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她來了
站在東昇集團大廈大門前的空地上，陽光有些刺眼，何暮寧踟蹰不已，感覺自己實在跨不出那一步。
雖然媽媽生前并不反對她回歸何家，甚至在困難的那幾年，主動跟何暮寧說：“你跟着我也是吃苦，要不還是回去吧，你是何東昇的女兒，他再恨我，也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但從小跟媽媽相依為命，她哪裏會丢下媽媽不管。
她過不了內心那一關。
現在名義上回了何家，但她似乎并沒有把自己當成何家的一分子，何況，對于工作，她有自己的喜好與追求。
怔忡之時，何東昇乘座的那輛豪車停在了大門口。
助理先下車，打開後座車門，請何東昇下車。
後面還有幾輛車，也停了下來，從車上陸續走下來幾位高管。
一大早，何東昇按着挑好的良辰吉時，去了一個項目工地上動工剪彩，一回來，卻看到自家女兒仍然站在大廈門口猶豫不決，心裏的無名之火登時又蹿了上來。
何暮寧看着何東昇不茍言笑的臉，心裏不禁打起了鼓。
幾位高管也很快跟了過來，有人認出她就是何暮寧，以前在宴會上見過，也有人并沒見過她，只得帶着疑惑的表情觀察情況。
何東昇冷淡地掃了女兒一眼，丢下一句冰涼的話：“你要還認自己是何家人，就進去，否則，就別進。”
說罷五十多歲、年富力強的中年男人，領着一行人走進了大廈。有的高管在離開時，朝她點了點頭，微笑示意打招呼。
雖然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不過隐約聽過，這個大學才被何家認回的女兒，跟何總不對付。去年，她跟長盛集團的接班人顧沉相親，被顧沉嫌棄地連面都沒見，成為圈內笑柄，她還跑到了國外，何總氣得斷了她的生活費。
幾個新來的高管回到自己辦公室，打聽到這些舊聞後，全都十分詫異。
“竟然還有這樣一出？”
“聽聞長盛集團的新總裁顧沉，年輕又高傲。”
“不過好歹是相親，面子上總要做到。居然面都不見，确實讓何總臉上無光了。”
“……”
*
何暮寧看着何東昇離去的身影，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默然地轉過了身。
她确實沒把自己當成真正的何家人。
當初會邁進何家大門，她是被爺爺帶進去的。
大一下學期的那個下午，她原本要去赴對面大學那個男生的約。聽程倩倩說，那個男生得知她畫過一套很有趣的表情包，對她很欣賞，想正兒八經地結識她。
由于程倩倩欠過那個男生人情，自作主張答應了下來，而她又欠了程倩倩的人情，在這種三角債的關系下，她只好答應去見面。
結果下午兩點多，輔導員老師打她的電話。
何暮寧匆匆趕到系辦公室，見到的是一男一女，都是東昇集團的工作人員。
女的是一個秘書助理，對何暮寧說道：“寧小姐你好，我是何總二助，何總派我們來接您回家。”
輔導員老師沒見過這種“流落公主被找到”的戲碼，一臉的興奮，在一旁說了許多好話……還說：“暮寧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怎麽不去找你爸爸啊？”
何暮寧無言以對。
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帶上了車。
何暮寧先被帶到一家酒店的包間，在那裏見到了自己的爺爺。
何順德一看到她，就有些激動，幾乎要老淚縱橫，說着：“小寧啊，我一直想找你回來，但你爸說你跟你媽出國了。要不是前段時間偶然有人跟我說，你媽媽已經去世了，你在海城念大學，我根本不知道你這些年過得這麽苦。”
“……”
明明是煽情的場面，何暮寧面無表情，內心毫無波瀾。
在包間喝了個下午茶，爺爺帶她回何家莊園，見到了何東昇一家，一起吃了個尴尬的晚餐。
當晚她執意要回學校，何順德無奈，只好派車送她回了學校。
現在的城市化發展十分迅猛，雲城與海城本就毗鄰，慢慢的，雲城成了大都市海城的後花園，近年來連成了一個城市，所以回學校也很快。
只是回到學校，她才想起自己放了那個男生的鴿子。
……
*
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已是上午九點多，沿途上班上學的人少了許多，他們各自在崗位上發光發熱，只有何暮寧無所事事，像個街溜子。
她也常常覺得自己有病。
她的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她也不想跟人講，只有一次心裏實在堵得慌，在網上發給樹洞，說想問問大家，要不要認這個爹，聽從這個爹的安排。
網友的評論幾乎一邊倒，都是說“當然認啊，你管他渣不渣，搞錢是王道，現在生存有多艱難啊，有個有錢的爹，你在自家集團工作，拿着不菲的薪水、零用錢，将來還有股權、分紅啥的，直接過上富裕生活，要啥破自行車”。
