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在七零拉紅線(一)

簡萌穿過來時,發現自己是在一列轟隆轟隆的火車上, 車上坐着的都是些少男少女, 面龐都還很稚嫩, 有的很疲倦地閉着眼, 有的低頭抹眼淚,還有個別男生滿懷期待地在哼着俄國歌曲。

簡萌閉了閉眼, 接收猛然灌入的記憶。

這是一輛前往北大荒的火車,車上的人都是這一批北京知識青年,被發配到了黑龍江建設兵團七連十四團。

原主張湘湘也是其中之一, 張湘湘今年剛上高一, 住在軍區大院兒, 由于父母重男輕女的緣故,她常被父母苛責打罵,導致了懦弱膽怯的性格,這回她本來是可以憑着父親的人脈關系留在城裏,但她卻主動地向學校請求要響應國家“上山下鄉”的號召, 便被發配到了北大荒支援國家建設。

正是隆冬, 黃昏時就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

火車抵達了車站,知青們領着大包下包魚貫而出, 簡萌坐在最裏頭的位置,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拎着行李往外走。

身後有怯怯的聲音:“張湘湘。”

簡萌回頭, 看見一個穿着紅棉襖, 梳着辮子, 長了一張非常不起眼的路人臉的女孩,她似乎有點緊張,眼神閃爍不定。

原主的記憶裏是有她的,也是軍區大院兒的,叫朱向紅,家庭背景和原主差不多,她們倆的父親一個是陸師長的警衛員,一個是霍副師長的警衛員。

軍區大院兒裏有十來個孩子,除了她倆微不足道之外,其餘人都是響當當的軍人世家出身。說起來,兩個師長的兒子也在北大荒當兵團戰士,比她倆還要早去兩年。

簡萌:“怎麽?”

朱向紅說:“我們能一起走嗎?”

看得出她性格和原主是一樣膽小怯弱的,簡萌便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塊兒下了車,站在寒風裏等連部的人來接他們。

“張湘湘,待會兒替我拿下行李。”一個高挑的漂亮女生忽然走過來拍她的肩,“真是的,天兒這麽冷,連部的人還不來,辦事一點兒也不靠譜。”

說話的女生是高一同班同學,程雪。

她看準了張湘湘脾氣軟膽子小,沒少對她呼來喝去,在學校裏就愛欺負老實的同學,現在還打着在北大荒利用她為自己幹活兒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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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萌斜了她一眼,轉頭又和朱向紅說話。

程雪沒想到她竟然有膽子無視她,正要發火,卻聽見有男生驚喜地叫着:“來了,來了,連部來接咱們了。”

黃昏時分,天已經有些模糊昏黑了,蒼茫的風雪裏,有三個穿着軍大衣、戴着雪帽的男人朝這邊過來了,簡萌最先注意到的是中間那個最高的男人,看不清臉,卻能從他筆直的身姿,大步流星的速度,看出幾分軍人的英姿飒爽。

她忽然仿佛聽見誰低喃了一聲“陸哥哥”,下意識地看了眼朱向紅,她正低着頭,仿佛什麽也沒說過。

系統忽然發出了提示音:叮,請注意,請注意,目标人物陸政正在靠近。

簡萌一愣,就聽見了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不好意思,來遲了,我是男三班班長,陸政。”

陸政?

聽到這個名字,簡萌的腦海裏浮現出相關的記憶片段,心裏頓時就“卧槽”了一聲。

還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原主的父親是陸政父親的警衛員,卻當了造反派背叛陸師長,去年暗地揭發檢舉陸家有資産階級傾向,是落後的、反動的、不革命的□□,陸師長就這樣被撤了軍銜,被發配到了鄉下勞改部接受改造。

陸政的母親也受了牽連,本來是一名小學教師,現在卻只能在學校裏掃廁所,當個清潔工。

那麽問題來了……

陸政會怎麽對待仇人的女兒?她已經能預感到這次任務的難度了。

這時,陸政身旁的兩個人也開始自我介紹了。

一個看起來特陽光開朗的青年露出牙齒:“我是王建,老高三了,大家都是新來的,有問題都可以找我幫忙。”

另一個男人面容儒雅溫柔,微笑着開口:“大家好,我是許尤。”

得了,這三人還是一個院兒的。

簡萌忍不住往人群裏躲了躲,陸政鐵定将張家的人恨透了,他要是聯合着這些人要在北大荒整治她,她還真沒處說理去,她是來做任務的,完全不想惹上別的麻煩。

陸政簡短有力地說:“天已經快要黑了,大家動作快點兒,男知青幫着女知青分擔些行李,大概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連部。”

有男生不滿了:“憑什麽啊,我們自己也是這麽多東西,還得幫她們拿?一點兒也不公平,女生就該受優待了?誰不是爹生媽養的了!”

