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商場偶遇

商場偶遇

張萌慢悠悠地在商場裏逛,她覺得非常自在,這是她放松自己的方式,琳琅滿目的商品,親切恭敬的售貨員,時尚的氣息,融入最世俗的最物質的氛圍,沒有人認識自己,自己也不認識任何人,可以完全坦呈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是真實的。

她在一個個皮鞋專櫃流連,看着一雙雙美麗精巧的高跟鞋,偶爾試穿。她喜歡買漂亮的高跟鞋,如每一個愛美的女子,雖然因為職業的關系她穿得最多的是平底鞋。她又去看了看手表櫃臺,這是她喜歡的裝飾品,在一款歐米伽的男表前她看了很久,然後嘆了口氣離開。曾經為他買過同款的表,一直戴在他的手上,她知道她買的任何東西他都是很珍惜的。

張萌有點難過,她不想讓這種難過彌漫開來,拼命地壓着,她幾乎跑着上了電梯,上升梯帶着她上二樓,身邊的事物好像離自己很遠,越來越遠,而遙遠的一個影像卻清晰地浮上心頭,張萌覺得心痛,她下意識地撫上心口,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正站在下降梯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張萌百無聊賴地逛女裝櫃臺,她試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受盡售貨員的極力贊美,依舊意興闌珊。于是上三樓到男裝櫃臺。

她拿起一件暗藍色的羊絨衫,橫條紋中有隐隐的壓花,精致典雅,她想象着那個人穿上它的樣子,風流倜傥,朝着她那樣寵溺地笑,永遠都對她說“好”,偏偏對她的一顆心說了“不”,看着她嫁為人婦,看着她遠走美國,看着她背井離鄉。他的心明明為她動為她痛,可他固執地說“不”,讓她絕望得沒有可退之路,一步都沒有。他習慣穿暗色的衣服,沉着不張揚,在C城時他們總是一起去買衣服,他穿上這件毛衣一定很好看。張萌呆呆地看着,心裏一絲絲地痛起來。

“萌萌!”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她茫然看向四周,楚揚站在她的對面看着她。

楚揚看着這樣一個被憂郁籠罩着的女子,她如此美麗的臉上全是無助和迷茫,這樣的張萌,不是飯桌上乖巧的、靈動的、機敏的、甚至有點小女孩嬌氣的張萌。這才是真實的她吧?想着飯桌上巧笑倩兮的她,楚揚突然有點心疼,她這樣看着一件男式毛衣,莫非是想起了什麽人?是什麽人能讓她如此心痛?

“萌萌”楚揚又輕輕叫了一聲,他看到張萌的眼睛裏有分明的淚光,盈盈不落,他呆在那裏。

張萌回過神來,迅速轉身把衣服挂在原處,趁機用手壓了一下眼睛,輕拭去淚水,然後笑盈盈地轉回來:“真巧啊,楚總。”

楚揚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大傻瓜,眼前的女人,穿着泛白的CK 牛仔褲和鵝黃色的羊絨衫,青春,明麗,快樂,溫柔,那樣微笑着望着自己,和前一秒鐘截然不同。

“來給誰買衣服吧?”話一問出口,楚揚就後悔了,問的是廢話不說,顯然觸到了人家的隐私。

“是啊,想給唐叔叔買件毛衣,沒想到在北方,穿毛衣的機會比我們南方還多,冬天室內這麽暖,這件怎麽樣?。”張萌含笑答着。她走過去拎出一件暗紅色的,征詢地問楚揚。

楚揚心想:那件藍色的讓她想起了前夫?便點點頭笑道:“老人穿紅色顯年輕。這是今年的新款,你出手夠大方啊,唐老師知道這價格肯定得罵你,他一向很節儉的。”

張萌道:“我在那兒白吃白喝白住,拿了醫院的住房補貼都花不出去呢,等會兒把價格牌取下來就是了。”

讓售貨員包起來,想去付款。楚揚忙道:“我也想買一件,你幫我參謀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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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萌心說這可是你女朋友應該幹的活啊,怎麽逮着人就讓參謀買衣服呢,心裏早搖了七八下頭,認準了這個老總的無厘頭。她目光掃了一遍,便拿了一件暗紫色的過來,在楚揚身上比劃,還認真對照膚色琢磨了一下,那雙眼睛水汪汪的若有所思,倒把一向嚣張的楚揚盯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張萌把衣服放到楚揚手裏道:“顏色雖然跳了一點,可我覺得穿你身上會好看,你自己再去鏡子那裏照一下。”

楚揚看了一眼:“我還真沒穿過這顏色。”他拎出剛才張萌在看的那件藍色的,問:“這件呢?”

