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4)

洛的臉上,蘇洛轉過身,更加詫異的愣在當場。

那門口的人走進屋內,看到蘇洛,臉上也是瞬間寫滿了詫異。

“小晴師姐……”

☆、第32眼

當蘇洛跟着孫小晴回到孫家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第二天中午的時間。

這一路上兩人之間都沒什麽交流,蘇洛有太多的疑問憋在心口,但看着孫小晴一副欲言又止又有些痛苦的樣子,想是确實不該在這個時候逼她,于是便将自己的疑問又壓回了肚子裏。

孫家,依舊是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

孫小晴解釋着,今天一大早便見到蘇澤恒有些狼狽的趕回來,拉着韓朕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便又一起急急忙忙的出去了。現在想來,應該是蘇澤恒在隧道內一個人找不到蘇洛,回來找韓朕幫忙。

為了我,願意跟韓朕那家夥求幫忙?蘇洛心中被丢下的怨氣,似乎被孫小晴的一句話剎那間撲滅了許多,還意猶未盡的多了一點甜絲絲的感覺。

孫小晴打開冰箱,從最底層翻出了一瓶酒,“果然還在這裏。”說罷,随手拿了個杯子,轉身走到蘇洛面前坐下,“不介意我喝一點吧。”

蘇洛搖着頭笑了笑。

孫小晴擡手,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

午後的陽光從大的落地窗外灑了進來,映着孫小晴那微微有些閃光的眸子,竟讓蘇洛油然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心疼。

蘇洛想起之前孫小晴睡在她床上時說過的那些話,“我來宛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調查……”會不會就跟那個被關起來的女人有關,蘇洛忍不住的開始懷疑了起來。

“你看見的那個人……”孫小晴似乎并沒有想隐瞞蘇洛的意思,只是在思考應該有怎樣一種合适的語氣告訴她,“是我媽媽……”

蘇洛瞪大着眼睛,在空氣中僵住了幾秒鐘。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想去宛城調查一些事情,就是跟我媽媽有關。”

蘇洛想起了剛來孫家的那個雨夜,那院落裏隐隐發出的奇怪聲音,還有那從舊倉庫伸出的蒼老的手,“所以……之前我在你家倉庫見到的是……”

孫小晴點了點頭,“原諒我瞞着你們,家醜不可外揚,畢竟自己的父親将自己的母親拘禁起來,這确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你們第一次找到舊倉庫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情應該是包不住了,再加上澤恒的觀察力一向敏銳,我和父親商量了一下便将母親轉移了地方。”

“可是,究竟是為什麽呢?”蘇洛想着那整日在倉庫內不見天日的孤寂的女人,究竟是什麽原因可以讓一個女兒和一個丈夫,這麽對自己的媽媽和妻子。

孫小晴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轉頭看向蘇洛,“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會相信我嗎?”

蘇洛遲疑了一下,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謝謝你,小洛。”孫小晴說罷,繼續将頭轉向了窗外,她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揣測,只是那終究只是揣測,她知道誰知道真相,卻沒有勇氣去證實。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十年前……父親從宛城的警察局辭職,我們一家人便搬來了可愛灣。只是從哪兒以後,父親的性情似乎就變得再不如前,尤其是對母親,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最後甚至将她鎖在倉庫內,不許她見任何人。母親一開始也是抵抗,可到了最後也拗不過父親,便也由着他,一晃就這麽多年過去了。只是我自己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麽曾經幸福的家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的直覺告訴我,十年前在宛城,一定發生了些什麽事情,一些我不知道的契機改變了父親……”

蘇洛看着孫小晴,平日裏只覺得她永遠都是一副笑容郎朗的對外,只是沒想到她的身上還背負着如此的事情。蘇洛看着孫小晴那單薄瘦弱的背影,突然不自覺的上前兩步,想要抱一抱她也好。卻突然不知被什麽人從身後一拉,轉身撞入了另外一個人的懷裏。

