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東城(一)

東城(一)

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山谷裏,看着天上的雲,她想,要是變成雲就好,至少自由一些。

如今,她想,還是不要變成雲了,太容易消散,還是做自己比較好,只有身為人,才能體會到擁有同伴和得到自由的幸福。

最後,她不作停留地轉身離開,她的心也終于逃離這個地方。

離開清荷谷之後,蓮心便沉默下來,幾人也沒再問東問西,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他們在回書院後,居然發現天緣掌門來了,而方平川看見掌門時眼睛都亮了起來,噠噠噠地跑過去,像是看見主人的小狗,高興地喊道:“師父!”

對方平川來說,師父不但是他的師長,也更像是他的父親,所以他很敬愛師父。

宇文覽也走過去,先是恭敬地行禮,随後才喊道:“師父。”

說起來,方平川是有點讨厭繁文缛節的,陌生人雖然看不出來,但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禮儀沒學到位。

而和他一起上禮儀課的宇文覽,卻永遠都會被先生誇贊。

禮儀先生看方平川的時候,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而看宇文覽的時候,有一種驕傲自豪的感覺,像是想向全天下炫耀,這是我的學生。

天緣掌門摸着方平川的頭,說他怎麽還沒長高,宇文覽都比他高出一大截了。

方平川撇撇嘴,像個對着父母鬧別扭的孩子,宇文覽也在這時笑出聲來,贊同掌門的話。

掌門和宇文覽說話的時候,就不太那麽親近,雖然也親近,但總感覺,不像是掌門和方平川相處的無距離。

“近日學業如何?”

“回師父,弟子絕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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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交到朋友?”

“回師父,有的。”

“可有遇到什麽危險?”

“回師父,一切順利。”

“你說話非要帶前面那幾個字嗎?”

“回師父,先生教導弟子,回師長話時必須守禮。”

“我就說那個林老頭不是好東西,都給你教的是些什麽,也不知道當初大長老是怎麽選他給你和元寶當禮儀先生的,那個老頭事可多了,每天都要去學他那些規矩,煩都要煩死了。”

很明顯,宇文覽不像是掌門的徒弟,方平川卻和掌門一模一樣,一樣的毒舌愛吐槽,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

“師父,弟子從林先生那裏學到許多,林先生之禮,令弟子受益匪淺,以及,當時商定禮儀先生時,選林先生的,是師父,而非大長老。”宇文覽無情地戳破掌門的謊言。

掌門努力思考一番,最後選擇放棄思考,“是嗎?我不太記得了,算了,你和元寶所在的羲和小隊怎麽樣?”

“很好,他們都很好,我和元寶都很喜歡他們。”

方才還平靜謙遜的宇文覽,這會都帶上一點發自內心笑,聲音還有些雀躍,也沒有再說老套的回師父,倒真的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掌門有些意外,雖說他讓宇文覽和方平川出去,便是為這個目的,可沒想到,宇文覽的變化還是出乎他的意料。

以前的宇文覽,感覺太過沉悶,不像個少年,反倒像個圓滑的成年人,現在倒是挺好的,很有朝氣,掌門喟嘆不已,果然,讓他們去書院是非常正确的選擇。

掌門這一次來便是為大陸大比之事,來與院長商談一些事情。

幾個人也有一段時間沒回來了,于是各自回到弟子舍處理事務。

安昱倒沒多少事情,處理好後去找宇文覽,想問問他大陸大比的事情。

但是沒找到宇文覽,于是他去找方平川,問隊長去哪裏了,方平川在他耳邊悄悄說:“他的表兄來了,兩個人正在談話。”

正巧,宇文覽将他的表兄送出來,恭敬地行禮,他們的說話聲傳過來。

奇怪的是,明明兩個人有血緣關系,可言語之間的客氣,有一種很僵硬的感覺。

“隊長和他表兄關系不好嗎?”

“沒有啊,他們關系很好的,他的那幾個親人之中,表兄算是親近的。”

“那為什麽感覺他們好像很客氣?不像是親人?”

