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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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一聲歷喝,薛錯回過頭,他叉着腰,将那些趕來的弟子從上到下掃了一遍,仰頭道:“嘯風,是你叫我?”

嘯風身後呼啦啦圍過來一群弟子,迅速将兩人堵在中間,他道:“你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我嘯風雖然不是什麽大才,今天特地來讨教!”

“對!我也要讨教,和我上論道臺!”

“小小年紀,不學無術,妄圖搬弄是非,嘩衆取寵。我為劍仙浮一大白!”

“那些弟子之事分明是天道不容!說明他們平時不會惜福養身!反而作惡多端!不然別的弟子怎麽不出事,單單他出事了!”

“你個小崽子,毛長全了嗎!”

薛錯尚未說話,孔雲卻刷的拔出金羽劍,指着嘯風:“你厚顏無恥,我等為你們奔波勞碌,你卻倒打一耙,混淆是非!”

“我們?你一個妖怪,好大的口氣!”

“我看你們分明是存心想害人。”

道師震怒,嘯風身邊的弟子今日聽不到道學,紛紛亮出家夥。

聞人異有所預料,悄悄說:“師兄,你快走。”其他幾個修士今日敢一同前來,都做好了準備,護在薛錯四周。

嘯風眼角高飛,哼了聲:“你們跟着薛錯,不要害了自己,他能給你們什麽?”

聞人異微笑:“這倒是不勞你操心。”

旁邊的女修士冷笑幾聲,扛着刀啐了口:“難道學你蹲下當仙門的狗?呸,我不修道了,我就是要鬧事,你待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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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錯的實力高過聞人異,奈何腿短身量矮,一打起來就看不到人,他爬上假山,冒出頭,卻見一雙雙充滿怨怒的眼睛,那不是做戲,而是真切的恨他。

“要你豬鼻子插蔥,裝什麽象!”

孔雲被那弟子的動作吓了一跳,薛錯則猝不及防,被搡了個屁股蹲。

孔雲大怒:“欺人太甚!”

他剛想動手,就被一只白胖的小手拽住,孔雲回過頭,見是薛錯,沒好氣的拉他:“你看,若是我們不來,你今日還不被欺負死!”

薛錯吸了吸鼻子,一言不發,只在睫毛異樣的顫抖,讓孔雲覺察出他心裏有些微委屈,孔雲語氣一澀,幹巴巴的說:“你……我又不是怪你。”

孔雲是擔憂好友,他從昨日起臉上就沒什麽笑容,反而思慮重重,

兩個小孩子在混亂中像誤入長腿樹林的烏龜,只見到處都是人。

薛錯嘆了口氣,拽着孔雲和他咬耳朵:“小雲,我覺得不太對勁,他就是故意來打架的。”

孔雲性格沖動,但不笨,有自己細膩的一面,聞言想了想:“你覺得他們是誰的人?”

薛錯眉毛皺出小褶子:“都有可能,要把這件事宣揚得人人都知道,除了我,再沒有合适的人了。”

孔雲正要開口說話,卻見一道鋒利的劍氣襲來。

嘯風瞳孔緊鎖,不由自主的後退好幾步。

四下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嘯風扭過頭,眼睛瞪大:“顧……顧如誨。”

風來。

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蒼翠綠葉間,顧如誨禦劍立在樹梢,抱着胳膊,墨色衣袂在蒼綠間翩飛,黑色的長發高高束起,映襯着他微微帶着寒意的肌膚。

“小顧哥哥!”

顧如誨的嘴角極快的擡了擡,淡淡的掃過嘯風等弟子,然後輕輕一躍,從樹梢落下來。

劍仙親傳弟子,在場有不少弟子見過他和孔雲交手,自覺打不過他,而且才過去多久,他的境界似乎又有所精進。

他走過衆弟子,站在薛錯身前,平靜地說。

“我替我師兄和你們比試。”

嘯風打了個冷顫,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衆弟子:“……”

聞人異則悄悄道:“顧師兄,你們護着他們兩個先走。”

顧如誨護着薛錯等人出了飛遏宮,便停下腳步:“師兄,我只能送你到此,師父命我看守流雲峰,無故不能擅離。”