她當然明白，這是正常人都會思考和選擇的東西。
可能，她不是個正常人吧。
……
沿着道路一直前行，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她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
那個男人跟她說的那句“我在朝霞路的民政局門口等你”，一直在腦海盤旋。
他說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該不會，真的有在那裏等吧。
查了一下，朝霞路離這裏不是太遠，懷着一定的好奇心，何暮寧打了個車過去。
*
長盛集團的會議室裏，與會人員看見年輕的顧總坐在車裏開會，并沒有覺得很奇怪，只感慨顧總日理萬機，即便還有事情，也争分奪秒在車裏開會，對工作從來不會懈怠。
顧總雖然熱愛科研，喜歡在生物技術實驗室裏研究細胞，但其實這幾年，他一有空，就會回集團熟悉業務。他的能力是很強的，對集團的投資十分重視，對一些項目業務，比項目經理還要熟悉。
要不然，老顧總也不會把總裁之位交給他。
正開到一半，顧總突然表情凝固，無比錯愕，像是看到了什麽震驚的事物。
下一秒，他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沒有交代任何只言片語。
“？？？”
衆人無不驚訝，出什麽事了？那這會議要不要繼續開了？
彼時，何暮寧抵達目的地，下車後面向民政局門口，定定地看着從門口進出的人。這裏就是民政局，領結婚證和離婚證的地方，她以前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可能不會來的地方。
左顧右看，香樟樹下停着一輛熟悉的車，那是顧沉的坐駕。
沒有想到，他真的會來等她。
他真的沒有開玩笑。
驀然，何暮寧有點感動，又有些沉重，看着車裏的人，一時凝神，她邁不了步子，也說不出話。
正在車裏開視頻會議的人，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她，竟然會來？
在他的意識裏，她根本不可能會過來。
來不及多想，顧沉下了車。
她就這樣出現在面前，雖然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卻也足夠讓向來沉着冷靜的人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不得不裝出一副淡然的姿态逐漸靠近，淺淺地朝她笑了笑。
何暮寧看着他舒展的笑顏，心裏百轉千回，這麽好看的男人，居然是在等她。
她不禁抿緊了嘴唇，爾後低聲開口：“你怎麽真的有過來？”
他笑開了一些：“昨天說好的，會在這裏等你，當然不能食言。”
何暮寧的心情複雜極了，喃喃道：“可我在山上不是拒絕你了嗎？後來也沒給你答複。”
“但這不是，”他的心裏好似有什麽落了地，聲音十分舒朗，“等到了嗎？”
何暮寧：“……”
她真的不了解這個男人，只聽說他能力出衆，有些清傲，這幾次接觸下來，也有看到他細心溫柔、幽默诙諧的一面。
這些都是好印象，但是人心難測，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可就算他再壞，如果想領證，也會有一堆人排隊想跟他領……
“你真的想跟我領證啊？”何暮寧單刀直入地問。
他輕輕地呵出一聲：“不然我在這兒等你？剛才的視頻會議開到一半呢，那些人就被我撂下了。”
想象一下那個畫面，何暮寧不由吱出了一聲笑。
“可是，為什麽是想跟我領……”她的聲音更小了些，“僅僅是為了讓長輩放心？”
他沒有說話。
像是不願意吐露自己的心聲。
最後只輕描淡寫地說：“既然你來了，什麽理由和原因都不重要。”
“難道你沒有看過《大話西游》？”
“？”何暮寧不解地擡頭看他。
他微微一笑：“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
何暮寧被逗得再次笑了笑。
可是……看着他夾帶着笑意的臉容，她沉出一口氣，說道：“我并沒有帶戶口本過來。”
顧沉臉上的猶疑一閃而過，随即又像釋懷了似的說：“明白了，何小姐是特地過來告訴我答案的？”
何暮寧并不知道她的答案是什麽，起先單純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過來，現在知道他真的在等她，心緒更不明了。
也許，真如他所言，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的安排。
她看着顧沉已經準備放棄的神色，狠了狠心，說道：“但我也想跟你談談領證的事。”
顧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