方平川明白他的意思,“他那人就那樣,我剛和他認識的時候,他對我也是那樣,我還有點懷念以前的他,不像現在,惡霸一個。”

安昱突然覺得好奇怪,宇文覽為什麽要對所有人都保持一種客氣的态度。

他對小隊的幾個人,也都挺好的,剛認識的時候,也能玩的開,但總感覺他們之間,還是隔着點什麽。

只有個別時候,宇文覽與方平川待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真正不帶僞裝的活着。

不過現在倒是好很多,也許是經過幾次生死劫難吧,他們更加像是同伴,但他還是覺得,宇文覽與別人相處的時候掌控着度。

他将教養和禮貌刻在骨子裏,對所有人都是極其客氣有禮。

對待師長和長輩是謙遜恭敬的,對待同輩人是溫和帶着笑的,對待後輩是和善好接近的。

對待任何一個人,他都有适合對方的相待之法。

安昱曾經想,宇文覽這樣活着不累嗎?被條條框框裹住自己,太過禮貌,真的好嗎?

古人有禮,安昱也是知道這一點,可是宇文覽好像過了那個點,有禮到,讓人感覺他太過圓滑虛僞。

說出口的話經過許久地斟酌,不會被他人抓住把柄,也不會被他人議論是非。

即使這麽多年,所有人提起他的時候,都是那個溫和的二長老獨子。

安昱曾去問過方平川,他對宇文覽的看法是什麽,畢竟他和宇文覽相處了十幾年。

方平川想了想,最後居然說:“他是個好人,他心懷蒼生,我沒見過像他那樣的人,世人總将圓滑處世當成奸猾敷衍,可那只是他的生存之道,他将人際關系處理的很好,他從小就是這樣,你敢信?”

安昱想象不出來小孩子要到底怎麽圓滑,雖然宇文覽是重生的,但他還是有點沒法想象,太過割裂。

方平川開始回憶過去,“我第一次見他時,他六歲,二長老夫婦才剛去世,他還未測出天賦,第一次見他時,是在二長老夫婦的葬禮上,大多數孩童,若是在那個年紀父母雙亡,在葬禮上,必定是在哭鬧,可他不同,他非得沒有哭,反而将葬禮事務處理得很好,連去吊唁的人都對他稱贊有加,他真的只有六歲嗎?我後來思考很久,都沒有想通。”

安昱心說:“當然不止六歲呀,畢竟那時候他早就重生了,心理年齡怎麽都說也得三十歲了,當然不會哭鬧。”

方平川接着說:“他當時在宗門的地位很尴尬,雖然掌門和幾位長老對他不錯,但同齡人很少有喜歡他的,畢竟他占有那麽好的資源,而且小孩子是很排外的,但他不同,他對別人的冷言嘲諷裝作聽不出,小小年紀,就跟成熟的大人一樣,将所有人都處理的很好,不會對他人發怒,小孩子雖然對僞裝很敏感,但他的僞裝,從沒有人看出過,大概是因為他與別人交流時僞裝,不是為獲得什麽,只是想維持交際吧。”

方平川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生辰禮,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到我喜歡玉佩的,你看,他就是這樣面面俱到的人,八面玲珑,對我這麽個區區外門弟子也這麽上心。”

“可你對我,并不只是區區外門弟子。”

宇文覽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聽到方平川說話後,突然這麽說道。

方平川聽到他們這麽說,下意識先笑,随後收起臉上的笑容,轉頭望宇文覽時已經板起張臉。

“你什麽時候還學會偷聽了?”

宇文覽聳聳肩,滿臉無辜,“我可沒有偷聽,我光明正大站在這,怎麽能算偷聽?”

“好吧好吧,你最光明正大了,我可沒有說你的壞話,你可別趁機報複我。”

“我知道,可是,元寶,我與你認識十多年,難道在你心裏,覺得我只是把你當成外門弟子對待的嗎?”

“十九,這倆人是不是有點gay裏gay氣的?”

系統:“那不是很正常嘛,游戲裏男配不就是喜歡男主。”

聽他這麽說,安昱卻搖搖頭,“我倒是覺得,方平川還好,他應該并不喜歡宇文覽,可宇文覽怎麽看都有點不對勁吧,他說的話,也太有歧義了吧。”

系統:“是你腐眼看人基,自己是gay,就覺得天底下的人都是gay。”

安昱無法反駁,他當時看蓮心和宇文覽覺得他倆有點強強的意思,但并沒有什麽覺得他倆很配的想法,可如今對宇文覽和方平川,卻有一種,他倆以後能成一對的念頭。

方平川聽他這麽說,無奈地嘆氣,“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可你口中的事實太過偏頗。”

看着他們兩個,安昱總有一種他們下一秒就要吵起來的感覺,于是慢慢向後移,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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