薛錯點點頭,心想小顧師弟真好,如果能一直呆在身邊就好了。

不過也只是想一想,劍修悟道大多勤學不辍,如今恐怕已然耽誤了顧如誨的修行。

這樣大的情分,薛錯雖小,卻也一定是承情的。

他拽着顧如誨的袖子,小臉有些憔悴,但眼睛依舊靈動,清澈:“如誨哥哥,若你以後要我幫忙,一定要和我說。”

顧如誨愣了下,輕輕點了點頭。

時間不多,薛錯與顧如誨揮手告別,顧如誨還聽到孔雲嘀咕的聲音:“這根木頭怎麽轉性了?”

顧如誨目送兩人遠去,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奇怪……好像只有小師兄拉他的時候,才會有一種開心的感覺。

問道宮萬載歲月,底蘊深厚。

近日卻多了許多流言蜚語,起因不過是因為秘境死了一些新弟子。

問道宮弟子千千萬,在往日中,這樣的事完全無人關注,掀不起什麽波瀾。

可是,最近百年失蹤的弟子太多了。

即使顧慮重重,礙于長輩師伯,即使有了些猜測,也不敢說,敢觸碰秘密的人。都悄無聲息的死了。

如今出了意外,這個薛錯的弟子,天不怕地不怕,帶着一個同樣實力低微的弟子,在問道宮上蹿下跳,到處找公道。

明宮瑤收到消息,與諸位長老商量,其中一位長老說:“為了應對天地大劫,最近這一百年來割的弟子太多,恐怕壓不住。”

明宮瑤說:“蟲豸罷了,我今日請諸位同道來,是為了一同湊個份子,問問上面,大劫具體什麽時候降下。這次成仙的機緣,我等又有幾分把握。”

“對對,這才是正事,吾再服用幾粒問道丹,便能突破境界,離長生不老更進一步!”

“哦?明宮師妹如此豐厚的身家,竟然還要策群力,是要請哪位上神嗎?”

“其實比起大劫之日,我更好奇這次是哪一劫,要是能早做準備,定然十拿九穩,不然等到下一個千年,我恐怕早已身死道消了。”

明宮瑤白了他一眼,淡淡:“大帝之子尚且不敢洩題,你倒是想的開心。”

被罵的人捋了捋胡須:“唉,我是怕那名額是蘿蔔坑,我等争與不争都沒有用。”

明宮瑤道:“應該不是,我早早就請天衍門的人算過,當世沒有仙人後裔,應該是針對東西兩陸修士的。”

“那薛錯那邊……”

“随他去胡鬧,大劫懸而未決,我等還是四處疏通下關系,拿到一手訊息才是。”

“難道就任由那小孩胡鬧?”

“呵呵,君無畏雖然自斬境界不成仙,但是他板上釘釘,一定會飛升。薛真真有上古神劍,那就是丹書鐵券,我勸各位莫要把他們兩人得罪死,否則到了上面,指不定怎麽難看呢……”

明宮瑤颔首,心中也十分激動,她服食了太多問道丹,丹毒累積過多,竟然導致容顏早衰。

可恨那方龍洗,反而一副年輕人的樣子,可恨!

明宮瑤暗做打算,一定要飛升成仙,到時候青春重鑄,她一定要讓方龍洗好好瞧瞧!

潛龍淵。

天空沉冷如墨,方圓千裏,生機斷絕,萬仞山峰上,峰似龍首,噴薄着蒼茫潮濕的霧氣。

崖壁上站着一個人,他身着一身白色長袍,腰間別着一根花枝,他長發飄逸,眉眼如畫,嘴角微微上揚,不帶絲毫狂妄和輕浮。

不多時,天邊飛來一個荊釵素裙,背着龍血巨劍的女子。

君無畏問:“如何?”