張萌微愣,旋即微笑道:“底花紋很別致,就是顏色大衆化了一點,好也是好的。”又想去付款,被楚揚擋住:“我一起付吧。”一邊讓售貨員包了那件紫色的。

張萌道:“是我對唐叔叔的一點心意,楚總別客氣,”

楚揚不好再客氣,拿出一張金卡對售貨員道:“讓一起打折。”

張萌取了衣服,禮貌地和楚揚告別,楚揚道:“我陪你這裏轉轉吧。”

張萌心裏奇怪這什麽男人啊,陪一不熟悉的女人逛商場,便笑道:“謝謝楚總,你那麽帥地走在我旁邊我會不自在的,而且女人逛商場很慢的,不耽誤你了。”

楚揚想自己今天是發了什麽瘋,竟然主動要求陪女人逛店,還很沒面子地被拒絕。他看着張萌,沉靜的知性美和柔婉的江南妩媚完美結合,淺淺地笑着,純淨,卻有淡淡的疏離。他對這種疏離有點不舒服,卻無法靠近,看着她的背影發愣。

張萌在幾個樓層瞎轉,剛剛的情緒雖然被楚揚打斷,卻留下一絲一縷纏繞不去,她拿出手機想給父親打電話,又想起父親年沒過完就出國了,一時算不出那邊的時間,便作罷。給母親打電話,母親聲音哽咽地問她好不好,張萌過完春節才正式來這裏上班,母女分開不過十幾天,可話語中全是擔心,張萌有點心酸,趕緊應了兩聲挂了電話。她還想打一個電話,手機在手心裏捏得都是汗,感覺人要虛脫了,還是不敢撥那個號碼。

張萌在商場頂樓的星吧克坐了下來,這個時候的星吧克裏人很多,她找了個角落的位子,點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在美國三年,她就是這樣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慢慢吞下思念,任它在心底碾磨,疼痛,而絕望。她每天過着這樣的日子,明媚地對着老師、朋友、患者,在陽光下燦爛地笑,讓自己的心舒展。在別人的眼中,她是美麗的,快樂的,積極地,靠近別人,也讓別人靠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遺落在了哪裏,夜深人靜時,一杯一杯地喝着咖啡,放縱自己的思念,她的思緒害怕靠近自己的心,因為那裏只有傷只有痛。

楚揚在另一個角落默默看着她,她在傷心,在思念着誰,在這麽人聲鼎沸的地方,她獨自靜靜開放如蓮,在夜色中銷魂,楚揚的心境随着她有點點難過,他驚訝自己怎麽這麽放不下她,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轉了大半個商場,暗暗罵自己竟然做出跟蹤女人這種下三濫的事,可是又覺得不看着她心裏就是不安。

想了又想,斟酌了又斟酌,他終于下定決心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張萌看了他一會兒,反應過來,吃驚道:“真巧啊,怎麽這裏也能碰到楚總!”聲音明快。

楚揚想,她是還不能信任他吧?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把自己掩飾得那麽好。“你吃飯了嗎?”他問。

“沒有,我一般不吃晚飯,減肥。”張萌笑道。

楚揚道:“你還讓不讓人活啊?長成這樣還折騰!跟我去吃飯吧,我也沒吃呢。”

張萌推辭道:“逛累了,有些不想動。”

楚揚輕聲道:“那你想吃什麽,我們在這裏點個飽肚子的。”楚揚奇怪自己怎麽這麽想遷就她,很想哄着她吃點東西,暗罵自己簡直奴顏卑膝。

張萌長嘆一口氣,故意道:“可惜啊,這裏沒有炒年糕!”

