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突然懵比
看這個小孩子哭的怪讓人心疼的,夏悠耐下心來伸手揉了揉他腦袋上的亂發。
“小朋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哭什麽?”
夜鬥怔怔地望着這個陌生的少女,她眼眸璀璨神情溫柔,令他忍不住想起了另一個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女孩子。
那把将曾經懵懂無知、不懂善惡之分的他從錯誤的深淵之中拉回來,卻在不久前被他無奈之下含淚親手斬殺的神器。
回憶起那人舊日的音容,他的眼淚掉的更兇了,原本平靜的哭泣也開始帶上了哽咽。
夏悠看他哭的更厲害了,一時間有些慌張,怎麽看起來好像是她把這孩子弄哭的……
她摸了摸身上,兜裏沒有糖果也沒有什麽小玩意兒,不由皺起了眉。
餘光瞥到生長在井邊的那些翠綠的狗尾巴草,夏悠眼睛一亮,伸手摘了三五根在手裏。
“別哭,瞧我給你變個戲法。”
說完,夏悠靈活的手指在狗尾巴草上飛快穿梭,很快就熟練地編織出了一只似兔似狗的小動物來。
“喜歡嗎?喜歡的話,這個小狗就送給你。”夏悠舉着狗尾巴草在他眼前晃了晃。
夜鬥下意識地接過了那狗尾巴草編織的小狗,漸漸停住了哭泣。
夏悠見他雖仍舊沉默不語,但卻止住了淚水,心下松了一口氣,臉上再度挂起笑容來,“既然你接受了,那我就當你喜歡,送給你了。”
“不過作為交換,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呢?”頓了頓,夏悠溫和地問道,“我聽說這裏居住着一位神明,請問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想要來尋求這位神明的幫助。”
幾乎是一瞬間,小男孩緊盯着狗尾巴草的目光立刻就轉向了她,輕聲重複道:“來尋求神明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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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沒有發現,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以後,不遠處木質回廊的拐角處出現了兩個陌生的身影。
一個流浪僧打扮的中年男人正領着一個白色和服頭戴天冠的小女孩站在那裏,小女孩的模樣看上去與井邊的小男孩差不多大。
“真讓人好奇,我的兒子會怎麽做呢?”男人低笑着望向院中那幕,笑意卻未達到眼底。
小女孩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又看了看夏悠。
緋能清楚地感覺得到,如果夜鬥答應了那少女的請求,這會讓身邊的父親十分不悅。
父親教導過他們,神明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即便要滿足他人的願望,那麽作為從父親願望中誕生的神明,夜鬥也只能滿足父親一人的私欲。
她作為父親和夜鬥的神器,時常會與夜鬥一同狩獵凡人并割掉他們的耳朵以求得父親贊賞。原本三個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可這一切都在夜鬥擁有第二把神器以後悄然改變了。
那個被賜名櫻的神器竟然不知不覺地改變了夜鬥,使他漸漸開始産生違抗父親意願的想法。好在父親大人及時注意到這把“不良神器”帶來的不良影響,已經設法讓夜鬥親手殺掉了她,只是夜鬥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夜鬥什麽時候才能乖乖認錯,不再惹父親的生氣呢?小女孩帶着天真的苦惱皺了皺眉頭。
三雙眼睛的注目下,夜鬥望向夏悠,緩緩地開口了,“那麽,請向我祈願吧。”
“嗯?”夏悠收起笑容,微微一怔,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眼前的小男孩就是王大錘口中所說的神明。
這還真是相當出乎她的預料。
在她呆愣的時候,夜鬥卻緊緊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請你向我祈願,好嗎?”
夜鬥雙眼期盼地望着夏悠。
他清楚地記得,當初他和緋一起狩獵凡人的時候,櫻十分生氣地斥責了他。櫻曾經告知過他作為“神”的正道是什麽,他存在的意義,應該是仁慈與愛,而不是善惡不分随意濫殺無辜。
即便對方已經不在了,他也依舊會牢牢地記得櫻所說過的話。
他曾經做錯了事,如今幡然醒悟想要改正,可是卻從來沒有人向他祈願,人類看他的目光是害怕的、恐懼的。
但是眼前這個少女不一樣,她有耐心很溫柔,就像櫻一樣,他迫切而渴望地想要滿足對方的願望,仿佛這樣就能夠緩解內心那壓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悔意和痛苦。
略帶沙啞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祈求的味道,令夏悠摸不着頭腦之餘又十分錯愕。
“求你快向我祈願好不好……我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對方的眼中幾乎已經帶上了哀求,夏悠定了定神,神色莫名地點了點頭,“好……你別急。”
“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關于這塊勾玉的消息嗎?比如說,這塊勾玉是誰的?”夏悠舉起脖子上挂着的勾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夜鬥擰了擰眉,半晌後苦惱地搖了搖頭,“……我占蔔不到這是誰的,不過從絡結的樣子來看,應該是人類宮廷中的款式。”
人類宮廷?夏悠聞言,心中若有所思。
看來她要找的那個父神或許就在京都府中,朝着城裏前進是正确計劃。
“你要問的僅僅只是這個而已麽……你難道就沒有其他願望了嗎?”似是覺得自己并沒能幫上對方的忙,夜鬥寶藍色的眸子中寫滿了失望。
夏悠抽了抽嘴角,她怎麽覺得這孩子跟一般神明不太一樣呢?
望着他期待的模樣,夏悠嘆了口氣繼續挂上笑道:“的确還有一件事想要尋求你的幫助。”
“請問可愛的神明大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中了奴良組鸩鳥的妖毒的話,要怎麽樣才能把妖毒清除呢?”
話音落下,宅院門口刮過一陣暖風,一個白發赤角的金瞳妖怪停在了大門口。
那愚蠢的半妖好像沒事?
