虛假的。
對井錦,早已經說不上喜不喜歡了。
而對耿陽……
霍子昂并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一個男人,但是狂亂的心跳聲一直在昭告什麽。
他暫且當做是受了年少的自己的影響。
那位少年還要想見到耿陽。
所以霍子昂願意忍受在書裏面反反複複經歷故事線,重來一遍又一遍,期待着每一次場景結束他進入黑暗。
霍子昂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肩膀,下一刻一束光落下,耿陽果不其然出現在跟前。
他緩緩擡起眼,視線從耿陽線條流暢皮膚白皙的小腳一路往上,最終定在耿陽的臉上。
霍子昂下意識皺起眉頭,又不着痕跡的隐藏下來,恢複如常。
為什麽眼前的人精神狀态這麽不好?
臉消瘦了很多,蒼白了很多,血色也少了很多。原本人就瘦,此刻瘦骨伶仃的手腕,露出一截的白嫩的脖子,看上去十分可憐。
霍子昂咽了咽口水,沒有說話。
耿陽陷入到一種幾近偏執狀态,一進入到這裏,就盯着霍子昂不放。
每一秒對現在的他來說,都十分的珍貴。
他自從發現只要自己的睡着之後就能在夢中見到霍子昂的時候,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睡覺。
睡不進去也要強迫自己,實在不行就用安眠藥。
只要能見到霍子昂。
每次都會和霍子昂一起經歷一些小說的故事線,然後和他一起進入黑暗。
他也敏銳地發現了,這個故事線是亂的,不是按照小說路線來的。
其實細細想了想,耿陽就明白了。
書裏面的故事發生不止一遍,也許是輪回一樣的反複。
耿陽咬緊下唇,看着霍子昂臉上正在淌血的刀痕,心疼地說不出話。
他想靠近,他想和霍子昂說話,可是每次前進一步,每次張嘴準備說話,都能接收到霍子昂的突然變得暴戾的眼神。
他就停下腳步了。
那眼神分明在說——不要靠近,不要說話。
可是現在霍子昂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都有很多的傷口,讓耿陽完全忽視霍子昂眼神的警告,大步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伸手想要觸碰他。
霍子昂神情緊繃,下一刻擡起手掌捂住耿陽的雙眼。
不準看,現在的他太狼狽了。
耿陽眼前落入黑暗之中,霍子昂的手掌冰冷,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顫。
這是第一次在這裏和接觸,耿陽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聲。
他開口想要說話,卻又被霍子昂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唇。
霍子昂的手掌很大,又或者是耿陽的臉太小了,這一下一并捂住了他的下巴。
只留鼻子在外頭給他呼吸。
耿陽內心委屈,眼眶又有點濕。
他知道霍子昂讨厭他,讨厭到不想看見他,不想聽他說話,可現在連看都不準他看了。
手掌下的肌膚細膩,霍子昂眨了眨眼,指尖忍不住輕輕摩挲了一下。
耿陽的鼻息鋪灑在他的虎口,酥酥麻麻,又溫又濕,就像沾了露水的羽毛輕輕掃過。
腦海裏忽然臺風過境一般喧鬧,內心深處一個聲音瘋狂叫嚣。
霍子昂呼吸聲都放慢了,身體有些不受控制。
周圍安靜下來了,視覺被遮掩了之後,聽覺便靈敏起來。
耿陽聽見霍子昂的呼吸聲漸漸靠近,越來越近,最後只停滞了一秒,他便從夢中醒來。
霍子昂還在黑暗中,姿勢還沒有來得及改變。
他正在輕輕親吻自己的手背,那只捂住耿陽嘴唇的手的手背。
這是一個,沒有接觸到的親吻。
一切隐于黑暗,誰都不知道。
霍子昂有些懊惱地收回手,自言自語,說給年少的自己聽:“這是你想要的?”
穆寧直又要上班又要小心翼翼地看着耿陽,當發現耿陽在服用安眠藥的時候,氣的把耿陽從床上揪起來,破口大罵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安眠藥是可以随便吃的嗎?有病,有病就去看醫生,就去醫院裏待着,別老是躺在床上,你這是在折磨誰?折磨你自己還是折磨我?”
穆寧直氣壞了,在原地氣的踹了兩腳凳子,一邊假寐的白白都吓得不敢動。
他插着腰,有些重一點話都被他咽回去,但是實在太生氣了,只好指着趴在床邊的薩摩耶,繼續罵道:“還有,你不管你的狗了?這幾天他吃飯散步拉屎洗澡都是我幫着你的,你就一個勁兒的睡覺睡覺,你養狗怎麽能沒有一點責任心呢!”
耿陽朦朦胧胧地坐在床上,看了眼白白,又看着穆寧直。
穆寧直驟然皺起眉頭,坐在耿陽身邊,“你怎麽廋了這麽多?”
他放輕了語氣,又說:“我現在要上班,很忙,你要多照顧自己,月月馬上就要回來了,她要是看到你這樣,得有多傷心。”
“你不是還有要找的人嗎?你這不也得有力氣找才行嗎?”
耿陽眉尾一擡,眸光顫動。
時隔幾日,終于給了穆寧直一個點頭。
他的安眠藥被穆寧直沒收了,只能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安安靜靜聽穆寧直的話,吃飯散步遛狗,每日等待夜晚來臨。
但或許是心裏念念不忘,如同壓裏一塊重石,耿陽依舊日漸消瘦。
這一晚如約而至,他又來到了霍子昂眼前。
眼前的人讓他瞳孔放大,渾身開始顫抖。
是向夏。
這是正在經歷番外的霍子昂,是十五歲向夏的樣子!
霍子昂:想親親,但是有點不敢。
耿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