楚揚愣了一下,笑得前仰後合,直笑得張萌左顧右看尴尬不已。見他招手把經理叫來:“給我弄兩份炒年糕,兩份蔬菜湯。”經理點點頭。

張萌驚訝地問:“星吧克還賣中餐?”經理奇怪地看她,楚揚揮揮手讓他退下。

張萌看着楚揚:“他怎麽這麽奇怪地看我?應該奇怪地看你才對,這裏是星吧克吧?”

楚揚心說讓他奇怪的當然是你才對,我給你的名片你都沒好好看一眼吧?

一會兒,兩份炒年糕和果蔬湯擺到面前。張萌嘗了一口,“嗯,好吃!我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了,害得我媽老怕我積食,吃了炒年糕就讓哥哥帶我出去轉,不到1小時不許回家。後來我想出去玩得時候就讓媽媽炒年糕。”張萌的眼裏蕩起溫柔笑意,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她提着各種各樣的要求,哥哥總是寵溺地看着她說:“好”。

楚揚看着她心滿意足的樣子,自己也開心起來,問:“你們那裏吃的和這裏很不同吧?”

張萌點點頭:“現在好像差不多了,我看你們平時也吃米飯,要是天天吃面食我可吃不消,我在家裏時早上吃燒餅油條,後面兩頓一點面食都不能碰,否則就難受。”

“那你在美國三年怎麽過來的?”楚揚奇怪。

“所以我學會了自己做菜啊,網上現學現用,我常常放筆記本電腦在廚房裏,一邊看一邊炒菜。我炒得菜味道還不錯的,同學們很喜歡來我這兒聚餐的。做得最多的是糖醋排骨。”張萌回憶着國外的求學生活,想着大家打趣叫她“排骨精”,漸漸地開心起來。她的臉在朦胧的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美麗,一雙美目光顧盼有神,楚揚覺得這炒年糕是從來沒有過的美味。想了想道:“在老師家住得習慣嗎?”

“我一個人自由慣了,住在叔叔阿姨那裏總怕打擾了他們,因為來得匆忙,爸媽又不放心,才暫時住那兒,現在也該開始找住的地方了。”

“有在找嗎?我幫你物色物色。”

“我約了中介公司,星期天要去看幾家。”

“我陪你吧,你一個女孩子別被人騙了去。”

張萌笑道:“哪有那麽多壞人啊,我從中國到美國遇到的可都是好人呢!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事總能搞定的,謝謝你了。”

楚揚道:“你才回國,不熟悉中國國情呢,更不熟悉我們這兒。”

張萌當下也沒說什麽。兩個人吃着,聽得旁邊兩個小姑娘在悄聲說:“怎麽他們有炒年糕啊,我們也點一份吧。”于是有一個跑去服務臺,一會兒又失望地跑回來,和另一個解釋着什麽,還不住朝張萌他們這邊瞧。張萌想:這地方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這楚總不知花了多少錢買來的炒年糕。

楚揚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打電話給姐姐楚玲:“姐,你的宏達公寓那房子還空着吧?借我用用。”

楚玲比楚揚大6歲,在D城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女強人,幫助父親打理集團,楚揚才得以偶爾游手好閑。長姐若母,平時對楚揚有求必應,此刻笑道:“揚揚,你又想哄那個女孩呢?”

楚揚興奮道:“姐,你弟弟這次可能真喜歡上人家了。”

“幹什麽的,說來聽聽。”

“醫生,剛從C城調來一院,長得可漂亮了。32歲,父母兄長都是名教授,書香門第。”

“32歲怎麽還沒結婚,可別是性格古怪。”

“我看又溫柔又大方,也不古板,因為去了美國3年,和丈夫離了。”

“離婚的怎麽能做我們家的兒媳婦,爸媽肯定不同意。”

“離婚怎麽了,又沒孩子,這年頭大學裏也找不到處女了。”楚揚滿不在乎道,“你不肯,人家還不一定肯呢,這不你弟弟還得想辦法去騙她租下你這套房子呢!”

楚玲一想,這楚揚對女人也就3分鐘熱度,懶得說他,便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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