那懷裏的味道很好聞,但卻不是蘇澤恒的味道。

“你這麽抱着,我沒辦法喘氣了。”蘇洛的聲音悶響着從韓朕的懷裏傳了出來。

韓朕卻還是這樣一直抱着,并沒有打算松手的樣子。“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情,我絕對不會放過丢下你的那個人,不管他是誰。”韓朕一邊說着,還一邊咬着牙看着一旁站着的蘇澤恒一眼。

蘇澤恒沒有理會韓朕,反而看向了孫小晴,“謝謝。”

畢竟是孫小晴找到了蘇洛,剛才收到信息的時候,蘇澤恒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靈魂歸位。如果蘇洛出了什麽事情,別說蘇平,韓朕,他連自己都交代不了。

孫小晴剛才正說到傷感處,似是也沒有時間去體會蘇澤恒的謝意。輕輕的點了點頭,看是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便欠了欠身,示意自己先上樓去了。

蘇洛掙紮着,從韓朕結實的臂彎內掙脫了出來。“我真的沒事,你看,不缺胳膊不缺腿,繼續能吃能睡,還……能讓你使喚。”蘇洛為了安慰韓朕,也是拼了才擠出了最後一個句子。

韓朕依舊站在那裏,一副完全不相信蘇洛的表情,剛才那地方自己也下去了,連英勇如他都吓了個半死,更別說蘇洛怎麽都只是一個女孩子。

“小洛,做我女朋友吧……給我個機會,讓我在身邊保護你。”

韓朕突如其來的表白說的蘇洛一愣,他在開玩笑嗎?還是太想贏蘇澤恒了演出來?

“我本來一直以為,我想要得到你,不過是想贏蘇澤恒罷了,把他身邊所有美好的東西全都要搶過來。但是今天你突然不見了,還處在那麽危險的地方,我才知道我自己的真心,贏不贏他什麽的都無所謂,我只擔心你會出事。”

韓朕情真意切,一字一句竟都不像是開玩笑的。

蘇洛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因為這畢竟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人表白,說不開心是假的,但開心到去答應韓朕,也不至于。但倒過來想想,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一旁蘇澤恒的反應。她記得蘇平常說,有了阻力,你才能看到事件的本質。但當她終于鼓起勇氣看過去的時候,身旁哪裏還有蘇澤恒的影子。

這個混蛋!

蘇洛千算萬算,竟沒算到蘇澤恒居然在這個時候臨陣脫逃。

屋內似乎傳來了韓朕歡呼的聲音。

蘇澤恒站在庭院內,眯起眼睛,擡頭看向可愛灣那湛藍的天空。他想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些事情,但越堅持大腦中越是一片空白,這是人生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一陣風卷着庭間泥土的味道拂過蘇澤恒的臉頰,蘇澤恒伸出手,幾片蒲公英落在了他的掌心裏。他的思緒突然回到了很久之前,他第一次見蘇洛時她的樣子,蘇洛媽媽被殺時她的樣子,蘇洛被蘇平收養時她的樣子,蘇洛被他們家漸漸撫平傷口時她的樣子,無數的瞬間,都是他見證着她一路走了過來,難道現在真的就這麽甘心,讓另一個人去見證她的未來嗎?但自己又不可能永遠将這個妹妹留在身邊,她總要長大,總要嫁人,那個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是他。

命運……

蘇澤恒禁不住笑了笑,蘇洛的媽媽,呂德修,梁楚國,還有這可愛灣孤兒院內的孩子,他們的命運又是誰來決定的呢。

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蘇澤恒轉身看去,目光剛好迎上蘇洛的目光。兩個人就這樣站着,四目相對之間仿佛都可以看清楚彼此想說的話,但卻又沒有一個人率先有勇氣說出來。

蘇洛上前幾步,走到蘇澤恒的身邊,雖然生氣,但既然他都已經有了選擇,自己又何必去強求。“我來……是有件事情,覺得你有必要知道,是你們回來之前,小晴師姐告訴我的。”

于是,蘇洛便将自己如何從隧道出來,如何遇見了孫小晴的媽媽,之後又如何見到孫小晴,還有那些孫小晴所說的往事一股腦的全部告訴了蘇澤恒。“真的沒想到,小晴師姐身後,居然還藏着這樣的故事……”