陸政沉聲說:“男女的力氣能是平等的嗎?女同志身體弱,走得又不快,又背着那麽重的行李,要磨磨蹭蹭走到什麽時候?大家既然來到了北大荒,就該有集體意識,戰友之間就該互幫互助,扯什麽公平不公平?你當是上街買菜呢,還讨價還價的!”

大家都看着那男生,男生面紅耳赤地杵在那兒。

陸政也不耽擱時間了,直接領着大家就走進了風雪地裏。

朱向紅挨近了簡萌:“我們走前頭去和陸哥哥打個招呼吧?”

院兒裏一向是哥啊弟啊妹啊的按年齡亂叫的,但只僅限于那些高官層次的孩子,像是朱向紅和原主這種類型,別人都不愛帶她倆玩兒,她們壓根兒和這些人不熟的。

簡萌看了朱向紅一眼:“你願意去就去吧。”

朱向紅仿佛被人戳穿心思似的紅了臉:“對不起,我忘了你和他……”

“喂!”

程雪揉着凍僵的雙手,朝她們這邊走了幾步,還望了眼前頭陸政挺拔的背影,說:“張湘湘,你和陸班長認識吧?他有沒有處對象的?”

朱向紅怯怯地站着,眼底卻閃過一分陰霾。

簡萌愛答不理的樣子:“誰知道呢,你自己去問咯。”

程雪這下總算發覺不對勁了,她連怒火都忘了發,只是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我說你是不是被下降頭了?怎麽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簡萌:“我怎麽樣都和你沒關系。”

“沒關系?”程雪趾高氣揚地看着她,“你忘了陸班長方才還教育我們呢,我們是一個集體,要有集體意識,你不能搞分裂啊。”

簡萌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倆人了,怎麽都能和陸政扯上關系?她還不知道任務是什麽呢,還是暫時不要和他有接觸的好。

她往前走了幾步,卻忽然眼前一黑,摔在了雪地裏,眼睛忽然就疼了起來,看東西也是模模糊糊的。

有人驚叫了一聲“你怎麽了?”。

大家都圍了過來,陸政将她從地上扶起來,對上她仿佛沒有焦點的目光,微微一皺眉:“還看得見嗎?”

簡萌搖搖頭。

陸政:“應該是雪盲了,你們誰有布條給她遮着眼?”

程雪忙笑着将一條絲巾遞了過去,借機和他搭話:“陸班長,你……”

“你們先走!”陸政下了命令,“許尤,你負責帶着他們,我随後就趕上!”

程雪的笑臉僵了僵,許尤已經讓那些人繼續前進了,然後微微笑着看向程雪和朱向紅:“女同志們,再不走就落後頭了。”

程雪只好跟上了。

朱向紅猶豫片刻,微微低頭,看不清神情:“張湘湘,我也先走了,你別怕,陸哥哥不會對你怎樣的,他是個好人。”

說完,朱向紅就匆匆地往前走了。

陸政正俯身給她系上絲巾擋住眼睛,聽了朱向紅的話,他的手微微一頓,打好了結,他沉默地看着簡萌。

“你是張湘湘?”

簡萌很想否認“我不是”,但朱向紅已經很心機地暴露了她的身份,真沒看出來那女的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在這兒等着她呢,是生怕她和陸政結的仇不夠大?

簡萌:“怎麽?我是張湘湘,你就要為你父母報仇,要将我一個人扔在這兒凍死?”

陸政對張家的确是厭惡仇視的,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張家恬不知恥地背叛了父親,還因此而升了官,他父親卻要在鄉下勞改受苦。

陸政沉默了會兒:“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會因為我們兩家的恩怨就整你,但以後你也不要在我面前露面。”

這也是她所贊成的。上個世界耗費了六十年的時間才離開,她可不想又和任務目标有什麽感情牽扯,萬一陸政也為了她要走而自殺,她豈不是又要在這個世界耗個幾十年?

“我沒意見。”簡萌說,“不過,我只能盡量做到這一點,畢竟我們在一個地方,難免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陸政沒說什麽,蹲下身,将她背了起來,大步地往前走,迎面而來的風雪打在臉上,有些刺疼。

“你記得閉着眼睛。”陸政說,“回去去食堂熱點兒牛奶擦眼睛,過幾天會好的。”

簡萌“哦”了一聲:“真難得啊,你居然不記仇。”

陸政:“沒有不記仇,我好歹是個班長,關心你們這些新來的知青是本分。”

喲,還挺有責任感的。

簡萌微微挑眉,便聽見他又補了一句:“當然,如果這個知青不是你就好了,你很幸運,換了在北京大院兒,我或許還會花心思弄得你連哭都哭不出來。”

簡萌:“……”

好嘛,他的确是挺讨厭原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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