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恭喜陛下
十九本來以為閻溫肯定要發作她, 吓得不敢擡眼看人。
硬着頭皮等了一會兒, 閻溫只是堪稱溫柔的抹掉她的眼淚,又說了那樣一句話, 讓十九的眼淚更加止不住,啪嗒啪嗒的朝下掉。
“陛下,這麽多人看着呢。”
閻溫無奈, 托着十九的小臉,從兜裏掏出金雲令給她抹眼淚。
其實他想發作來着, 小傀儡并不是第一次直呼他名諱,上次昏睡的時候,在馬車中就已經叫過一次, 這一次更是過分,直接抖起了威風。
方才他走過來也确實想要發火,但他還沒怎麽樣, 小傀儡就已經吓哭了。
喊他名字的時候氣勢如虹, 他一轉頭就吓的爬都爬不起來,閻溫那點兒火, 讓十九這兩種極端的表現給搞得只想笑。
“陛下。”閻溫見她哭起來沒完,語調中帶上了威脅。
伸出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又拆下了鳳冕, 将十九的頭發徹底放下來, 五指為梳好賴給她理了理,叫她不至于像個瘋子一般。
“大人……”抽抽噎噎的叫了一聲。
她剛才那一嗓子喊出去,閻溫絕無可能不生氣, 這會兒不知道因為什麽沒有發作,可十九不敢忘形。
“青山,送陛下回寝宮。”閻溫說着,将手中拿着的鳳冕遞給了青山,轉身要走,十九立馬又揪住了他的袖子。
她惹了人,現在怕的要死,但她不能讓閻溫這麽走,讓他這麽走了,內侍監這輩子就別想去了。
閻溫朝前走了一步,才發現袖子被揪,他轉頭看向十九,十九正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閻溫暗自嘆一口氣,将手臂伸到十九的跟前讓她扶,語調陰陽怪氣道,“老奴親自送陛下回寝殿,陛下這回可滿意了?”
十九怕閻溫反悔,顧不得他說話什麽語氣,甚至連他的眼神臉色都不去看了,抓着閻溫的手臂,準備先把人弄到鳳栖宮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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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膝蓋磕的嚴重,說話的這一會兒都是一條腿着力,站着的時候倒是沒什麽,一走動起來,即便扶着閻溫的手臂,也還是疼的一抽氣。
恰好十九磕着的是左腿,而閻溫正在她的左邊,十九膝蓋一撐,疼瞬間一彎,眼看着要朝地上跪,再跪一下她的膝蓋骨就廢了,索性就着閻溫的手臂,撞到他的懷裏,整個人挂到他身上。
如果是換成另一個男人,随便一個男人,十九這種舉動就是明晃晃的投懷送抱。
可閻溫是個閹人,十九只要不把他扒了捆起來,趴着他的耳邊喊着要搞他,他還真覺不出來十九是想要勾搭他。
所以十九挂在閻溫的身上,忐忑的低頭不敢看人,閻溫卻是垂頭看向她的膝蓋,見她的腳不敢挨地,像被踩了抓的狗子,只好伸手圈住了十九的腰。
閻溫将十九身上的力度大部分轉移到自己身上,直接用胳膊夾着她,擡步朝着議事殿外走去。
十九一半歡喜一半憂,這老東西明顯是絲毫沒覺得兩人的姿勢有什麽不妥,十九猜想閻溫壓根兒就沒把她當成一個女人……
不過轉念又一想,能被閻溫這樣半抱着走,管他因為什麽,抱到才是實惠的。
且聽這個那個說閻溫從不喜人近身,現在不也跟他貼在一塊兒麽。
十九兩只手都箍在閻溫的腰上,該占便宜占便宜,一蹦一蹦的跟着閻溫的腳步,朝着鳳栖宮的方向走。
青山跟在兩人身後,一直看着兩人姿勢,表情幾變,他身後跟着一大堆奴仆,卻個個都垂首只看着腳下的路,和前方人的後腳跟,連頭都不敢擡。
到了鳳栖宮門口,閻溫将十九交給青山,吩咐道,“傳太醫給陛下看看。”
青山不敢用夾着十九的方式,值得趕緊伸出雙臂架住十九,聽着閻溫的吩咐,點頭應是。
可閻溫還未等轉身,又被十九揪住了袖子。
他轉頭有些不耐煩瞪向十九,十九動了動嘴唇,沒有直接提閻溫說話不算數的事,而是委婉道,“天氣這麽熱,大人……進去裏喝杯茶吧。”
十九打着先把閻溫糊弄進去的算盤,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閻溫有一大堆的公事要處理,原本是沒有心情陪十九扯淡,他也很清楚十九打的是什麽主意。
本來手都伸到了懷中,見十九那一副明明漏洞百出,還自以為很精明的樣子,忍不住就想看她急的螞蟻一樣在熱鍋臺上亂竄的樣子。
于是閻溫将伸到懷裏的手又拿出來,點了點頭,又用胳膊夾住了十九,朝着鳳栖宮裏頭拖了進去。
青山老臉抽搐,趕緊吩咐身邊的內侍給兩人泡茶,又打發一人去請太醫,自己則是快步跟了進去。
十九一路被閻溫夾着腦袋,雖然腿沒有着力,可是腦袋被夾的生疼。
就不能好好抱着她嗎?!