“十年前……”蘇澤恒強逼着自己将思緒從風花雪月拉回到了這整件案件上,“老頭兒一直說,孫叔叔離開是為了修養身體,現在看來……當年警察局的內部,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或許你可以直接去問爸爸,說不定他知道。”蘇洛看蘇澤恒沒有說話,頓了頓, “該告訴你的我已經說完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蘇洛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但她清楚,自己的期待在蘇澤恒這裏,永遠都只能落空。

“等一下。”蘇澤恒從身後,叫住了沒走幾步的蘇洛。

“小洛。”如果蘇洛的記憶沒有差錯,這是蘇澤恒第一次這麽叫自己的名字,“你有什麽願望嗎?”

蘇洛停下了腳步。

“我的意思是……馬上就是你生日了……”

“你知道……我從來都不過生日的……”蘇洛抿嘴微微一笑,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刺痛,因為在她看來,蘇澤恒這別扭的問題和借口竟像是在跟她訣別。

蘇洛看了看天空的大太陽,轉身看着蘇澤恒的臉道,“好呀,你既然那麽厲害,無所不能,現在就下場雪給我看看。”

蘇澤恒看着蘇洛的臉,眼裏充滿說不出的憐惜。

蘇洛的眼眶一紅,“看,有些事情,就連你也無能為力。”

蘇洛轉身,還沒走幾步。

一片白色突然劃過了蘇洛的視線,等她再擡頭看去的時候,漫天白色的蒲公英正像雪花一樣從天空慢慢的滑落。

蘇澤恒在蘇洛身後,手裏捧着一束蒲公英,正不要命似的向着蘇洛的方向吹着。

那場雪終究是不會來了,但那場雪卻下在了蘇洛的心裏。

☆、第33眼

清晨的可愛灣,幽幽的響起了空靈的喪歌。

也許這裏并不是大都市,所以梁家的人還是以最傳統的方式土葬了已經在派出所屍檢完成的梁楚國。

密封的隧道內,又有蘇澤恒和蘇洛兩個第一次現場的目擊證人,畢竟梁楚國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警察們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查了查,就将屍體還給了梁家。至于犯人,現在整個人可愛灣似乎都确定必定是屈楚無疑了。只有蘇澤恒,看着梁楚國的棺木愣愣的出着神。腦子裏回想着最後一次見屈楚他說的那些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似乎有問題。

因為是孤兒院院長的葬禮,可愛灣幾乎所有人,無論是有頭有臉的官員,還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幾乎都到場了,這裏面還包括正在被傳訊的李忠和孫寄心。至于警察為什麽要為難他們兩個,倒不是因為梁楚國的死,而是蘇澤恒将在孤兒院下方隧道內的所見告訴給了小濤他們知道。警察局很大程度的懷疑孤兒院很有可能存在虐童的問題,于是便請了僅存的兩位院監協助調查。為了避免他們有可能所謂的畏罪潛逃,就算在這種衆目睽睽的場合之下,還是派了幾名警察跟着,美其名曰保護。

只是趕巧不巧的,衆人擠來擠去,蘇澤恒整場葬禮莫名的就站在了李忠的旁邊。

以前的幾次接觸,蘇澤恒對于李忠的印象大多數都像是梁楚國的保镖一樣的存在,對于外界的事話不多,也不願露出任何的感情。只是現在,他觀察着他的表情,他無法忽視,李忠的悲傷是真的,只是那悲傷中又夾雜着一些咬牙切齒,正狠狠的盯着另外一個方向。

蘇澤恒順着李忠的咬牙切齒望去,迎上的是孫寄心那有些暗淡的目光。孫寄心勉強在那暗淡中向着蘇澤恒擠出了一個微笑,注意力便又再次回到了葬禮之上。

蘇澤恒是喜歡參加葬禮的,倒不是因為他冷血無情,喜歡面對死亡。而是人往往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才能最大限度的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愛或者不愛,親戚關系的遠近親疏,到底是真正的關心死去的這個人,還是關心他死後所留下財産的分配問題,都可以更加清晰的展現在蘇澤恒的面前。更何況他曾不止一次的,在受害者的葬禮上,從七大姑八大姨的閑聊中引發了新的破案思路。

