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甘弓平原（六）
甘弓平原（六）
明明他不用蓋被子，但他不蓋點什麽就睡不着，都成習慣了。
就像以前不在肚子上蓋被子，就會覺得自己一定會肚子着涼，然後感冒，所以再熱也會蓋東西。
睡到半夜的時候，在他自己都不知覺的情況下，他變回了人類的形态。
因為變成貓咪，所以睡相十分豪放，早上睡起來之後，他的頭發整個都分叉，好多地方都被他蹭得炸毛了，甚至有些地方還打結了。
用玉梳篦梳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梳開，反倒是自己被疼得龇牙咧嘴。
最後，他只能頂着這一頭亂發出去，蘭青樾被他吓了一跳，調侃地說：“你這個頭發，是什麽新的風向嗎？”
安昱沒好氣地翻白眼，“實在梳不開了，長發根本不方便。”最後他小聲嘀咕：“真想剪掉。”
蘭青樾合扇敲敲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安昱想起他前天還在抱怨自己頭發長難打理，也不知道他怎麽一本正經說出這種話的。
雖然他這麽說，但安昱還是覺得長發很礙事，他喜歡長發角色，不代表自己就喜歡留長發，無論是打理還是清洗都很麻煩。
月虹從幄帳出來，手上拿着一盒蘭膏，放到他的手上，“用這個，應該就可以梳開了。”
安昱現在也顧不上蘭膏的味道濃不濃烈了，一心只想着怎麽把頭發梳開。
他用了一點，但自己根本看不見，所以沒有塗抹均勻，不但沒梳開，反而越梳越亂，他就是對一些小事笨手笨腳的。
于是求助地看向蘭青樾，見他望向自己，蘭青樾連連搖頭，“我只會幫自己，不太會幫別人。”
他這話倒是事實，以前在宮中時有下人幫他，來書院後便自己學，只為自己梳發，所以根本不會幫別人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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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就只剩幾位女子，但這又不太方便，先不說古代的制度，安昱也不太好意思去請求她們。
他沒法子，只能再梳一次，可還是沒有梳開，頭發也被拽下了好多，最後只能心疼地看着自己落下的頭發，他生怕自己年紀輕輕就禿頭。
蘭青樾沖他擠眼，小聲地建議：“你可以讓寧灼幫你啊。”
安昱沒辦法，最後拿着梳篦和蘭膏走向寧灼，想請他幫自己。
寧灼接過梳篦和蘭膏，沒有拒絕，甚至也沒有任何的遲疑。
安昱突然有些奇怪，自從認識到現在，寧灼好像從未拒絕過他的要求，甚至還問他想要什麽。
這太奇怪了，幫人梳發本就是一件很親密的事情，所以他也是抱着會被拒絕的心态問的，沒想到寧灼就同意了。
如果只是為報恩，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因為安昱剛才的一頓操作，頭發被他弄得不成樣子，于是先洗幹淨再梳。
洗幹淨後，寧灼先用了一點蘭膏，最後非常有耐心地一縷縷地開始梳他的頭發。
他十分有耐心，也不急不躁，力度控制得剛剛好，至少安昱并沒有被他拽疼。
安昱的頭發長至腰間，畢竟是錢堆堆中出來的，所以黑發被養得十分漂亮。
明明沒有刻意保養，可是從小就吃補品，自然而然就非常漂亮。
同樣，皮膚白皙，摸起來手感也好，寧灼想到自己剛才不經意間碰到他的耳朵和臉頰，像是上好的暖玉，又被人精心護養的結果。
寧灼第一次幫人梳發，卻像做過千百遍一樣，十分熟練。
他好像幹什麽事都是游刃有餘的模樣，像是那些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安昱覺得自己什麽時候能到他這種境界，什麽時候就能處變不驚臨危不亂了。
梳好後，安昱摸着自己整齊的頭發，感慨萬分，寧灼太萬能了，什麽都會，簡直就是居家必備神器。
寧灼将梳篦輕輕放回他的手上，又回到位置上，靜靜地當個木頭人。
安昱将蘭膏還給月虹，這個味道雖然稍微濃一點，但還是很好聞的，很清雅。
他這會才發現，許清客和蓮心不見了，随後立即聽到一聲巨響，幾人紛紛去查看，才發現蓮心的長□□進一棵樹中，樹倒地發生巨響。
許清客早在樹倒地前，就跳上另一棵樹，她拈弓搭箭，将箭對準蓮心。
随後，離弦之箭只剩一道殘影，直直地向蓮心飛去。
蓮心沒有半分遲疑地紮槍，如同戳豆腐一樣，就将箭矢從中間分了開來，只聽一聲悶響，箭變成兩半跌落在地。