十九氣得直想咬閻溫的腰,總算被松開,兩人已經進了裏間。
閻溫掐着十九的肩膀,掐小雞子一樣,将她放到鳳床上,這才松了手,轉身走到了桌邊坐下。
青山跟進來,站在外間,等到茶泡好,他從小內侍的手上接過,端到了裏間,放在閻溫的手邊。
十九坐在床邊上,腦中想着怎麽開口,要是早上那一會兒,就直接開口埋怨閻溫也沒什麽,可是方才她狗膽包天,當着衆人的面耍女皇威風……直接說的話她怕閻溫發難。
青山奉茶之後就退下,十九坐在床邊上,一個勁兒的摳床沿,閻溫端着茶盞慢慢的吹,慢慢的吸溜,等着十九開口。
好半晌,十九才吭哧癟肚開口叫人,“大人……”
閻溫轉頭看她,十九舔了舔嘴唇,委婉道,“前兩日的甜湯還合大人胃口嗎?若不然,我再命人……”
“不知道,”閻溫說,“我沒喝。”
十九愣了一下,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這老東西還跟她這裝呢,他手下明明說他喝了……
19想了想,又道,“這兩日,膳食房又送來一種甜糕,清茶味,不膩……”
她說着一錯不錯的觀察着閻溫,見提到甜糕的時候,他的動作微頓,心裏桀桀笑起來。
果然還是喜歡甜的東西,喜全還說他從不吃甜,純粹扯淡。
十九立刻道,“我這就命人去膳房取一些。”
“青山。”十九朝外間喊。
但是外間卻并沒有回應,十九頓了頓又喊道,“青山?”
青山還是沒有回應,十九疑惑的起身,一時忘了自己的腿已經傷了,才一站起來,就要朝着地上撲。
閻溫一直觀察着小傀儡,琢磨着她到底能怎麽開口。
在十九從甜湯作為切入口的時候,閻溫就挑了挑眉。
果然聰明,知道迂回,也知道從自己的“好意”去引他心軟。
不過心裏才誇贊她兩句,眼見着人從鳳床上站起來,邁步就要摔。
這腦子到底是什麽做的?
閻溫放下茶盞,快速朝着鳳床的方向跨了幾步,不過桌案離鳳床的距離有些遠,他跑到地方十九已經摔了。
好在十九在摔到地上之前想起她腿受傷的事情,迅速在半空中偏了一下身子,摔在地上是用一種四腳朝天的造型,後尾巴骨先落地。
結結實實的咚的一聲。
“噗……”閻溫被她的樣子逗笑了,十九仰着頭看閻溫,閻溫的笑迅速收起。
十九的尾巴骨磕得生疼,顫巍巍的朝着閻溫伸出手,見閻溫嘴角又泛出笑意,心想着她摔了一下也算值得,至少将人逗笑了。
閻溫的臉色緩和,她立刻轉變策略,朝着閻溫又晃了晃手,“快,閻愛卿,扶朕一把。”
閻溫果然伸手扶她,态度堪稱溫和。
這老東西也沒那麽難哄嘛!