“這都已經是第二個,兇手抓了這麽久還是抓不到,我真擔心呀……”七大姑的話默默飄進了蘇澤恒的耳朵裏,“會不會牽連到我們呀?”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八大姨在身邊安慰着,“我有個侄子曾經在孤兒院裏面做事情,我聽他說呀……”八大姨故意将聲音壓低了許多,“孤兒院的那些領導們,似乎在利用孩子們做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屈楚既然是孤兒院長大的,肯定是心疼孩子們,才下了狠手吧。”

“那也就是說,屈楚那孩子的目标是……那豈不還要死兩個!”

八大姨長嘆一聲,“哎,可不是麽,李忠那兇神惡煞倒也罷了,只是苦了孫院長了……”

“孫院長怎麽了?”

“孫院長也是個好人,曾經為了那些孩子們的事情,跟另外三個人發生過激烈的争吵。”

“也是你侄子看到的?”

“他也沒看到整個事情的經過,只是簡單聽到了那麽幾句。不過按照他的話來說,從那次之後,孫院長似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那樣,什麽都順着其他那三個人。”

“那肯定是收了錢,現在這世道好人也抵不過錢呀,要真是這樣,死了也不算冤枉!”七大姑義憤填膺,唯獨這句話忍不住的聲音大了許多。

蘇澤恒身邊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的向身後看去。

八大姨看兩人的對話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噓……”了一聲之後,立刻閉了嘴沒有再說一句話。

所有人都只當那句話是一句玩笑,唯獨蘇澤恒聽進了心裏。

葬禮,在梁楚國夫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喊聲中落下了帷幕。

李忠剛剛擡腳要走,卻突然被蘇澤恒叫住。“等一下!”蘇澤恒上前幾步,走到李忠的面前,“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利用那些小孩兒去賭博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不關梁院長的事情,我會自己去跟警察坦白,該怎麽處罰随便。”李忠挑釁的看了一眼蘇澤恒,“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李忠一語中的,讓蘇澤恒打從心底裏開始有點佩服他了。“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屈楚還沒抓住,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願意去維護一個死人的名譽。”

“你難道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屈楚做的嗎?”李忠挑起嘴角,忍不住的笑了笑。

蘇澤恒較有興趣的看着他,“難道不是嗎?”

“如果是,他也只是一個工具罷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保護孩子們的工具?”

“錯……保護自己的工具!”

一個小小的念頭在蘇澤恒的腦中開始慢慢的成型,李忠的話剛好再次印證了七大姑八大姨在他身後那幾句話讓他産生的靈感。手機在蘇澤恒的褲子口袋裏面不停震動了起來,蘇澤恒拿起手機,看到上面是蘇平的名字。他還想要再問李忠些什麽,卻發現李忠已經走向了人群之外。

蘇澤恒輕嘆口氣,做好了挨罵的姿勢,“喂。”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去做研究報告就好好去做報告,不要去孫家,更不要去招惹你孫伯伯!你是完全拿我的話當耳邊風嗎?!”電話那邊傳來蘇平歇斯底裏的喊叫聲,看來蘇洛陷入危險的事情應該已經傳到蘇平的耳朵裏了。蘇澤恒皺了皺眉頭,刻意的将手機從自己的耳朵邊拿開了一段距離,這老頭兒的消息可真靈通。

持續了大概五分鐘的抱怨和喊叫之後,電話那頭兒終于消停了下來。蘇澤恒重新将電話貼近了自己耳朵,“住到孫家是一系列意外之後的結果,至于小洛的那件事情,那是我的疏忽,沒有借口。”

蘇平的脾氣似乎因為蘇澤恒的退讓稍稍緩和了下來,“聽那邊的人說,兇手還沒抓到……”