薛真真面色淡淡的,搖搖頭:“方圓千裏,了無人煙,沒有一個活人了。”

君無畏輕嘆。

鬼魂的哀嚎聲乍現于耳畔,時強時弱,寒意襲人。

微光閃爍間,可以看到許多稀稀拉拉的鬼魂,在霧氣中游蕩。

有的狼狽不堪,渾身血跡淋漓;有的肉體殘缺,只剩半截身體,這裏是鬼域,人間無法觸及的禁地。

封印的邪祟以生靈痛苦的殘念為食,越是痛苦,就越是強大,徘徊其中的鬼魂不得解脫。

薛真真皺眉,揮出一道劍氣,龍吟如嗥,震碎了那些飽受折磨的鬼魂。

但君無畏卻發現,那些鬼魂并未消散,殘留了一縷真靈,落到落葉枯木上,也算留了一縷生機。

君無畏咦了聲:“劍主?”

薛真真眸光清冷,寒涼一片,乍一看無情無欲,無恨無念,劍心澄明一片。

為了削弱邪祟,應當一力破萬法,殺幹淨鬼魂,但出乎意料的,薛真真留下了一縷殘靈。

她聽到君無畏的疑問,不帶什麽感情:“薛錯說,他想當個凡人。”

凡人。

為娘的自然不會點頭,但是那孩子死性不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因此,面對那些普通的,塵埃一般的凡人鬼魂,她竟然也會試着留手。

君無畏說:“大道至公,生靈有命,你不需要挂懷。”

薛真真呵了聲:“你以為誰都如你一樣。”

君無畏:“……劍主。”

薛真真哼了聲,兩人一同朝封印處飛去,鬼域太過大,霧氣濃厚,他們找了好幾日,才殺到此處。

陣法的中心地帶,豎立着一張古樸的紫色符箓,靜靜地矗立在空氣中。

符箓的周圍是一圈巨大的符文,覆蓋了整片天空,四周青石平整,安置着驅邪青銅像,它們面部醜陋,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二人沿着陣法走去,君無畏眉頭微皺,霧氣越來越濃,無數道粗大無比的鎖鏈閃着金色道光,深入濃霧中。

随着兩人越來越深入。

鎖鏈上的鈴铛震顫得越來越厲害,一股怨念和邪惡之氣也随着鈴铛的震動彌漫開來。

君無畏伸手:“劍主,在此處封印即可。”

薛真真不退反進:“不,我試過了,在這裏封印,拖不住幾時。”

君無畏道:“那我走在前面,劍主,你護持我身後。”

薛真真颔首,兩人再次深入霧氣,直到一道狂風嘔吼的斷崖前。

呼呼——

兩人面色一變,相視一眼,都聽到了來自地底令人頭皮發麻的喘息聲。

薛真真難掩驚異,蹙起冷眉:“怎麽會蘇醒得如此之快。”

君無畏環顧四周,笑了笑:“無他,人間的養料太多了,此地門派瞞報,祂便吞噬了千裏人居。”

薛真真道:“不能再拖了。”

君無畏點頭,取下花枝,以花為劍,一劍破空,花枝簌簌,卻有一股凜然的劍意自其中爆發,将嘔吼的狂風生生削斷。

薛真真拖着龍威劍,揮出劍風,将原本被頂出陣法的鎖鏈再度砸下去。

地底的震動停止了一瞬間,忽然劇烈的反抗起來。

君無畏淡淡一笑,攜帶花枝跳入斷崖,薛真真瞳孔微縮,劍卻不停。

“君無畏!”

無人應答,薛真真咬牙,眸光清冷如冰,衣裙翩飛間,将那柄紅色的巨劍揮出了殘影。

一下,一下。

不知道過去了幾個日夜,終于将松動的鎖鏈砸回原處,白衣劍仙的身影也從裂隙間出現,君無畏面帶微笑,白袍潔淨,唯有發絲微亂,手上的花枝枯萎。

薛真真松了口氣,拄着龍威劍冷冷別過頭,還在為他跳入裂隙生氣。

君無畏自知理虧,撓撓頭,走過來說:“诶,劍主,薛錯好像念我的道號了,現下去看看嘛?”

薛真真臉色一變,點頭,二人雖然面色如常,但鏖戰幾日,心下卻都有幾分疲憊。

此時,變故突生。

原本砸下去的道鎖凸起一根,卷住薛真真,将她硬生生拖進裂隙。

咔噠一聲,地面合攏。

君無畏微笑的面容瞬間冷下來,花枝落地,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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