十九被重新扶到鳳床上,才在心裏面慶幸,腿上的傷處就被閻溫按住了。
他的動作不輕不重,正保持在十九很疼但能忍的範圍內。
閻溫彎着腰,手按在十九的膝蓋上,笑意都收斂起來,沉聲道,“ 陛下這條腿不太好用,日後若是再追不上誰摔了,便不用再留着了。”
十九腿上的疼被後脊骨串起的疙瘩蓋過去,老東西開始翻後賬怎麽辦?
“大人……”十九戚戚艾艾的擡頭,正想認個錯,外間突然傳來青山的聲音。
“陛下,太醫來了。”
閻溫松開按着十九腿的手,理了理袖口慢悠悠道,“陛下好好看傷,日後莫要再跑摔了。”
閻溫說着,便轉身要走。
十九好不容易将他诓進鳳栖宮,不光沒得到實惠,還被吓唬了一通,怎麽能甘心?
于是十九索性也豁出去了,咬着牙支着一條腿起身,抱住了閻溫的後腰。
“大人我錯了!”十九道,“以後再也不敢了,大人我真不敢了……”
先前閻溫扶着十九,兩人的身體也緊密相貼,但那種拖抱着走,跟這結結實實的擁抱不同。
閻溫後頸開始,迅速竄起了小疙瘩,他迅速扳開十九的手,想要将人給甩到一邊,但又想起十九腿上受了傷,只好抓着她的手,将她又推到鳳床上坐着。
十九怕閻溫又要走,急忙揪住他的袖口,“大人……”
閻溫被她這揪揪拽拽拖拖抱抱的小動作,弄的有些頭皮發麻。
微微擰起了眉,甩開十九的手,也不再故意逗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什麽東西,扔到十九的懷裏。
“帶着這東西,內院自不會有人攔你。”閻溫說完一甩衣袍,邁步走出了裏間。
十九被這東西砸的愣了一下,接着飛快反應過來,忙抓起湊到眼前看。
嘴上還喊着,“大人慢走——青山快送大人——”
是一個銀質的小牌子,牌子上面有雲紋圖案,用一條黑繩系着,看着還挺漂亮。
“陛下,太醫來了要傳嗎?”
十九翻來覆去看着手裏的牌子,聞言出聲道,“傳傳,哎呦我腿疼死了……”
閻溫從鳳栖宮走出來,一路上都皺着眉,一會兒覺着袖子沉,總覺着有人揪着。
一會兒腰上竄起一圈疙瘩,總覺得有人的手臂在上面箍着。
耳邊嘤嘤嗡嗡,全都是大人大人大人。
他走的腳步飛快,那模樣倒有幾分逃的意思,不時神神叨叨的回頭,搞得身後跟着兩個小內侍膽戰心驚。
十九的腿傷并不算嚴重,骨頭沒事兒,膝蓋磕的嚴重些,青了好大一塊,摔在地上的時候蹭了一下,褲子倒是沒什麽事,可膝蓋蹭掉了一塊皮。
太醫給敷過藥,又開了兩幅活血的,這就拎着藥箱,匆匆的走了。
十九将鳳袍脫了,半靠在床上,手中擺弄着閻溫給他的小牌子,心裏開心的不得了。
她相信閻溫說的是真的,因為這上面的雲紋十九看着很熟悉,跟閻溫那錦帕上面的有一些相像。
上次她拿着錦帕出來,閻溫的屬下跪了一地,這個小銀牌子十九不期望有什麽很厲害的效果,只要能讓她進內院的門就成。
手上不斷擺弄着,想到以後能随時去找閻溫,就抑制不住的想起來蹦。
“青山,大人給了我一塊牌子。”十九忍不住顯擺,“他說以後內院守門只要看到牌子,就沒有人會攔我。”
青山垂首站在外間,聞言神色有些怪異,但還是很快開口,“恭喜陛下。”
“剛才去哪兒了,我叫你兩聲都沒應……”
“回陛下,老奴去太醫院了,”青山說,“老奴先前差人去請太醫,但是太醫院中僅剩一人,還是個剛入太醫院的學徒,老奴等了一會,等到從宮外回來的張太醫,才帶着來鳳栖宮。”
青山說,“陛下恕罪,方才大人在,所以老奴将內侍都支到了殿外。”
十九嗯了一聲,她知道閻溫無論在哪裏,只要與人談話,都不許伺候的人在近前聽着。
“太醫院的太醫,不在太醫院呆着跑去哪裏了?”十九疑惑道。
青山頓了頓,回答道,“老奴也是聽聞……說是瘟疫已經傳到皇城之中,而這次瘟疫,初時并不能察覺,只有診脈方能提前悉知……太醫們都被大臣們請去,幫着內婦們把脈去了。”
“傳到皇城之中?”十九坐了起來,“怎麽會這麽快?可有大臣的家眷得了瘟疫?”
