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自己的媳婦自己娶

其實除了故意想找茬的,真想在今日太子大婚上給太子妃挑刺的,簡直比雞蛋裏挑骨頭還難。

因為太子本身就沒法守規矩完全按禮制走完全部大婚流程。

大昭的禮制中,太子納妃和天子納後基本相同,只是多了“親迎”禮。

天子納後是不需要親自迎娶,而太子納妃原本需要太子親自登門迎娶,可當今太子體弱多病,按照禮制走一遍程序下來,就得幾個時辰,皇後原本擔心他撐不住,想讓他就在東宮等着,由禮部或其他皇子代為迎親,等太子妃進宮後再按照禮制走流程。

太子一口拒絕,“唯有天子納後方有不親自迎娶之理。兒臣若不親自登門迎娶,一則失禮,再則……會引人猜疑,認為兒臣連親自迎娶的力氣都沒有,又如何配當一個合格的丈夫呢?”

他說得十分隐晦,可皇後聽音辨意,對這個兒子再了解不過,立刻反應過來,若是這種關鍵時候,太子不能出面,而是讓其他皇子代為迎親,豈不是證實了先前的謠傳,甚至還會連累到太子妃,讓人以為是這位太子妃命硬,不但沒被太子克死,反而還反克太子,讓太子病情加重。

連親自迎娶新娘都做不到的太子,又如何能完成大婚接下來的流程,誰又能相信這樣病弱的太子,還能承擔得起國之儲君的身份,甚至還會被懷疑到他能否為皇室傳宗接代,開枝散葉……

這種懷疑,明知道并非事實,哪怕只是想到會有人如此猜測,皇後都無法忍受。

這本是她最出色最得意的嫡長子,本是大昭國最有希望的繼承者,卻因為一場災禍,讓他滿身病痛,苦苦煎熬,不知什麽時候,就要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怎能不讓她心痛憐惜?

所有膽敢诋毀太子的苗頭,都要消滅在萌芽階段。

既然連太子自己都如此堅持,皇後也就不再勉強,甚至主動去向皇帝求情,讓禮部精簡大婚流程,盡可能讓太子少走路,節省時間,千萬不能累着太子。

太子妃與太子那是夫妻一體,共同進退,自然也就跟着沾了不少光。

于是,太子大婚親迎當日,朝日初上,東宮屬官便已穿着整齊的朝服,與鹵簿儀仗隊、鼓吹隊等在東宮門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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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慕容楓身着九章冕服,玄衣雙肩飛龍,背負青山,袖懷三章,四章纁裳,朱緣玉帶,四色大绶,兩組玉佩垂于腰間,站立時岳峙淵渟,如松如竹,端坐時高貴端雅,帶着一種凜然不可侵犯之勢,與平日的溫和閑逸之姿大不相同。

皇後第一眼看到時,都忍不住想要抹淚。

“太子……真是長大了……”

皇帝伸手扶住她的肩頭,溫聲和氣地說道:“兒子長大成人,梓童當開心才是。尤其是太子聰慧持重,如今又得賢妻良配,以後再生兒育女,就愈發襯得你我老了呢!”

皇後破涕為笑,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陛下正值壯年,哪裏會老?今年不還給太子添了兩個弟妹,還有兩個明年出生,這開枝散葉之事,無需太子,陛下一人便可。”

皇帝大笑起來,雖有幾分老當益壯的驕傲,卻也免不了幾分尴尬。畢竟二皇子和三皇子業已成婚,二皇子的長子,還比如今的十四皇子大上半歲。

至于太子……他能正常娶妻成親,已經讓皇帝老懷安慰,以他的身體,真是不敢指望他去開枝散葉。

按照大昭禮制,親迎當日歸來,是不必去拜見帝後的,要次日清晨方才拜見。

故而太子在穿戴整齊後,便先來皇後的長樂宮拜別父母,得他們的祝福之後,再去親迎太子妃回宮。

只要一出門,就有內侍扶着他坐上八人擡肩輿,在侍從們的引導跟随之下,緩緩走出皇宮。

出了皇宮正門後,太子便要下輿換金辂(注1),鼓吹隊便開始吹奏喜樂,儀仗隊舉着各式幡、幢、旌旗緊随其後。

東宮屬官跟在儀仗隊後列隊而行,到了沈府街前便停下腳步,調轉車頭。

此處早有禮部提前一日布下的圍賬,皇太子專用圍賬直通沈府,東宮屬官的則設在南邊。(注2)