許清客沒有停歇，再次拈弓搭箭，這次她用的是氣箭，但箭并沒有對準蓮心，反而射在離她不遠的土地上。
安昱眼睜睜地看着氣箭變成藤蔓的模樣，然後慢慢地鑽入地底。
藤蔓飛速地生長，從地底下鑽出，牢牢綁住蓮心的腿，讓她動彈不得。
蓮心在被綁住的那一刻，就将氣凝于手掌，向下一揮，氣如水滴般掉落，藤蔓很快開始變黃枯萎，最後化為一灘墨綠色的黏液。
随後她舞花轉身，跳到許清客所在對面的樹上，消失不見。
許清客并沒有跳下樹去尋找，在叢林作戰中，像她這種只會遠攻的人，必須占據高地，若盲目地跳下去尋找，就是中了對方的圈套。
她屏住呼吸，開始聽聲響，耳邊只有風吹樹葉響動，以及不遠處站着的幾人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突然，她轉身利落地拈弓，對準樹林中一棵茂盛的樹射箭，又是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箭落地。
安昱就不明白，許清客到底是怎麽知道蓮心在哪裏的。
其實，許清客是聽到長槍劃破空氣的聲音，對她來說，這個聲音蓋住其餘的一切，在森林中格外的突兀。
發現蓮心已經向她逼近，于是她立馬就改變策略，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将自己微量的氣覆蓋到真實的箭矢上。
随後再次向蓮心射去，果然，蓮心依舊的擡槍去紮，氣觸碰到尖頭的那一刻，迅速變成荊棘繞滿了整支長槍。
可惜，蓮心像是早就有預料，擡手運氣，震碎長槍上的荊棘，随後一閃身就到許清客的面前，将她打下樹。
許清客被打下樹時，就已經做好準備，所以迅速調整好，白衣沒有半分塵土。
蓮心也從樹上跳下來，随着許清客，來到幾人的面前。
安昱沒想到這兩人大早上就這麽認真，一大清早就來對戰練習。
回到營地後，他邊吃手中的荷花酥，邊想宇文覽和方平川到哪了。
而此時的方平川，正咽下最後一口窩窩頭，随着宇文覽跳下雲舟，走進書院中，向執法長老作揖。
執法長老一臉嚴肅，将他們兩個帶入議事堂，議事堂中只有四人，院長、大長老、二長老與四長老。
宇文覽和方平川共同作揖行禮，卻只有宇文覽開口，“學生拜見院長與諸位長老。”
院長沖他輕微點頭，宇文覽畢竟是天緣門弟子，也見過不少次。
宇文覽言簡意赅地講述在甘弓平原上的經歷，也包括碰上的那些人。
聽的過程中，院長閉眼傾聽，大長老時不時點頭，四長老則是皺眉，十分擔心，二長老用手撫摸着懷中瑟瑟發抖的貓，卻看她已帶了不耐煩。
“你是說你們在試煉途中，碰上了池魚之盟的人？”
二長老帶着赤紅丹蔻的手指敲敲桌面，發出的聲音并不清脆，反而尖細刺耳。
就連方平川聽見這個聲音，都下意識偏過耳，宇文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叉手向前，滴水不漏地回答：“回長老的話，從标記來看，的确是的。”
“你可知，若你所述為假，會有什麽後果嗎？”
二長老漫不經心地說着，卻已經定下他這話的真假。
“學生明白，但學生所述并無半分虛假。”宇文覽身形挺拔，态度謙遜，連半分慌張都沒有，恭敬地回答道。
“呵，最好是這樣，若是假話，最好盡快說出來，否則後果……”
二長老話還沒說完，就被院長打斷，院長斜瞟她一眼。
“二長老，謹言。”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
二長老哼笑一聲，不過也不再說話，靠在椅子上，專心撫摸着懷中的貓兒。
大長老這會來當和事佬了，緩和着氣氛，說起另一件事。
“小覽，你可還記得，三年後的大陸大比？”
“回長老，學生記得。”
大長老看向四長老，四長老适時地開口，“書院屆時共有兩個名額，這兩個名額，給你們小隊一個，如何？”
宇文覽聽到這句話，不但沒有開心，反而推脫道：“回四長老，這對其他小隊有失公允，還是按照書院的規矩來辦。”
四長老被拒絕後，流露出可惜的神色，但還是對他的提議點點頭。
大長老接着說：“等所有小隊歷練歸來後，便舉辦選拔，這樣可以多留些時間給選拔出的隊伍去磨合。”
“弟子明白。”看樣子對他們的詢問已經結束，可以回去了，宇文覽和方平川行禮後退出。
但議事堂內的談論并沒有結束，二長老笑得妖冶，将手中的貓兒放到地上，貓兒的腳一着地，立馬就跑得不見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