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環城火車（6）

環城火車（6）

趙湛恩在那一瞬間本能地想要甩開握在胳膊上的那個東西，但下一刻她就感覺眼前猛地一片白光大亮。在她閉上眼睛的這一刻，手臂上的那道力量已經拉着她向前走了好幾步。

等她看清眼前的一切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已經走出了那節車廂，此時正站在第二節車廂的末尾處。

常舟站在她面前，正在盯着她看：“你沒事吧？”

趙湛恩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是常舟把她從那節車廂裏帶出來的，就問：“你怎麽在這裏？”

“你說一會就過來找我們，這都快半個小時了你也沒過來。我和一個小姑娘擠在一起坐着又不合适，就出來看看你在什麽地方。”

趙湛恩暗自調整心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根本沒認真聽常舟說了什麽，見他說完，想了想問：“她情況怎麽樣了？”

“休息了一會好多了。”常舟回了一句，又看了看趙湛恩身後的車廂門：“你在這裏面做什麽？現在那裏面應該什麽也沒有吧。”

“現在？”趙湛恩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詞：“這節車廂是做什麽用的？”

“這是餐廳啊。”常舟笑了笑：“看着不像吧，我第一次做乘務員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關于這節車廂的問題，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趙湛恩見他說這話的時候笑意的有些奇怪，像是有什麽特殊的意味，想他可能知道些什麽，就問他：“餐廳有問題？”

常舟一臉諱莫如深：“寫在規則上的地方肯定有問題，但具體是什麽樣的我說不清楚，你得親自去看才能明白。”

“你說的到時候，是過隧道的時候？”

常舟點點頭，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叫上鄭璇一起過來吧。”

趙湛恩沒有再問什麽，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常舟比她掌握更多的線索，和他一起行動可以走很多捷徑。但也因為這一點，趙湛恩不能完全相信他，誰知道他有沒有隐藏什麽重要的事情沒有說。

在充滿污染的地方，哪條規則也沒有寫過大家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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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和常舟在一起，她也沒法問一等車廂的人他們的規則，只能先放棄，以後再找機會。

兩節車廂走得很快，他們很快就走到了第一節車廂的最前面。打開車廂門，就能看到在和車頭相連接的地方有一個比其他車廂連接處稍微寬敞了一點的空間，差不多能坐下兩個人。

鄭璇說她從火車站進來之後出現的地方應該也是這個地方了，但此時她并不在這裏。

“她人呢？”這個空間一眼就能望到全部，現在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常舟搖搖頭：“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

趙湛恩微微皺了皺眉，火車只有一條通道，而且這已經是最前面了。規則上沒有任何關于車頭和司機的內容，很大概率那些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暫時不用考慮那些事。

如果鄭璇在常舟離開之後向列車後面走，他們一定能看到。可他們這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她，那麽她會去哪裏？

常舟再次看了一眼手機，臉上浮起了幾分急切：“時間快到了，我們該準備去餐廳了，再不過去就來不及了。”

趙湛恩也看了一眼時間，确實沒有時間去找鄭璇了：“那我們先去餐廳吧，過隧道的時候鄭璇在其他車廂裏應該沒有問題吧？”

“應該沒有問題，過隧道的時候乘務員比乘客安全。”

趙湛恩點點頭，就和常舟一起向餐廳的方向走，一邊回想着火車上她已知的所有規則。

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條規則提到了在過隧道的時候乘務員應該在什麽地方。但是在過隧道之後，乘務員就要去普通車廂賣食品，所以在過隧道的這個時間點，乘務員在餐廳準備食品是合理的。

再次回到餐廳車廂的時候，趙湛恩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仿佛在一瞬間就回來了。她暗暗從包裏拿出了規則筆握在手裏，在常舟身後進入了車廂。

車廂裏依然昏暗，看什麽都不真切。就在車廂門關上的那一刻，趙湛恩聽到車廂裏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老鼠在啃食着什麽，讓人感覺一陣發毛。趙湛恩下意識的就想轉身出去，可看常舟對此毫無反應，好像根本沒聽到，她硬生生的停住了。

等眼睛慢慢适應了黑暗，她向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前面的大箱子前有一個白色的人影，那個奇怪的聲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她慢慢向那個人影靠近了一些，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那不是白影，而是淡藍色，是和她現在穿着的那間一模一樣的制服。

“鄭璇！”她感覺鄭璇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不等她細看，常舟忽然大喊了一聲鄭璇的名字。