青山道,“回陛下,目前為止,并沒有聽聞。”
十九重新躺下,想來八成是訛傳。
她在行宮的時候便是,每年其他的州縣有瘟疫橫行,皇城中都會風聲鶴唳,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之人,最是能帶頭草木皆兵。
傳言了這麽多年,沒有一次瘟疫傳到皇城。
十九很快将這件事情抛諸腦後,腿敷上了藥,第二天還是腫的厲害,雖然她十分想讓人擡着她去內侍監,可是她如果腿腳不方便在閻溫那裏添了麻煩,難保閻溫不會将這牌子給要回去。
于是十九耐着性子在鳳栖宮中熬着,一連熬了五日,可算自己能夠慢悠悠的走了,這才清早起來朝着內侍監方向溜達。
這次和以往不同,這一次她脖子上戴着閻溫給的小牌子,心裏十分踏實,在門口被攔下的時候,沖天翻了個白眼,将藏在衣襟中的小牌子掏出來,在門口那兩個守衛的面前晃了晃。
那兩人神色微凝,繼而面面相觑了片刻,給十九讓了路。
十九并沒發現有何不妥,還以為兩人是疑惑閻溫對她格外縱容,心裏不知道多驕傲。
如果她不是腿沒好利索,蹦不起來,早就已經颠兒上了,如果生長着尾巴,此刻也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十九進了門,将小牌子塞回衣襟,晃悠悠的走到閻溫門口,正和從裏間出來的喜全撞了個對面。
喜全驚訝的瞪大眼,沉下神色,不恭不敬的問十九,“陛下怎麽進來的?”
“我走進來的!”十九輕哼了一聲,“是大人許我進來的。”
喜全微微皺了一下眉,卻并沒再說什麽,十九邁步朝着屋裏走,路過喜全旁邊的時候,喜全出聲提醒,“大人正在更衣,不要進裏間。”
十九腳步一頓,知道喜全雖然臉臭,但是好意,點頭“嗯”了一聲。
進屋之後,閻溫果然沒有在外間,十九在桌案旁邊轉了轉,心中還在納悶,這不早晨不晌午的,老東西做什麽要換衣服。
她在屋子裏等着,足有一盞茶,還是沒見閻溫出來,甚至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十九偷偷的将閻溫放在桌上的茶盞拿起來吸溜了一口,又輕輕地放回去。
幹完了壞事之後,閻溫依舊沒有出來。
十九慢慢的朝裏間走,在快要進裏間的時候,看到了屏風後面映出閻溫的身影。
屏風上面搭着嶄新的衣袍,閻溫的一只手按在屏風上面,整個人貼服在屏風上面,一動不動。
“大人……”十九輕聲開口。
“滾。”閻溫低聲道。
他的聲音實在太低了,低得透出一絲脆弱來。
十九聽得心頭一跳,猶豫了半晌,挪動腳步,慢慢朝着裏間走。
走到了裏間,她繞過屏風,看到了閻溫正面對着屏風站着,額頭抵着屏風上,脊背微微弓着,按在屏風上面的手指節青白,而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正在微微的顫抖,中指指尖一滴血将墜不墜,似乎凝固住了。
“大人……”十九又輕聲叫了他一聲。
閻溫這次沒吭聲,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大……”
閻溫突然轉過身湊近,十九吓的下意識後退,等看到他前襟下颚殷紅一片,一口氣兒抽岔了地方,劇烈的咳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今天老東西依舊不是個人,吓唬我。【面無表情】
閻溫:小傀儡一個人快要趕上整個內院的人呱噪!老是揪揪抱抱的成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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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我有些事,耽誤時間抱歉,再有也是雙開原因,所以更新時間在晚上9點到12點之間。
小寶貝們不能熬夜的就第二天看,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