“案子是有些棘手,至少現在看起來,并不是表面上那個樣子。”蘇澤恒頓了頓,“以你和孫叔叔的關系,你覺得他像不像是會為了錢去改變自己立場的人。”

“怎麽可能,當年槍放在你孫叔叔頭上,也沒見他改變立場。”蘇平的話從嘴邊溜了出來,然後卻立刻覺得自己有些說多了,“你現在在放假階段,并不是實習警員的身份。可愛灣的案子,要是人手不夠我就派人過去,你別摻和,帶着小洛,買最近一天的車票,立刻給我回宛城來。”

“可是……”

“沒有可是!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拖着這把老骨頭,親自過去逮你。”蘇平說完,碰的一聲挂上了電話,态度堅硬的,似乎完全沒有轉還的餘地。

蘇澤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挂上了電話。

看來,留給他破案的時間不多了。

“是……老爸的電話?“蘇洛的聲音在蘇澤恒的身後響起,打破了他的沉思。

“嗯。”蘇澤恒無奈的點了點頭,“老頭兒覺得這裏不安全,讓我帶着你回去。”

“其實……”蘇洛的表情猶豫,卻最終還是開口道,“這裏的事情其實已經差不多有個結論了,孤兒院的那份報告也是你和小晴師姐的事情。韓朕買了今天晚上的車票,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蘇洛擡起頭看着蘇澤恒問道。

韓朕讓她給一個答案,但她心裏清楚,這個答案大概只有蘇澤恒才能給。

“走吧……”

蘇澤恒淡淡的兩個字,卻讓蘇洛的心裏一沉。

其實蘇澤恒的想法很簡單,蘇洛離開,第一,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自己都不用再擔心她的安全。第二,只要蘇洛回去了,老頭兒也就不會再多說什麽了,那麽自己在這邊就會相對自由的多。但這句話到了蘇洛那邊,卻覺得,其實你并不在意我是不是在你身邊。于是,在乎和不在乎的誤會,又一次因為思維方式的不同,就這麽産生了。

蘇洛低着頭,默默的沒有再說話。

蘇澤恒以為蘇洛是在擔心自己,還好心的安慰了一句,“沒事,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也就很快回去了。”

只是這一句的不明所以,卻讓蘇洛心裏更加難過了起來。

“那就回去再說吧。”蘇洛說罷,剛想要走。

“等一下!”蘇澤恒再次叫住了她。

蘇洛停下腳步,心裏的小火苗再次幽幽燃了起來。

“那個,你還記得你見到孫小晴她媽媽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嗎?”蘇澤恒一臉認真的問道。

蘇洛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心中開始不停的說服着自己。等下就去答應韓朕好了,眼前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實在比韓朕讨厭多了!

☆、第34眼

蘇澤恒站在那曾經關着孫小晴媽媽的小屋外,一切似乎都不出他的所料。小屋裏早已人去樓空,連一根頭發都沒有給他留下。蘇澤恒看着空蕩蕩的屋子,不禁忍不住的笑了笑,本來他還沒覺得有什麽,只是現在思緒斷斷續續的,想各方面看看,抓一下靈感,但現在人就這麽迅雷不及掩耳的消失了,倒越發顯得有些欲蓋彌彰起來。心中的人選大概那麽排除了一下,在這個關頭,唯一有能力,還有心思做這個事情的人,估計也只有孫寄心一個了。

自從來了可愛灣,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大概再加上蘇平臨行前的千叮萬囑,蘇澤恒或多或少的自然和孫寄心有了些距離。但現在細想起來,這個曾經在警隊跟蘇平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大案子的人,如果說可愛灣的這些事情跟他毫無關系,也未免有些摘得太幹淨了。蘇澤恒一邊想着,一邊已經開車來到了孫家的門外,看來是時候跟孫寄心當面聊聊天了。

午後的太陽焦躁的挂在蘇澤恒的頭頂,仿佛故意要熱他一個人似得,越來越用力的烤着。

蘇澤恒的喉嚨幹的難受,一進孫家的門,便先繞到冰箱前,滿懷期待的打開了冰箱的大門。“還好……還有一瓶汽水。”蘇澤恒不禁在心裏默默慶幸着自己的好運。剛想伸手去拿,身旁卻突然又沖出來了另外一個人的手,比蘇澤恒快一步的将飲料拿了出來,打開瓶蓋,津津有味的喝了幾口,完了還忍不住的打了個飽嗝。