從兩端車門照進來的光在那一刻驟然消失，車廂裏頃刻間一片漆黑。

火車進隧道了。

按照規則上說的，此時車廂裏的燈光應該亮起來了。有光照進來，這裏就不會是一片漆黑，但此時車廂裏的光就像是被什麽吸走了一樣，一點光亮都沒有。

漆黑一片的車廂裏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消失了，車廂裏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趙湛恩站在漆黑靜谧的車廂裏，聽不見也看不見，慢慢的一種很詭異的感覺爬上了她的心頭。她說不清楚那是什麽，但她卻覺得很不對勁。

已經平靜下來的污染探測器忽然開始叫了起來，尖銳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尖細，也更加急促，頃刻間就讓人提心吊膽。

就在探測器響起的那一刻，趙湛恩猛然感覺到有一個什麽東西在向她靠近過來。

不同于上一次她不知道靠近她的東西從何而來，這一次她清楚的感覺到那個東西在她身後，正在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在感覺到那個人馬上就要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她揮起規則筆，回身猛地揮了過去。

那一下她感覺好像碰到了什麽，但是感覺很輕，不像是打到了什麽人身上。不等她細想那可能是什麽，那個東西就再一次向她撲了過來。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明明看不見那東西在什麽地方，卻能感覺到它在哪裏。明明感覺打到了，卻又好像根本沒有打到。

她撿起手邊可以拿到的東西胡亂的打過去，抵抗着它的攻擊，但也被逼的連連後退。

車廂內地方狹小，她磕磕絆絆的一路躲過去，很快就退到了牆邊。她只能盡力向旁邊躲，可很快就被卡在角落，躲無可躲了。

在漆黑的車廂裏一路躲過來她早已無法辨別方向了，她也一直沒有聽到車廂裏其他人的聲音。常舟和鄭璇現在還在不在車廂裏她都不确定，現在這情況肯定是沒有人來救她了。

她一邊躲避一邊瘋狂的在旁邊尋找着可能做武器的東西，同時在腦中飛快的想着該怎麽辦。就在這時，那個她看不到的東西忽然猛地向她掃過來，她揮着規則筆狠命的一刺。因為力道過猛規則筆一下子刺過了那個東西，一下就把它打到了另一邊的牆上。她的另一只手随即一撐牆面，竟然抓到了門把手。

陰差陽錯的竟然讓她找到了車門，她想也沒想拉開車門就沖了出去。

在她跑出那節車廂，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探測器的警報聲随之停止。

餐廳确實有問題，這列火車的污染源很可能就在那裏。

然而不等她多想，她甚至一口氣還沒松完就忽然怔住了。因為她發現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第二節車廂，也不是第四節車廂。

她根本沒有離開餐廳車廂。

或者說，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才是她前幾次經過的那節車廂。這裏一片昏暗，到處都堆着大木箱子的車廂。

那麽她剛剛出來的那節車廂又是什麽地方？

這兩節車廂究竟哪個才是餐廳？

趙湛恩忽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開始後知後覺得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恐懼，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真正直面污染源的感覺比她在學校的時候受到的訓練恐怖太多了，她現在甚至都有點不确定自己的現在的精神值是不是還是穩定的。

可現實不容她多去思考這個問題，才平靜了片刻的探測器就再次開始鳴叫起來。開始的聲音很低，如果不是她感覺到了探測器微微的震動，她甚至都沒有聽到探測器的響聲。

但它确實開始響了，很快就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

污染又出現了。

趙湛恩的手還在顫抖着，可大腦卻已經習慣性的冷靜下來了。看到的規則在她腦中反複過着，每一條的所有細節，都在她眼前重現。

制定規則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人的，即使在污染的情況下規則可能被篡改，但也不會改變全部內容。且其中必然有漏洞，仔細看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而即使如此，也是可以從這些規則中找出真正可以規避風險的辦法的。

在漸漸響起的警報聲中，趙湛恩猛然睜開眼睛，沖向了車廂裏的那些箱子。

乘客守則裏提到的光，是在過隧道時候保證他們不被污染源襲擊的唯一辦法。當人被光照亮的時候，污染源就不能靠近他。

在乘客守則和乘務員守則中都提到的備用光源就在餐廳車廂裏，她現在需要賭一把，她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才是規則裏提到的餐廳車廂，備用光源是放在這裏的。

當她準備撬開那些箱子的時候，她才陡然意識到常舟所說的到時候就知道是什麽意思。這節車廂裏的東西在經過隧道的時候會發生變化，不只是這裏會多出一節車廂，這些之前被釘得死死的箱子此時全都打開了。

就像是為她準備好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