茨木抛下被甩在身後的小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抵達到了這裏,還未跨進院中耳邊就傳來了夏悠的聲音,随後立刻僵在了原地。
原來……她不顧危險的跑到這裏來,其實是因為擔心他的鸩毒嗎?
而之所以瞞着不告訴他,是怕他心下抵觸神明而生氣?
一瞬間,數種複雜的滋味交纏在心頭,最終将埋着的郁悶與氣憤都釀成了半摻着酸澀的淡甜。
沒有人注意到,遠處流浪僧模樣的男人臉上已經沒了笑容,只剩下了無盡的陰郁。
緋能感覺得到,父親有一瞬間想要抹殺掉那讨厭的人類,可不知為何這種念頭卻又消失了。
不過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她從來都不需要多問。
男人感受到家門外那可怕的妖氣,已經在察覺到對方神情中的緊張與重視之後,眯了眯眼。
“看來還是個碰不得的角色呢。”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随後對身邊的小女孩低語了幾句,獨自離開消失在了回廊中。
此刻,坐在井邊的夜鬥将眉頭皺的更深了,“鸩毒……我記得父親曾經提起過,讓我想想……”
夏悠聞言雙眼一亮,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別着急,你慢慢想!”
就在這時,一個甜甜的軟糯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奴良組鸩鳥的妖毒非常厲害,除了他們自己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鸩毒。”
夏悠下意識地循聲望了過去,便見一個精致的像是瓷娃娃般的短發小女孩站在那裏。
“但是,他們的秘密卻瞞不過父親大人。實際上,一般毒物所生之處都會有與其相克之物伴生。”
“在奴良組領地外的森林附近,就生長着一種毒草。不論是妖怪還是神明,只要在死亡前吃下這種毒草,就能以毒克毒。”
在她說話的時候,夏悠一直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對方明明是在和小男孩說話,夏悠卻總覺得她的目光一直在看自己。
那小女孩的目光清澈純粹,仿佛沒有一絲雜質,可夏悠卻覺得她看自己的目光與看那井邊的狗尾巴草和石頭都沒有任何區別,令人毛骨悚然。
夏悠直覺這個小孩子不喜歡她,卻又說不出原因來。
“對!父親是這樣說過,我認得那種毒草的樣子,我可以幫你摘回來!”夜鬥眼睛一亮,終于因為能幫上夏悠而有了一絲喜意。
“這可不行哦。”緋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毒草是特殊的妖物,只有身中鸩毒才可以随意與之接觸,否則就算是神明都會被其所傷,但這毒草卻對人類之軀不起作用。”
“所以,你是來為妖怪求取毒草的嗎?”
人類如果中了鸩毒,便會立即死亡,也談不上解毒。可若是為了解救神明,夏悠就不可能不知道夜蔔的性格作風找上門來。
所以她想要救的只會是妖怪。
緋不贊同地看着夜鬥,仿佛在無聲地訴說他不應該答應對方的祈求。
可夜鬥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沒關系,我說過我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親自帶你去摘毒草,并且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夏悠微微一怔,心下不免為這個孩子的承諾而生出感激與感動來。
“好……謝謝你!”
茨木保護了她一路,就算需要再回那個危險的森林一趟,夏悠也不會退縮。如果在去往京都前,茨木身上的鸩毒能夠清除,夏悠也會安心許多。
大門外,茨木眼眸定定地望着她,那一言一語都仿佛與對方的模樣一同深深地烙在了心中。
這一刻,他這樣想,不管怎麽樣都好,他一定會把夏悠帶回大江山。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想。
緋微微垂眸,再次平靜地往二人頭上澆冷水,“那麽,你的報酬帶來了嗎?”
向神明求助是要給香火錢的,這代表着交易正式達成,夏悠記起這茬,頓時身體一僵,尴尬地道:“呃……我身上……沒、沒有錢……”
連一個鋼镚兒都沒有。
可夜鬥卻再次搖了搖頭,這回他一下子蹦到了夏悠面前,抓住她的衣袖認真地道:“沒關系,你願意付多少報酬就付多少!”
實際上,這會是他第一個幫助的人,哪怕她不給錢他也會幫她的。
夏悠頓時心生感動,可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那少女問道:“你真的決定這樣做嗎?父親可能會生氣的,夜蔔。”
“我已經決定好了。”夜鬥認真地說着,他小小的手掌攤開,浮現出一副紙筆來,“不然,寫一張欠條也是可以的。”
可夏悠卻沒有立刻接過去,她猛然望向眼前的男童,一雙美目瞳孔微縮。
夜蔔!?
她恍惚間想起來,雪音曾提起過,夜鬥的真名其實叫做夜蔔。
難怪……她看這個孩子竟是如此的眼熟!
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夏悠的心在一瞬間突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呼吸一滞。
——咳……那個,我剛剛才記起來,應該還有利息才對。
——沒錯……這五日元是我一千多年前借給你的,所以利息累積下來,至少應該有五百萬日元才對!
注意到她臉色微白收到驚吓的模樣,茨木幾乎是一瞬間便跨進了院子裏,一把将夏悠以保護的姿态按進懷中,雙眸寒意滲人地緊盯着緋。
早從剛剛他就察覺到了這把神器對夏悠的敵意。
夏悠在震驚之中突然被按進一個胸膛裏,她下意識地擡起頭來,便看見茨木冷冰冰的那張臭臉,以及那對堅硬的赤色鬼角,一時間有些發懵。
——當然利息你不還也沒關系,讓你的同伴來還也是一樣的。
——就是白發赤角,金黃色的瞳孔看起來很兇脾氣很壞很自大的那個!
誰能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信息量太大,她腦容量突然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