蘇澤恒轉過身,眼角的皮膚不斷的抽搐着,死死的盯着面前韓朕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韓朕繼續抿了幾口,“這老話,果然說的沒錯,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還是搶來的東西最有味道。”

要是放到平日,蘇澤恒才不會将韓朕這小兒科的舉動放在眼裏,但今天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大概是因為天氣太熱的關系,竟有意的較起真來,“是你的,自然就會到你身邊,相反,不是你的,你搶也沒有用。如果你執意要追求些什麽不一樣的結果,效果往往會适得其反也說不定。”蘇澤恒關上了冰箱的門,走過韓朕的身邊。

“蘇洛,已經答應跟我走了。”韓朕一句話沖出口,似乎想要刻意的證明些什麽。

蘇澤恒轉過身來,看着韓朕,輕輕的牽起嘴角,“我妹妹只是答應了讓你送她回家罷了……到家了,記得告訴我一聲,省的我擔心。”轉身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麽的說道,“如果你只是為了證明什麽,大可不必如此,她是我的妹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現在最也是唯一在乎的女生。”蘇澤恒說罷,轉身上了樓去。

韓朕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手裏捏着那罐搶來的汽水,心中默默的念道“沒錯,我起初是為了證明,證明自己什麽都強過你。但聰明如你,蘇澤恒,居然也會有為了意氣将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對手面前的一天。”

只是不管現在韓朕心裏想什麽,蘇澤恒都沒有興趣,也沒有心思去在意。因為沒有水的關系,他的喉嚨在上完了幾節樓梯之後越發的幹燥了起來。蘇澤恒有些煩悶的松了松脖子上的領導,腳步停下,目光卻不自覺的瞟向了這二樓走廊深處的最後一個房間。

“砰!”一聲清脆的開門聲響起,劃破了蘇澤恒那有些煩躁的無所适從。

孫小晴眼中帶淚,從那房內輕跑而出。她略過蘇澤恒的身邊,似乎是傷心的沒有力氣多看他一眼,便順着蘇澤恒剛回來的路,一路蹬蹬蹬的出去了。

蘇澤恒有些詫異,倒不是因為孫小晴不在意他,而是他了解孫小晴的性格。從小到大,雖然中間分開了這麽些年,但畢竟也是青梅竹馬的。在他的記憶力,就算孫小晴被他欺負了,也沒見她哭過。

現在這是……

蘇澤恒的目光再次回到了走廊最深處的那個房間,看着看着,腳步便也不自覺的慢慢移了過去。

房間的門,微微掩着。孫寄心坐在輪椅上,背對着房門,整個輪廓看起來孤獨而又無助。畢竟是做過多年的警察,雖然蘇澤恒進來的時候沒發出什麽聲音,但卻還是被他察覺了出來。孫寄心轉過身,看到是蘇澤恒,點了點頭,卻也并不是很驚訝。

“孫叔叔。”蘇澤恒禮貌的叫了一聲。

蘇澤恒知道機會難得,正思考着要如何問面前這個男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孫寄心卻率先開了口。

“小晴說,你在宛城的時候挺照顧她,謝謝你呀。”孫寄心率先扔出了感情牌,“你們倆從小這也算是青梅竹馬,無論将來發生什麽事情,小晴能有你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孫……小晴她,也幫了我很多。”

蘇澤恒回答完孫寄心的話,卻突然又後悔了起來,自己不能被孫寄心這麽帶着節奏走。孫寄心既然是審問犯人的老手,自己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的兜圈子,直接試探絕對是最好的辦法。

“今天在葬禮上碰到李忠了,他說……您才是殺害呂院長,梁院長的兇手?”蘇澤恒看着孫寄心故意如此說道。

“哦?那你是怎麽看的?”孫寄心較有興趣的看着蘇澤恒,死氣沉沉的眼睛中透出許久未見的光亮。

“為了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們去殺人?我倒覺得您會用更理智的方法去處理……如果您是兇手的話,原因我大膽猜測一下,只可能是因為那個一直在暗無天日的舊倉庫的女人吧?”