太子至此下車,又換乘肩輿進府,好在沈府亦是高門大第,尤其是為了今日的親迎禮特地改造過門第和府中道路,足夠讓太子肩輿通過。

沈青葉雖然對這位足不沾塵的殿下這般排場有些腹诽,但第一次看到這般裝束整齊的太子殿下,姿容更勝初見,也不禁悄悄地擡高了幾分扇子,擋住了自己情不自禁笑彎了的唇角。

沈萬年已被封為建安候,如今身着朱紅朝服,站在門外,沈青葉則穿着褕翟戴鳳冠,由教養嬷嬷陪着站在他對面,由傧相引導衆人,恭迎太子入府。

太子拱手一禮:“某奉制親迎。”

沈萬年急忙參拜,太子亦予回禮。

禮部的引進官便上前啓奏行奠雁禮,讓人将早已準備好的大雁交給太子。

太子則将大雁交給沈萬年,由他安排進行奠雁儀式。

待這些儀式進行完畢,沈萬年方才轉身對女兒說:“戒之戒之,夙夜恪勤,往承惟欽。”

沈青葉雖然穿過來的時間不長,可融合了原身的記憶後,加上沈老爹着實對她寵愛有加,讓她感受到難得的父愛,此時此刻聽到他的送別之言,也忍不住有幾分淚眼朦胧,只能用力忍着,輕輕地點了點頭。

沈萬年微不可見地嘆息一聲,将她的手放在了太子手中,算是将女兒交給了他。

若是別的女婿,對女兒不好,他還可以替女兒出頭,大不了一拍兩散,和離歸家,反正整個沈家都是女兒的,想找幾個找幾個,生的孩子都歸沈家,他也不差多養幾個子女的錢。

可如今女兒高嫁皇室,成為太子妃,他就算富甲天下,也無法與皇室抗衡,就只能看女兒自己的本事。

好在這次回來,女兒為人處世大有長進,比原來更有主見,能主動提出不做燕王妃,而選擇了太子。

沈萬年在将女兒交給太子之時,碰觸到太子的手掌,感覺觸手微涼,再看他面色白皙如玉,竟是沒一分血色,哪怕穿着冕服玉冠,華美俊逸,也無法掩蓋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病弱之色。

他也為此找過不少名醫,都說太子如今是虛勞之症,藥石難醫,哪怕是各種天材地寶,也只能勉強維持着多活幾年。

女兒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固然為女兒的“遠見”贊嘆,卻也不得不心生凄涼之感。他早年喪妻,一個人養大了女兒,而女兒選擇這樣一個注定要“英年早逝”的夫君,豈不是以後也要步上他的後塵?

沈青葉看到老爹眼中的不舍和憐惜之色,在兩個嬷嬷的“陪伴”引導下,也不便多說,只能對他做了個“安心”的口型,便被牽引着跟随太子上了肩輿。

一上肩輿,太子便身形微晃,軟軟地靠在了她的肩頭。

沈青葉身子一僵,剛想挪開一點,就聽得太子在耳邊低聲說道:“別動。讓我靠靠。”

她內心飛快地蹦過無數彈幕,甚至幻化出個小人來紮了兩下。

太子又道:“你扶着我,便不用管那些規矩禮儀,他們也不敢再借此為難于你。”

啊——呃!

沈青葉愕然地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太子仿佛十分疲憊,靠在她肩頭,已經閉上了眼。

肩輿外罩着輕紗帷幔,遮光擋風,裏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人事景象,可外面看裏面的人卻十分模糊。

此情此景,別人也只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十分親近,卻看不到也聽不見他們在做什麽說什麽。

沈青葉看着太子蒼白的面龐上,那長長的睫毛投下的陰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嘆息。

這麽好看的人,如此溫柔體貼的夫君,難道真的就要遭受天妒,命不假年?

在被肩輿擡出沈府,走出圍賬後,太子乘車,沈青葉則要上鳳轎。

兩人一起下肩輿後,太子親自為她掀起轎簾,等她上轎坐穩之後,方才放下轎簾,轉身回到自己的金辂車上。

一車一轎,相隔不遠,然而隔着重重紗幔,沈青葉已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卻也明白,以他的身體,親迎路上的喧嚣吵鬧,繁複儀式的漫長煎熬,都是十分沉重的負擔,比她身上的翟衣頭上的鳳冠還要沉重。

可他還是親自來了,為了讓她也與他同乘相伴,相互扶持,不必受外人的冷眼挑剔,受禮儀規矩的束縛。

能讓她減輕一點點負累,他寧可自己多受一點苦累。

原本對這場婚姻,權當是一場交易,一筆買賣,對自己未來的身份,亦當成一份工作的沈青葉,此時此刻,忽然之間,就有了那麽一點點心動,一點點期待。

或許,這位連上天都妒忌的太子殿下,能給她一個不一樣的婚姻生活?

而不僅僅是生意夥伴,同居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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