孫寄心看着蘇澤恒,有些欣慰卻又有些失望的笑出了聲,“以前當警察的時候,總覺得聰明是件好事情,可以懲惡揚善,可以幫忙抓到兇手壞蛋。但是越離開那個圈子,才越覺得聰明未必是件好事情,有的事情,看一些事情看的太透徹,往往會傷害到你身邊最親近的人,甚至是你自己。”

孫寄心轉動輪椅,來到蘇澤恒的面前,“孩子,小洛剛來跟我辭行了。就看在我也算從小看着你長大的份上,聽叔叔一句話,跟你妹妹一起走吧。可愛灣的事情,不要再插手了。”

“寧靜夜幕下,屋頂尖又尖,三個怪物把着門,烏龜滑倒了,站在它身後是誰?”蘇澤恒看着孫寄心,嘴裏囔囔的念着,“雖然來可愛灣一早便聽到了這首詩,我也是今天才突然有了靈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屋頂,那指的是孤兒院的屋頂;三個怪物,分別是呂德修,梁楚國和李忠;烏龜是你,但我一直想不通的是,烏龜的身後是什麽呢?”

孫寄心面容慈祥的聽完了蘇澤恒的猜測,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孩子,如果有一天你找到那烏龜背後的東西,我想那一定會是這整個故事中所有人的悲劇。”

可愛灣寂靜的夜色下。

蘇澤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腦子裏全部都是今天下午孫寄心有關于烏龜背後悲劇的言論。他做過這麽多的案子,按道理說應該不會輕易被誰的言論所左右,但是孫寄心那一字一句的警告,仿佛讓他設身處地的預感到一陣不知名的危險。

所有人的悲劇,難道這其中也包括自己嗎?

蘇澤恒正想着,屋內不知何時,竟飄起了淡淡的煙霧。他忍不住嗅了嗅,然後就開始輕微的咳嗽了起來。蘇澤恒下意識的覺得不妥,起身拿起件衣服推門而出。

客廳內,大片的火光一下映入了蘇澤恒的眼簾。

火勢看來已經燒了一會兒,撲滅已經是不太可能。蘇澤恒第一時間沖進衛生間,将自己順手拿出來的衣服弄濕,捂住自己的口鼻,重新回到走廊上。

客廳的火勢比剛才看起來又大了一些,蘇澤恒站在走廊的中間,看看左右兩邊孫小晴和孫寄心的卧室,聰明冷靜如他,一時間也突然失去了方向。

☆、第35眼

入夜,碼頭的風比白日裏更加肆虐的吹了起來。

蘇洛靜靜的坐在長椅上,冷夜如霜,就算身邊有韓朕的百般照顧,自己卻也是怎麽都提不起來精神。

遠處船笛的嗡鳴聲一陣又接一陣的響起,弄得蘇洛更加沒來由的煩躁了起來。

韓朕坐在蘇洛的身側,一個富家公子,這會兒坐在一個連棚子都沒有的碼頭上吹冷風……雖然有蘇落在,想要極力掩飾自己的煩躁,眉頭卻還是一直微微的蹙着。

蘇洛看着韓朕,猶豫了一下,“你應該知道的,我答應跟你回去并不代表什麽,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你不用這麽着急回答我,這才大一而已,我們還有整整三年時間。再說,現在不是讓你戀愛就跟我結婚,這都什麽年代了,喜歡一個人,有的時候是可以試一下的,不用這麽緊張。”韓朕說罷,雲淡風輕的沖着蘇洛笑了笑,“這都幾點了,船怎麽還沒到?”

蘇洛點點頭收了聲,那後半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有想清楚,對于那個問題自己的答案究竟是“Yes”還是“No”。但無論是哪個答案,她都會覺得自己錯過了些什麽。

幾聲消防車夾雜着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的劃破了可愛灣寂靜的空氣。

蘇洛順着那聲音向遠處望去,肆虐的火光夾雜着滾滾的濃煙,在遠處漆黑一片的夜空下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火紅的花朵,看的人一時間觸目驚心。心髒不受控制的開始瘋狂跳了起來,蘇洛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為什麽?為什麽會覺得如此的不安。”她一把抓住一個路過身邊的村民,“請問您,着火的那是什麽地方……”

“那裏呀,看樣子應該是孫家吧。”村民擺了擺手,仿佛是繼承了可愛灣的冷漠,事不關己的坐下開始等船。

“蘇澤恒……”蘇洛腦海裏不受控制的蹦出了這三個字,然後腳下也不受控制的,想都沒有多想,便一下沖進了夜色裏,向着孫家的方向百米沖刺而去。

事後,就算蘇洛自己回憶,她也完全沒有了印象,那天晚上自己是怎樣,已什麽狀态到的孫家。她只記得當她到的時候,消防車,警車和救護車都已經到了孫家大門外。

孫小晴不知道什麽原因,似乎着火的時候并沒有在家,現在正被幾人攔着,癱軟無力的跪在熊熊的大火面前,嘴裏一直不住的念叨着,“為什麽不把我燒死,為什麽……”

小濤帶着幾個小片警,似乎已經控住了縱火的犯人。雖然夜色如漆,但蘇洛還是能清楚認出那一張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李忠就這麽被手铐铐在警車的一端,不反抗,也沒有準備抵賴,只是靜靜的看着那燒的越來越大的火勢,冷眸微動。

除了李忠之外,警車的另一端還铐着另外一個人。那人衣衫破舊,樣子更是髒亂不堪,臉上的熏黑色,看出他運氣很好,顯然剛從火場裏跑出來。蘇洛雖然覺得他的身形眼熟,但卻實在想不起來孫家什麽時候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而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多想,那個名字,那個她不顧一切回來的原因,還在那熊熊大火之中。

消防員們站在一起商量,顯然還沒有讨論出什麽合适的救人辦法。蘇洛左右看了一下,随意拿起了地上的一件舊衣服,用院子裏的蓄水池沾了沾濕,蓋住自己的身體,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一下子沖進了火場裏。

熊熊的大火伴随着東西燒焦放出的刺鼻氣味,蘇洛緊緊捂着自己的口鼻,順着火勢不大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挪動着步子。蘇澤恒說過,越到危急的時候,就越需要冷靜。“冷靜……冷靜……”蘇洛在心裏不斷的告誡着自己,目光更在火光之中四處來回的望着。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聲。

蘇洛向着那□□聲望去,果然看到蘇澤恒正彎着腰,在一堆被燒焦的木頭中不知道在撈什麽東西。蘇洛加急幾步,快速來到蘇澤恒的身邊。蘇澤恒看到蘇洛,卻有些呆住,但現在也不是追究所以然的時候。蘇澤恒指了指自己腳下的木頭,示意蘇洛和他一起擡起來。蘇洛向着那木頭之下看去,那裏正壓在孫寄心的胸口上,讓他越來越無法呼吸。

韓朕站在孫家的屋前,看着那屋子從一側一點一點的開始崩塌,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那崩塌的屋子一樣開始粉碎殆盡。他跟着蘇洛一路疾跑回來,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趕上蘇洛的速度。他眼看着蘇洛沖進屋子裏,也就是只差那麽一秒,他就可以阻止她,只是那麽一秒,他卻被衆人擋在了火光之外。

喜歡蘇洛,一開始僅僅是一個喝醉酒玩笑罷了,之後是看蘇澤恒不爽,為了贏他而已,再之後卻是對這姑娘有了一絲好感,但在韓朕看來那也僅僅是喜歡罷了,或許他對蘇洛會比對之前的那些女人認真一點。但當他看到蘇洛沖進火場的那一刻,他徹底的糊塗了,小小身體裏的她是有什麽勇氣冒死就這麽沖進去?而自己看到她沖進去的那一刻,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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